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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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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拾遗是被饿醒的,他把搭在身上的胳膊移到一旁,坐起来活动了下身体,赤‖裸的身上遍布了吻‖痕,昨天做过一次后,又被贺枫缠了大半夜,直到凌晨才渐渐平息。
纵‖欲的结果就是导致他现在有些恹恹得没有精神。
挣扎着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过来,掏出手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多半是张游的,还有何致易。
犹豫了一会儿,给何致易回了条短信,让他帮他请一天假,然后打了客房服务要了两份早餐。
贺枫大概是累惨了,眼底青灰一片,似乎正在做梦,眉头深深的皱着,好像身上正在压着什么重担。
李拾遗半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行人。
公交车到站了,司机按响了喇叭,人群焦急着,怒骂着,推搡着,像是食人蚁般嗅到鲜美的肉块蜂拥而至,前仆后继地开始了他们一天的庸碌生活。
他突然觉得很没劲。他在想着,自己以后是不是也终究会成为茫茫人海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便自内心涌上重重的厌烦。
生而为人,很多事身不由己。
如果有选择,下辈子他想去当一棵树——一棵没有思想,没有喜怒的树,静静的伫立在某个地方,街旁,森林,亦或是沙漠,只需要一点点水分和充足的阳光,就可以生存,然后安心地等待消亡,化为腐朽。
可惜——
门铃打断了他的思路,李拾遗自嘲地笑笑,过去开门,他都在想些什么玩意儿。
早餐到了,他站在床边弯下腰,轻轻拍了拍贺枫的肩膀,看着他极其困难地睁开困倦的双眼。
“……唔,吃点东西再睡吧。”
贺枫发了会呆,失神的眼睛重新找回焦点,下意识地朝着李拾遗的方向微笑,一根手指却按下了那即将上扬的唇角。
呼吸凝滞了一瞬。
“别笑了。”李拾遗放下手,他最喜欢的就是贺枫的笑容,很温暖,如沐春风,可如果连这份笑容也掺上了虚假,唯一的那点依恋还能剩下几分?
贺枫局促地看着他,有点不安,怎么了,是不是他哪点做的不好了?
李拾遗看他那副样子终是有点不忍,亲了他的额头一下,“……别乱想,吃饭吧。”
吃完饭后,贺枫实在是困,就继续睡了,他已经好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梦靥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紧紧得缠绕着他,束缚着他,多少次他在半夜里惊醒,浑身都是冷汗。
——他害怕梦中的景象会变成现实。
李拾遗坐在床边陪着他。
床头灯一直亮着,却照不亮昏暗的前路。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不是他的手机。
贺枫还在沉睡,李拾遗也不想打扰到他,拿过手机想替他挂断。
手指滑动在屏幕上,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顿住了。
是贺枫的妈妈。
不是不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明知道有些事情知道了或许会变成困扰,也无法忍受那种未知的等待。这大概是种强迫症。
李拾遗拿了手机走到洗手间,然后,接通了电话。
对面几乎是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那带着强烈的悲伤与低哑的哀求声便充斥了他整个耳膜,他不由得拿远了些。
“小枫呐——”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你回家好不好,听妈妈的话好吗,妈妈错了,你回来好不好,咱们再谈谈,就不能改了吗?咱不能让别人指指点点啊……”还掺杂着男性焦急的愤怒声。
李拾遗有些茫然地回了句,“……阿姨,我不是,贺枫他……”
声音立刻戛然而止,在片刻的死寂后,女人小心翼翼的声音传出,“……你是谁?我家小枫呢?”
“我是他的……”手指描摹着瓷砖上的花纹,沿着纹路画出整个形状,半晌,冷静的回答,“……同学。”
对面的人显然是有些不信的,但良好的教养让她说不出在外人面前那么失仪的话语,“真的吗,小枫呢,他在哪,让他接下电话好不好,就说他妈妈有急事找他……”
“……他现在不在,阿姨,我会让他给您回电话的。”说完,李拾遗就挂了电话,耳边重新安静下来。
轻轻吐出在肺里沉着了许久的气息。
原来如此。
不是没猜测过这方面糟糕的结果,只是当这一刻真的发生的时候,再多的心理建设也没有用。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放回原地。
接着,出了门。
他想出去散散心,总好过留在这片压抑的空间里。
——谁都没有错,但错的也许是他们不该生而为人,更不该成为人群里的异类。
他没有走远,就坐在附近的花坛边,眯着眼看着人来人往,路人的指点,窃语他都不在乎,连回视一眼的力气也没有。
大脑逐渐被放空,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去想。
刺眼的阳光静静地撒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脚停驻在他面前,熟悉的声音伴着疑惑,“——老五?”
