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渊》夏之眠

13、赤火之地

　　肖宸离开洞府后留了一道传音符给晏庭秋，告知他自己已出发去往赤火之地，约定等找到焚情草，五日后在客栈中再相见，然后便径直向东南方向飞去。

　　大约飞出两百里处，平地升起一道高耸的山脉，连绵千里，宛如屏障，横亘于旷野之上，肖宸知道那便是南离山，它将大地一分为二，变成两个敌对的阵营，战火与仇恨持续了数千年。

　　肖宸停在山隘口的位置上方，天空之上无形的罡风阻断了飞跃南离山的可能。这一条罡风带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当年大战后期，一位大能在南离山上方撕裂虚空，引来虚空罡风化作了隔离带，这才能将邪魔一举困于赤火之地，奠定了胜利的基石，也保证了往后数千年，邪魔无法大规模地突破南离山，对集英城及其背后的大片地域形成威胁。

　　肖宸就近感受了一下罡风带的威力，确定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暴露在这样锋锐无匹的风力下，也要落个皮开肉绽的下场，大乘期以下的修士敢于接近的话只会被撕成碎片，而肖宸即使有凤凰血脉，也要到成年期才能以□□硬撼这股暴虐的力量。

　　前往赤火之地的唯一通路只有前方那一条窄窄的山峡，而这山峡也不是畅通无阻的，肖宸已经看到了阵形严密，与城门守卫一样着装的队伍。

　　集英城在山隘口设置了岗哨，值班的守卫早就看见有一道耀眼的火光从集英城的方向飞到了他们上空，多瞅了几眼才发现那是个人，此时见那自带光效的修士落下来站到他们前方，就派出一人来与之交谈。

　　“此为南离山关口，前方赤火之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如无要务，请道友回头。”守卫远远地就对肖宸做出了止步的手势。

　　肖宸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上这种情况，他停下了脚步，同样远远地回礼问候以示自己的无害：“在下受天星阁委托，要前往赤火之地完成一任务，请道友通融，放在下通行。”

　　“可有文书为证？”守卫问。

　　“文书？”肖宸不解，“请道友指教，需要什么文书？”

　　“道友在天星阁接下任务所获的文书即可。”

　　肖宸想了想，当时有竹堂的修士确实将那张写了任务详情的纸递给了他，他随手就收起来了，从袖子里扒拉扒拉再取出来递给守卫看：“可是这一份？”

　　“不错，正是这份。”守卫验过后侧身让了让，“道友这边请。”

　　肖宸拱手道谢，心情奇妙，没想到天星阁的任务书还能当作通关文书用。

　　“道友请跟好我。”肖宸走到近旁后，守卫再次出声提醒，领着他从关隘中通过，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完全可以用来形容这里的阵势。

　　看到这阵势后肖宸的第一想法是，为何守卫如此严密，还会有妖魔时不时袭扰集英城附近的凡人百姓？

　　不过这个话显然不太好问，于是他换了个安全些的问题。

　　“道友，这两日可有见到其他修士去赤火之地做天星阁的任务？”

　　“有，不止做天星阁任务的，也有为了其他目的的。”这名守卫还算和善，对肖宸有问必答。

　　“哦，那他们从此处通行，也是与我一样出示文书吗？”

　　“天星阁在集英城里有分支，他们掌事打过招呼才能放行，其他人就没那么容易了。”守卫摇了摇头，“为防有人与魔修勾结，平常是不许人往来赤火之地的。”

　　肖宸若有所思。

　　长长的峡道走了约有半小时，前方出现第二个大岗哨。

　　又有守卫站出来问话，带领肖宸过来的一号岗哨守卫对了口令交代了情况，就将肖宸交接给了二号岗哨的守卫，由二号岗哨守卫领着他走第二段路。如此又走过数段长路，到第五个岗哨前时，两边的山崖峭壁已变得突兀奇险，守卫气势比之先前更加冷峻迫人，人数也密集了几倍。

