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拾遗》欲薄欢

8、08

　　      短暂的假期结束，回到学校后又开始千篇一律的日常。贺枫隐隐察觉出这次李拾遗回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通电话时他便有这种感觉了，对方冷冷淡淡的，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远得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却触摸不到。
　　——热烈的爱情是不可抑制的渴望。
　　他有些焦虑，想要离他爱的人更进一步。
　　人的贪心本就会随着时间有增无减，尤其是在你以为你得到了后，你会想要的更多。
　　李拾遗终于不在三天两头的消失，而是安安静静地呆在寝室，着实令一干人等感到诧异。老大林乾是个东北汉子，一向大大方方不拘一格，平时也颇对其他人关照，十分讲义气，他笑着打趣李拾遗，“哟呵，咱们老五是浪子回头，蓦然回首发现还是兄弟好！”
　　他们之前都还在猜测李拾遗是不是在外面藏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才成天里不见踪影，为此还经常打趣他。
　　李拾遗翻着书，附和着他们的笑，却不发一言。他感觉有点疲倦了，对往后的日子提不起一点兴趣，连日里，连贺枫找了他几次，他也总找借口避而不见。
　　他不知道该以何种面容去面对他，明明正是青春活力的年纪，却活像个已经迟暮的老人一般。
　　与司方庭的相遇让他始料未及，还未彻底痊愈的心又被从中间硬生生扯裂了一道口子，即使没有了当初更为深刻的痛，却依然带给他不容忽视的影响。
　　他怨恨司方庭，更恨自己——说好的不爱，却为何让自己的心轻易迷失在其中？说好了遗忘，又为何直至今日还活在对方的阴影之下？
　　心这种东西啊，最会背叛主人的意志。

