《我要删文》黑色纸鸢

26、Chapter 4.8

　　那天，他们并没有见面。顾希浑浑噩噩地走出会议室以后，就被Ana和Louis包围，询问她不寻常的迟到，之后，就与每一个掐着秒表工作的日子大同小异，机械化地忙来忙去，直到时针抵达五点，准点下班。
　　“我难以理解那些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晚餐结束以后，顾希边洗着碗，边对窝在沙发上看Running man的项雨乐说道。
　　“干嘛？你见到黎城了啊？”项雨乐漫不经心的问道，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电视机上。
　　顾希故作淡定地回答，“恩，他偶然地成为了我的上司。”对于这个顾希花了一个工作日才消化的消息，项雨乐只是反应冷淡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太过了解她的慵懒和淡定的话，顾希一定以为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说实话，看到他总觉得心里怪怪的。虽然从专业的角度来说，应该做到公私分明，可是一看到黎城那张脸，就会有种让人想要逃跑的冲动。”
　　项雨乐瞥了她一眼，“你那是没整理干净，说明你还没放下黎城，还在意他所以才会有这种多余的想法。你们要是真的是和平放下，各走天涯，现在你看到他，就能像看到我那时一样，只是和老朋友相处而已，能有多尴尬，像我和苏准……”
　　“别说你和苏准……”顾希切了水果坐到项雨乐旁边，“我看到了，上次你和苏准在我家门前车震……”
　　项雨乐的注意力终于放到顾希身上了，“靠，怎么说话的呢，那是因为我哭了，他安慰我而已，我们只是抱在一起，什么也没干。”
　　“哦？”顾希发出意味深长的回应。
　　“对，没错！”项雨乐继续逞能狡辩，“如果那天是高嵩或者刘天祺和我一起去Y高的话，也会出现同样的场景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那是自欺欺人，如果是高嵩和刘天祺的话，你就不会哭出来了。”顾希一下子就戳中了项雨乐的软肋，“乐乐，好歹我们当过三年的好朋友，也认识了快八年，你看上去像头猪一样蠢萌，可是你的尊严和防心不比秦风少多少，就算是在我面前，你也很少露出自己狼狈的样子。你根本就没和苏准整理好。”
　　项雨乐沉默着，半响，才幽幽地开口，“其实，有时候我会觉得，整没整理好并不重要，行动比心情更重要，有些事情你做到了就会相信那是真的，而且顾希，我们现在也是好朋友，至少对我来说是那样。”
　　她那么说的时候，让顾希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平安夜，秦风和她说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时的模样，坚定地带着忧伤地，孤独地……
　　顾希将手里得生梨塞进她嘴里，看到项雨乐鼓着腮帮子，一脸鄙视地瞪着她时，顾希想，她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时光带走了她们的过去，却始终带不走她们曾经在彼此生命里留下的烙印，那是从今以后，无论是谁都无法替代的位置，所以在分别的那些年里，她拒绝和别人一起吃火锅，拒绝和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很多原以为是无迹可寻的事情，却在这一瞬间得到了答案。
　　就在顾希沉浸在往日回忆里之时，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发出了来电的震动……