　　肖宸能够想象到这一群守卫作为抵御赤火之地的第一线，每一个都身经百战，好似一把出鞘沥血的长刀。

　　最后一名带领肖宸的守卫冷硬得像块石头，他身形高大，身上的甲胄泛着冷光，手指虚划，在地上指出了一条无形的界线：“前方便是赤火之地，出了这条防线，身家安危但请自负。”

　　“多谢指点。”肖宸拱手，四个字都没说完，就见那人已经转身往回走，留下一个傲然的背影。

　　他目送着那人一步步远去，忽然心跳漏了一拍，恍了下神。

　　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胸口，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

　　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融入了守卫的大队伍，肖宸皱了皱眉，在这个修真世界中，直觉的作用是万万不能忽视的，它往往是对于未来的一种警示，但一时间他也没有头绪究竟那名守卫有什么不对，只能暂时将这感觉压下，将视线拉回到他的前方。

　　通往赤火之地的峡谷至少还有三分之二才能走完，后面的道路更加崎岖，浓密的树荫遮蔽了天光，显得昏昏暗暗，两侧不时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吼叫。肖宸脚尖一点开始赶路，身形轻盈地向前飞掠，树木往他身后飞快退去，最后变成了一道道残影。

　　赤火之地最终展现在肖宸面前，不负它的盛名，连天空都是暗红色的，无时无刻不让人感觉压抑。这里的灵气十分暴虐，五行失衡，火气旺盛，如传说中一般，火热的岩浆在龟裂的地表流淌，视野之中一片黑色的焦土，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滋滋冒着热烟。

　　那么，该开始寻找焚情草了，问题是，该往哪个方向去？

　　外界对这里的情报非常稀缺，天星阁也不能提供更多的线索，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半只妖半只魔也不见，赤火之地无限广阔，留给任务的时间十分紧迫，要怎么解决问题？

　　肖宸将神识外放，遵循自己的感知往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行去。

　　此时，在集英城客栈的洞府中，床上的小娃娃再一次睁开眼，双目中有深蓝色的幽光一闪而过。

　　一直关注着娃娃的镜湖第一时间倾身向前，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她歪了歪头说：“尊上，镜湖与你同去。”

　　小娃娃瞥了她一眼，大约是同意了，下一刻，就见镜湖手臂一扬，湖蓝色的微光裹挟着两个人从房中渐渐淡化消失。

　　数百里之外，光芒再次凝聚，娃娃与镜湖从虚空中现出身影，出现在他们脚下的是黑色的大地，头顶是红色的天空，赤烈的火球从天而降，在地面撞出一个深坑，岩石瞬间汽化，白烟蒸腾，火花四溅。

　　“这就是赤火之地？”镜湖说，“远远就能闻到欲念的味道。”她简单陈述着，言语里既没有喜欢，也没有讨厌，反倒是有些无聊的感觉。

　　小娃娃身上依然穿着那件肖宸为他编织的，颜色华丽的金红色小衣服，攥着小手站在空中，样子贵气十足，镜湖每每一看到就不由得恍神感觉有些出戏，然而一想到等尊上恢复后，这么可爱的小模样就再也见不到了，又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一点小遗憾。

　　“尊上为什么要帮助那个人呢？我看不出他的来历深浅，只能肯定他不是普通人修，尊上知道吗？”

　　小娃娃眼望着前方，一个眼神都没有递过来。

　　“……好吧，我不问。”镜湖悻悻转过头，将目光移到前方已陆续出现的魔灵身上，双臂张开，无数个琉璃镜面以她为中心扩展开来，形成了蜂巢一样的结构，将魔灵包围在其中，她的声音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开始吧。”

　　肖宸在赤火之地两天，任务时间过去将近一半，还没有找到焚情草，也没迹象能告诉他他现在是越来越近还是越走越远。他也不急，寻宝是很讲究机缘的事，时候到了，有缘者自能得之。