　　寝室里，何致易猛地用力捶了下桌子，发出闷响，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了，该做什么做什么，显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果然，他开始大骂电脑对面的队友，“我擦，能不能让那女的赶紧滚出队伍，老子好几次都差点因为她死了，曰，从哪冒出来的傻逼，不会打还要可着劲装x！”
　　廖烨和刘建华刚上完课推门进来就听见何致易在那骂，顿时一阵无语，“能不能小声点，楼下都听见了。”
　　何致易也十分无语，不过看见他们回来了，一把抓住刘建华，“来来来，你看看，还记得这个女的不？那次跟阿龙一起组队打副本的时候她也在，他 妈 的一直在瞎bb，差点害我们团灭，这次又不知道被谁组进来了，操！”
　　刘建华看了一眼那女的ID，嗤笑一声，“这就是个女表子，前段时间还加我号一直求我带她升级，还发风 骚自拍照，那妆厚的，估计她亲妈都认不出她了，据说她好像还是哪个频道的女主播来着……”
　　说完，还兴致冲冲地翻电脑查记录，找到了几张照片，抱过来挨个给其他人看。
　　李拾遗瞟了一眼，只觉得有点眼熟，便移开了眼。
　　话题逐渐向某些低俗下*流的地方延伸，几个人说着说着一齐猥*琐地笑着。
　　李拾遗不参与，闭目养神起来。
　　门突然被敲响了，离门口最近的刘建华叫了声“进”。来的是贺枫，见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温和尔雅，“你们都在啊？我找李拾遗。”他不是第一次来了，几人也算是熟悉了这个大三的学长，都挺热情的招呼他，唯有何致易鼻子里哼了声，阴阳怪气地瞥了他一眼，转头又去撸游戏了。
　　李拾遗自听见贺枫的声音后就坐了起来，面上无甚表情，点了点头示意他，“我们先出去。”
　　贺枫闻言听话地跟在李拾遗后面出了门，一路内心忐忑，直到走出了老远，在校园一角的凉亭站定。
　　这个地方离宿舍楼不远，却有些偏僻，平时里人也不少，也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现在倒是有些冷清，半天不见一个人影。
　　贺枫本来在心底酝酿了很多话想要说，但一看到他，反而什么都说不出了，只有无声的颤动。
　　“拾遗——”他忍不住出了声。
　　声音里包含着浓浓的爱意与祈求。
　　李拾遗背对着他，身影单薄，风吹动着他的衣摆，整个人仿佛陷入了迷雾，与世隔绝，他轻轻地又似无奈地问，声音模糊像飘散在风里，“贺枫，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呢？”这个问题，缠绕在他心里已久，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哪个方面值得别人喜欢，尤其是他糟糕的性格，大部分人只会望而止步吧。
　　贺枫心一紧，苦涩淡淡在心间晕开，眼神却一直未从李拾遗的身上离开，“大概——都喜欢吧。”
　　在未察觉的时候，情根已深种。
　　还是没有真正的答案，李拾遗不禁有些失望。
　　他又在期待什么呢？他又能期待什么呢？
　　目光绵长幽远，他望着远处地面上的那片树叶，半晌，“我并不是个好人。”
　　他本性冷漠自私，做事也只凭喜好，这样的他，带给别人的永远都只会是伤害。
　　沉默在两人之间慢慢扩散，贺枫知道自己喜欢的这个人性格有多么残缺，自私恶劣，冷漠寡情，却衬得他偶尔的温柔多情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让人甘心沦陷。哪怕知道只不过是些假象，他也愿意为之付出全部的心。
　　“拾遗，我们就这样好好的在一起不好吗，我不在乎你的其他，我只想要你。”贺枫的声音低哑，不自觉带上了哀求的成分，脚步急切地向前踏了一步。
　　他脑海里适时地想起了那句话——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
　　他想这个时候他就是低微的，祈求着上天赐予他爱的人的爱。
　　李拾遗转过身，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触上了贺枫的脸，他的内心很久没有被触动过了，那一块块坚硬的钢铁封闭了他的心，让他温暖不了别人。
　　却又极其渴望被别人温暖，他的心里很纠结，迟迟下不了决定，人的心啊，总是不好控制的。
　　 他不能否认自己内心有一丝的窃喜，他为有人能这么爱他感到些许的快乐，但也有的却是对自己的唾弃与厌恶——这样像是玩弄别人感情的自己，难看并且丑陋。
　　这种想法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
　　贺枫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了，李拾遗轻柔细致地抚摸让他心里更加酸涩，他仰着脸看着对方，姣好的面容在他眼里渐渐模糊。
　　冰凉干燥的双唇突然贴上来，他反射性的闭上眼，那双唇顺着眼皮慢慢摩挲，描绘着他的眼眶，又把眼角的液体舔掉，貌似缱绻多情，但对方眼神的深处，却依旧隐藏着漠然，但是他却看不到，即使看到了，那又能如何？
　　他身体如筛子般抖动，眼角的液体越流越多，顺着脸颊滑落。
　　李拾遗倒是被这副样子取悦了，头埋在贺枫的颈间，自喉间传来阵阵的笑声，一声，两声，三声，渐渐落下。
　　贺枫像是如梦初醒般，眼角泪渍未干，面色窘得通红，眼睛不知道放在哪里好，李拾遗不再逗弄他，语气突然凝重起来，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我试试。”
　　试着全心全意和一个人在一起，即使不能，装着装着也就成真了吧。
　　人生如戏，每个人都是个好演员。
　　贺枫紧紧抱住他，声音哽咽，“好。”我等你。
　　李拾遗顿了下，回抱住他，心里如久经大雨后骤然初晴，一下子轻松起来。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躲在角落里看了半天的人，手紧握成拳又立即放开，他望着相拥着的两人，浑身散发出戾气，妖孽一般的脸上一片晦涩不明，但终究是没有现身。
　　仍是一片寂静，上天也似乎不愿意让人打扰这份难得的平和。
　　两年一次的校庆很快到了，学校里开始一片忙乱，贺枫作为学生会副会长要和文娱部部长共同担任主持工作，要求每个系都至少要出五个节目。
　　在s大这个典型的理工科男多的学校，举行文娱晚会向来是一件艰难的事，因为女生极少，男生又大多缺少文艺细胞，经常有人被拉去凑数，节目效果当然不怎么样。
　　当贺枫拿到化工系节目单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李拾遗三个字赫然出现在上面，他压下心中的疑惑，打电话过去。
　　“喂——”对面懒懒地嗓音，听起来像是刚睡醒，清冷磁性，“怎么了？”
　　贺枫耳朵一热，拿着手机出了会议厅，“没，没事，就是问一下，怎么想着参加这种活动了？”
　　“不行吗？”李拾遗闭着眼趴在床上，懒洋洋地，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发奇想想要报名，“啊，大概是我太无聊了。”他随便编了个理由。
　　贺枫笑，对方莫名其妙的理由让他的心软软的。
　　自从那天说开了后，李拾遗渐渐的开始在他面前展示他的另一面——懒懒散散，可以一本正经的发牢骚，爱吃辣，长了痘痘会一整天心情不佳。
　　爱上一个人，他的坏，他的怪，全都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