　　当苏准终于出现在Muse 2 VIP包房里的时候，项雨祺几乎是立刻抄起钱包和手机直奔向门外，“前姐夫，这哥们就交给你了，他喝得也忒猛了，你知道我们项家的人对酒精过敏，回见！”
　　看了看一溜烟逃走的项雨祺的背影，又看了看包房里，躺倒在沙发上的黎城，刚下夜班的苏准深深地叹了口气。
　　“放不下就回过头去追啊，喝酒有什么用。”苏准将威士忌就被收拾到桌边，倒了一杯苏打水给他。“别装醉了，散伙饭的时候你一个人就放倒了我、高嵩和刘天祺，这么几杯就倒也太假了。”
　　黎城猛地坐起来，因为酒精的作用，眼睛有些发红。“苏准，你真是个没意思的人，怪不得项雨乐要跑路。”他揉着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
　　“总比只会当逃兵的你和顾希强。”苏准回敬道，“见过她了没？”
　　黎城点点头，“喜欢项雨乐喜欢久了，你也变毒了。今天开会的时候见过了，但没说上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会不知道说什么？”苏准将手机推到黎城面前，“说你想要和她重新开始，问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要说的话那么多你还会不知道？”
　　黎城沉默着，眼神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多年不见的好友，在苏准难得积极的目光下，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曾经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顾希从来没有换过手机号，从2G到4G，从英国到中国，她有无数的时机可以换掉高中时用的号码，可是她却选择默默地保存下来，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她心里还对过去存在着一丁点的奢望，不愿意告别。
　　不可否认地，在那些孤独奋战的岁月里，每当手机铃响，她都会抱有一丝莫名的期待，而当发件人或是来电人只不过是10086和一些无用的广告时，失望的情绪也会随之而来。
　　“谁的电话？”当看到对着手机的顾希眉头都快皱到一起的时候，项雨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Louis。”顾希衡量着这个电话是不是该接。
　　看她犹豫不决的模样，项雨乐吐槽道，“你是欠了这个人多少钱，要这么躲着？”
　　顾希这才意识到，她还从来没有和项雨乐说起过关于Louis的事情，她们之间的话题无非就是一些闲扯或者是关于秦风、苏准的，这次倒不是顾希刻意竖起了防线，只是和项雨乐重逢以后，Louis似乎并没有怎么来找过她，这一阵子，他应该正忙于父亲逝世和继承股份转接的事情。
　　Louis很少和她说起家里的事情，顾希知道，这多半源于她模棱两可的态度，Louis不想给她更多的负担。其实，真要和项雨乐解释的话，顾希也不知道该怎么阐述与Louis的关系——公司里的人默认他们是一对，和其他男性比起来，Louis确实是特别的，说是朋友，他们的关系肯定不止于此，若说是男朋友，顾希从未正面回答过Louis的告白，而且他们从来没有做过情侣间的亲密行为。
　　顾希想了想，答道，“我们公司的少东，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硬要说的话，我们正处在一段很舒服的关系里。他正在追求我，我对他也有点好感，但是没说明白，算是在一起，但是不用太有负担地负责任就是了，双方都很自由。”
　　“哦，”项雨乐拉长了尾音，忽然叫道，“炮友咯！”
　　顾希被她吓得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滚，我们没上过床！”
　　“那就是柏拉图式的炮友！”项雨乐纠正道，在顾希如同老虎一样凶狠的眼神下，她故作轻松地解释，“说得好听一点，这种玩暧昧的关系确实轻松，说得难听一点，不就是寂寞时的玩伴，情人节时的备胎，生日时的安慰嘛！顾希，你就别用那些借口来美化你根本不喜欢人家只是图个方便这个事实了。”
　　从以前开始，顾希就知道，项雨乐是个有才华的人，她确实有写作的天赋，因为看人看事情都太毒，太透彻。顾希看浅白色写的《巴黎没有摩天轮》时，就已经看清了她和Louis之间的关系——“一种安全的彼此陪伴，给予了温暖的同时考验着彼此的耐心，相互试探之间保留着自己全身而退的底线。说句厚道的，我们俩这关系真是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我们总是说着成人之间的关系要比小孩子复杂得多，因为其中参杂着很多的利益或者立场的问题，但那其实都是借口。”项雨乐大手一挥，特别豪迈地在顾希面前说起了讲座，“社会里，所有灰色地带的感情都只是不想负责任的借口而已。顾希，你知道责任是什么吗？责任就是喜欢，就是爱。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常说这个世界上只有父母会无条件地爱你，因为法律规定他们对你有责任。所以你根本就不喜欢那个Louis。”
　　最终，直到到铃声落下，她都没能决定是否该接这个电话。项雨乐说得或许正确，可是，顾希需要这样的一段关系来掩饰她对爱情这种东西的疲惫。她骄傲地对着项雨乐说道，“行动比心情更重要，有些事情你做到了就会相信那是真的，所以喜不喜欢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重要，我舒心就行了。”
　　项雨乐一脸的震惊和悔恨，看到她吃瘪的表情，顾希这才满意地甩了甩头发，走回房间，这是她们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在口才上打了一场胜仗。

　　顾希记得，以前他们常常说项雨乐就是一个conversation killer，她有一张被神加持过的嘴，无论是让人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的口才，还是瞬间将人毒得对人生和现实感到绝望的口才，只要她一开口，整个班级都能立马从欢声笑语里沉寂下来。
　　最有名的自然是那句，“如果我明天就要被车撞死，今天还拼了老命写作业，岂不是太委屈了。谁知道生活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还有当时，秦风的同桌整天和同班的男朋友秀恩爱，弄得他们一圈人浑身不自在，项雨乐一个潇洒的转身，说道，“亲，其实你知道他之前也追过好几个女生了，这个年龄的恋爱只不过是希望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撑起一个面子而已，只要长得人模人样的都行，你别太当真了，其实你们俩谁都不那么爱谁，矫情够了就维护一下风化好吗？”从那以后，那对小情侣就再也没在他们身边晃悠过。
　　当然也有很多把人气得牙痒痒的话，比如刘天祺失恋以后，项雨乐曾给过他致命的一击，“就你长得和个猴子一样的长相，那姑娘要是能看上你，我才觉得奇怪。”比如高嵩蹲在垃圾桶边吃泡面，耍帅装犀利的时候，项雨乐毫不犹豫地给了个倒拇指。“嵩哥，长得老成真不是你的错，可你还要把自己整得往昌平路一站，就能混进农民工里那样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要是不从垃圾桶旁边滚出来，就别说你认识我。”
　　……
　　诸如此类的点滴记忆，顾希本以为她已经记不清了，可是就好像零星的拼图，正在被人一点一点地拼凑回原来的全貌。

　　顾希和黎城正式见面是在12月中旬的圣诞晚会上，尚雅公关的运作体系相当松散，拿核心的公关部来说，每一个总监都有自己的工作团队，分派到的案子也都是独立完成的，平日基本上没有什么相互的交流。
　　因此，每年临近圣诞夜的时候，公司都会挑个日子举行大型圣诞派对的，顾希原本是不想去的，公司也没有特别强制出席，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作为尚雅公关核心部门的执行总监都不出席的话，指不定那些股东们会有什么想法。
　　关于董事会目前的状况，消息灵通的Ana已经和她分析过了。一小部分的股东还是支持Louis的，这段日子，Louis一直在调查尚雅的收购案，在父亲去世前，他完全没有听说过CECIL集团正在收购尚雅的消息，所以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不过更多的股东们还是持保留的态度，毕竟Louis资历不高，在已经承担了L.U集团的经营后，很难相信他还有精力挑起国际一流公关公司总经理的重则，与其这样不如把尚雅交给更适合的人来管理，反正只要有股份在，尚雅也不能算是完全离开了L.U集团。再加上这段时间，尚雅股价的暴跌，也让不少股东们有意脱手，这无疑对正在全力加大股份的CECIL集团有利。
　　这个份上，如果顾希今晚缺席的话，必定会加剧股东们的动摇。她并不想参和进这种事情里，尤其是CECIL集团的代表还是黎城，可是身在其位，只能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