李拾遗恍然得抬头睁开眼看去,瞳孔反射着阳光,泛着迷离的琥珀色,世界都被蒙上一层淡蓝色,人和物在他眼中都成了装饰品,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实的。
“诶?老五?”
肩膀上被拍了一下,他迅速地回过神来,收敛了一切神色。
看清楚来人,李拾遗也有些诧异,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何致易。
“你怎么在这啊,昨天晚上一夜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给你打电话也没接,”何致易看见他,挺高兴的,也没去管自己刚才想去做什么,跟着直接蹲到了花坛上,随手撇了一片叶子玩在手里,“啧,今天王老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点名,不过我帮你含糊过去了,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恩,昨天是有点事,谢谢你了。”李拾遗说着看了看时间,不知道贺枫醒了没有。
不过他现在不太想看见他。
“给我客气什么,”何致易东张西望着,装作不动声色地问,“就你一个人啊,你刚才在这干什么呢,我看你大半天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深色的睫毛在眼睑下投落一片阴影,看上去有些脆弱。
何致易的心跟着他的睫毛一起颤了颤,见他不想说,大咧咧地打着哈哈,转移了的注意力,“哈哈,我就刚出学校,准备去xx路那边,结果就碰到你了过来打个招呼,你要是有事儿我就先……”
其实何致易有点沮丧,说到最后语气也有点干巴巴地。
喂,真的不客气一下吗!
就在他垂头丧气真准备走了的时候,李拾遗说话了,有点迟疑,以及不确定,“先等等——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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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李拾遗问出那句“你出柜了吗”的时候,何致易刚喝进去的一口水立刻喷了出来,溅得整个桌面都是。
李拾遗很明显地皱了皱眉。
“呵呵,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这么问,呵呵…”何致易暗自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
这么简单粗|暴的问法,还真是像李拾遗的风格。
“算是出了吧,我妈差点当时没把我打个半死…”何致易一想到当时的情景,就心有余悸,“还把我赶出家门了,我在外面晃荡了半个多月我妈才让我回家,要不是有兄弟接济,我早饿死街头了…”
李拾遗撑着下巴听着他讲着,神色淡淡,心思也有点飘远了,他只是突然很想找个同类,倾听一下别人的人生经历。
虽然他也接触过不少圈里的人,但那些人多半都只是为了发泄肉|体的欲|望,不谈感情,他也不会天真得去和这种人深交。
几乎从小到大,他习惯了将所有的心思深深隐藏,身边的人,哪怕他的父母,都无法窥探的到一丝一毫。
还记得他那个时候被迫出柜,父母震惊的样子,仿佛看怪物一般的眼神,没有打骂,甚至连指责都没有,只有无声的沉默,然后第二天,梁月灵红着眼眶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他们会尊重他的选择。
似乎一切都和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不怪他?
——为什么不逼迫他去改正?
——同性|恋不是所有人口中的原罪吗,为什么不担心他会被人用唾沫淹死?
何致易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李拾遗按压着心中的暴戾打断了他,“你是怎么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
何致易愣了一下,他发现今天的李拾遗似乎有些异常,脸上弥漫了一层薄而几不可见的寒雾,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再看过去时,又消失不见了。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承认对方,以前大家只是心照不宣而已,从没摆到明面上来说。
“呃咳咳……大概是高中的时候吧,几个哥们天天讨论着大|波妹子啊日|本女星啊,不过我对这些一直没什么兴趣,就被开玩笑有病啊什么的,有次上网无意间看到了这方面的东西,就上了心,然后找了个片,大概有点感觉吧,就……”其实他没说出口的就是,看到一半他妈就回来了,整好被逮个正着,反正也有感觉,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直接出柜了。
何致易一想起当时的自己,就觉得真是个傻|逼,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把柜出了,他也从来没见自己没对哪个男的产生过半点兴趣啊,实在有点无辜。
不过现在肯定跟以前不同了,他反而有点庆幸自己已经提早做好了铺垫,也不用再折腾一次。这样想着,眼睛不由自主直直地盯着李拾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