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长琴]使君听心》未必成空

3、3.相会复别离

　　后来某一日，天气晴好，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我身上，舒展了多日蜷缩的枝叶，让我感觉神清气爽。

　　长琴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微微一笑，便是榣山上云卷云舒的风姿，温和沉静，如沐春风。

　　这如水般的少年没有像以往一样，坐在我身边来，唤我修炼，而是走到了我发现他的那处石台前，宽大的袖袍一挥，小家伙便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长琴的指尖在那月华凝成的弦上一拨，那日小家伙唤我阿榣的声音再次出现这榣山，伴着山间清风，树下草叶，飘飘摇摇地和那些红艳艳的花朵一起，带来了明月星辰，山川江河，带走了那些无处安放的郁愤不安，黯然神伤。

　　从此以后，长琴便用这声音唤我修炼，陪我看世间万物，无声无息地解开了我们之间的结。

　　大概，我总是拿他没辙的，不管他是小家伙，还是太子长琴，只要他稍一服软，我便于顷刻间缴械投降，别无他路。

　　就这样，时间晃晃悠悠地又过了千年，榣山下的奇崖怪石被水淹没，以往的嶙峋换成了一碧万顷，到是更方便我们观察下面的世界了。

　　长琴也终于长大，如松如柏的身姿不再变化，唯有悠悠的琴声，随着世间沉浮，多了一丝悲悯，吸引来了一条榣山下的水豗。

　　长琴对于这自名悭臾的小水豗感到很新奇，哪怕对方大言不惭地说要修成通天彻地的应龙，让长琴坐于它的旁，带他上天入地，乘奔御风，往来山川之间，长琴也带着笑容应了。

　　但长琴身为得道的仙人，本就能上天入地，逍遥世外，又何须借助小小一条水豗的力量。

　　想来这千万年间，长琴所面对的活物只有一颗不动也不会开花的树，心中是到乏味了吧，但其实这也没什么，我对终日只能对着一个不会讲笑话的人也很感到无趣，但悭臾竟然只与长琴聊天，完全不管在一边盯得眼睛发红的我，让我不由得十分看不惯它。

　　而一向敏锐的长琴竟也没有察觉到我这番思绪变化，整日高高兴兴地听悭臾说山下的世界，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稀奇的，我在心里默默吐槽着，索性继续装睡下去，看他们能无视我到什么时候。

　　直到有一日，悭臾说：“长琴，你整日在这榣山之上，无一人与你交谈，不寂寞吗？”

　　长琴说：“我有阿榣。”

　　嗓音温和平静，让我心中升起了一丝丝甜意，没等这丝甜意出现在嘴角，悭臾说：“阿榣？这榣山上不是只有你一人吗？”

　　“还有阿榣，”长琴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解释了一句，“她的确不是人，但她一直陪伴着我，与我说话。”

　　“看，”长琴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向我，对悭臾说，“那是阿榣，不过她现在在装睡，应该是不想理你的。”

　　我无奈，我自认为装得还是挺像的，连那些后来被命名为若木的树们都没有看出来，偏偏瞒不过长琴。

　　又觉得理所当然，从最开始，我就没一件事瞒得过长琴。

　　悭臾歪了歪头，很是疑惑地盯着我，我回望过去，很大气地对它打了声招呼，它却还是跟没听到一样，让我很是生气。

　　这时，长琴说：“悭臾，你听不到阿榣说话吗？”

　　一句话让这榣山上仅有的三个有意识的生物同时陷入了沉思。

　　后来，我得出结论，凡人不也听不懂动物说话吗？大概物种与物种之间的语言也不是共通的，我一棵树，大底是没有与一条水豗沟通的能力的。至于长琴，他算是由树化形而来的，现在又修成了仙人，大概与谁都是能沟通的吧。

　　长琴想了想，对悭臾转述了我这一观点，悭臾觉得我说得对，长琴便也可有可无地认同了这个观点。

　　自此，悭臾与长琴说话时便也会捎带着提到我，跟我说话，虽然都是长琴转述，但总算这榣山上总算是出现了三种声音，月升日隐之间，也不会显得谁寂寞。

　　这样算是和乐的相处了许久，青鸟带来了祝融的信，说是天命，让长琴上天任职，长琴无奈，但也说不能违抗天命，带着勉强的笑容离开了榣山。

　　那是一日清晨，向来沉寂的榣山一如既往地安静，素来咋咋呼呼的悭臾很是忧伤地沉默下来，清风吹过我身上的露珠，有一滴落下来，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惊醒了一直在出神的长琴。

　　长琴回过神来，看着沉默不语的我和悭臾，张了张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他向来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在我与悭臾的纵容下，直率地让人有时候忍不住想敲他，这时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委婉，最后什么也没说，挥了挥手权当告别，风清云淡地离开了这里。

　　我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伤感，胸中有一股郁气，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让我难受不已。

　　悭臾站在石台旁，痴痴地看着长琴离去的方向，似是站成了一块顽石，在金乌飞过榣山时，却也回过神来，对着我潇洒地挥一挥手，也跟着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此地残留的温度，心知悭臾是不会再上榣山了，它那性子，现在大概是被刺激地去哪发奋修炼，企图抢回长琴了吧。

　　秋风吹过榣山，我沉下心神，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心中熟悉的痛楚涌上，隐隐的，我恨上了“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