　　奇怪的是另一件事，他到赤火之地两天了，居然只遇见寥寥几只小妖兽，并且是只开了灵识还不能化形的那种。妖兽的本能比起人修强大得多，弱小的物种在强大的物种面前，天然能感觉到血脉等级的压制，所以每次一见到他就跑开了，导致肖宸至今没有出手的机会。

　　按照集英城年年遭受侵犯的现状，赤火之地的势力必然具备一定程度的规模，不然根本冲不出南离山，所以这平静到诡异的形势肯定不是常态。肖宸决定等下再看到活物，不管是妖是魔，都抓过来问问情况。

　　正这么想着肖宸忽然耳朵一动，察觉到了身后空气不正常的流动，他扭身一躲，就见到一只黑手五指成爪从他腰侧探出。

　　“什么人？”肖宸迅速转身后退，拉开与偷袭者的距离，看清了来人的样子，眼神奇怪地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魔修？”

　　“要你命的人。”那人根本不将肖宸放在眼里，阴恻恻地说完一句，马上又攻上来，指尖探出锋利的爪刺，直取肖宸丹田。

　　“魔气冲天，手段阴险，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肖宸也不跟他客气，他的袍袖鼓动，手上飞快捻出一个指诀，泛着金光的红色火焰在他身前凝结成形，如猛禽一般向魔修扑杀过去。

　　那魔修竟也不躲不闪，任凭自己被火焰咬住，嘴里发出轻蔑的嗤笑：“哼，愚蠢，能在赤火之地活下去的，谁没有防御火焰的能耐，果然是外来的小子，无知！”

　　话音刚落那魔修就感觉到了不对，他想催动身上的法宝，腰上佩带的红玉玦，足上踏着的火云履，都是火属性的灵器，但此时此刻它们纹丝不动，魔修加大了灵力输出，想要激发法器去吸收肖宸的火焰攻击，谁知那红玉琚竟发出了一声“嗡”的悲鸣，碎裂了。

　　魔修已经察觉事情有些不对，此时他的手也正好随着惯性抓到了肖宸的腰上，黑色的爪刺扣在金红色的华丽法衣上，半点抓痕也没有留下，更甚者，那爪刺正从闪着冷光的尖梢开始寸寸消融。

　　眼前的情形倒映在魔修的瞳孔中，但在他的心里却无法理解这短短的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爪刺完全消失，他的手指碰触到了肖宸的衣服，十指连心的剧痛一瞬间刺激了他的反射神经。

　　“啊——”

　　魔修在尖叫声中晕了过去，好半晌才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被火焰绳捆了个五花大绑丢在地上，他挣扎了一下，立刻被火焰绳灼伤，身上的皮肉发出了焦味。魔修不敢再动，他往下看去，见自己的两只手腕在身前被捆在了一起，其中右手掌上，五根手指有半截被烧得焦黑，已是彻底废了。

　　他颤抖着往好整以暇坐在一边的年轻修士看去，对方的容貌绝世无双，一双凤眼漂亮得惊人，气度雍容华贵，他不知道是气是恨还是怕，五官都扭曲得变了形：“你不是筑基期的修士，你隐藏了修为！”

　　肖宸没有取魔修的性命，好不容易遇见个活物，还自己撞上来，他正想从他嘴里撬出些有用的消息来。

　　见人醒了肖宸站起来，走到魔修身边蹲下，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头上罩着纱帽，眼眶下方颧骨高耸，泛着明显的青黑色。

　　“你受了重伤，想抓住我，夺取我的修为给自己疗伤？”

　　魔修咬着牙根，嘴唇紧闭。

　　“我确实是外来的，你们赤火之地的恩怨，我管不着。”肖宸换了个姿势，将魔修扶起来，让他能自己坐着，然后站起来退了几步，保持一个距离，“所以，我只跟你打听几个消息，就会放你走。”

　　魔修表情变了几变，“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