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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陆 一生所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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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一生所求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博尔赫斯
“玖月。”在坐陪护人员的那张床上,原昔瑶翻着从林安之那里摸来的《瓦尔登湖》,神游物外。
“我想我得理一下目前这情况。”原昔瑶这样对她的系统说,“首先,我本以为这是个校园小清新剧本,可以打上‘花季雨季’标签的那种,然后,许菀和林洛的出场,给这个剧本加上了‘豪门恩怨’的标签,最后,我都快忘了这应该是快穿了。”
“宿主这是在抱怨?”玖月一直都不多话,也不是卖萌的角色,原昔瑶简直不懂这个设定的系统存在的意义何在。
“是啊,我在抱怨,林安之太难搞了。玖月你确定这个世界是给我的适应世界?”
“要有耐心啊宿主。”玖月的声音带着笑意与无奈。
“我没那么多时间耗,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坏掉了。”
她啊,真的,快等不下去了。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整个世界一瞬间漆黑,星辰坠入无尽的深渊,月光破碎湮灭,自此这世界不再有光。
如果世界上最后的光黯淡了,人们在黑暗中孤独跋涉了好久,而这时重新出现了光,哪怕是如被划亮的火柴一般脆弱的光,是不是仍会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地抓住呢?
因为是最深的黑夜,所以再弱的光都会显得明亮。
于是才能攥紧了掌心的光芒继续活下去。
原昔瑶想了想,觉得突破口大概还是在沈临安身上。
对,沈临安,要不是今天又重新理了一下剧情,原昔瑶都快忘了沈临安这个名义上的男主角了。
可是重点是现在到哪去找沈临安……
原昔瑶想了想,决定一切还是顺其自然,该遇到的总会遇到的,她着急也没用,引起林安之怀疑就不好了。
她去了医生的值班室问了问,觉得这家医院果然贵的有理由。
原昔瑶回到病房看到林安之已经换好了衣服,拉住他往休息室走。
林安之连问一句要去哪都没说,只是纵容般的任她拉着,一副要去哪都可以的样子。
可真的到了地方,林安之都愣住了。
那是一个放满了乐器的休息室。原昔瑶看了看发现这些乐器都保养的很好,音也很准,钢琴前的椅子上也没有灰,大概是每天都有人来打扫。
原昔瑶坐在了钢琴前,将手指搭在了琴键上,那样熟悉的触感让她几乎忍不住按下第一个键的冲动,她对着愣住的林安之扬起了微笑,挑起眉来问:“谱子没忘吧?”
“啊……”林安之沉默了良久,终究拿起了小提琴,上紧了琴弓的弦,“怎么可能忘啊。”
女孩子纤细修长的指尖在黑白的琴键上飞舞,她仰起脸来,微阖了眼,那侧脸美好的能入画。
清越的钢琴声脉动着瞬息万变的生命力,让人迷醉和沉静。流畅而温柔的乐曲仿佛能直接传达到天空之上。
而少年在恍惚了一瞬间之后,也条件反射般跟上了节拍。
两种不同音色的乐器发出的声音纠缠不清,原昔瑶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想起了过去的学园祭,那时她还是个高中生,她坐在舞台上,也如现在这般闭着眼睛弹着一首卡农。
那是一首非常温柔的曲子,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随着另一声部,数个声部的相同旋律依次出现,交叉进行,互相模仿,互相追逐和缠绕,而声部几乎是单调意义上的重复。直到最后……最后的一个小结,最后的一个和弦,它们融合在一起,永不分离。缠绵至极的音乐,就像两个人生死追随。
可她现在想想,却已经记不清她弹奏时的心情了。只能想起那是个露天舞台,阳光照下来的时候有着灰尘凌乱着身影飞舞,能够清晰地看见这样的灰尘颗粒,她于是闭上了眼睛。一片黑暗……不,黑暗也许并不恰当,下午的阳光是很好的,那时她闭上眼的时候,大概是一片温柔的橙红色吧?
那时她在思考着什么呢?也许什么都没有想,可是最后,原昔瑶却清晰地想起了自己当时出人意料的表现。
她的手指搭在琴键上,仰起头的时候,眼角沁出了一滴透明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时还有些痒,最后大概是溅在了尘埃里吧?
已经记不清当时想了什么,可是那滴眼泪却在今时今日突然被回想了起来,原昔瑶突然就有些焦躁,当时她为什么要落泪呢?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去想过呢?当时她又是怀着如何的心情,选择了卡农这样的曲子呢?
只能想起弹完了曲子之后,那少年站在原地,看着原昔瑶时,含着笑意的墨色瞳仁。
……可是啊,可是啊,那个少年现在又在何处呢?
耳边反复回响着的白噪音,原昔瑶几乎都要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又身处何等的状况——甚至于她都快要忘记,她现在,还是程晚夕。
晚夕,惋惜,多么惋惜呵。
少年终究成了心头无法挽回的惋惜。
还好,她和程晚夕都还有希望。
能将被潘多拉之盒几乎毁灭殆尽的世界重新挽回的希望。
一曲终了,那乐声的尾音还在室内萦绕,林安之却慌得将小提琴放下,跑了过来。
“别难过啊……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晚夕你……是在为我哭吗?”
“啊……”原昔瑶这才发现,她的眼泪止不住地落着,甚至一时间无法说出话来。
女孩子的面容如同花朵,而那花朵上泪珠滚落。
“因为……因为安之你……很难过吧,你的音乐……一听就很难过啊,虽然你对我笑着,可是……你明明难过的都要哭了吧。”
林安之愕然地看着程晚夕那棕色的温柔眼眸中泪水不停地掉落,忽然间就苦笑起来,他伸出手来想要擦拭程晚夕脸上的泪水,可是那眼泪却越擦越多,直到最后那双修长白皙的手都在颤抖。
他当然难过啊,他怎么能不难过,每一天都重复着挣扎着想从噩梦中醒来,每一天都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衰败如风中残烛,每一天都在想……他啊,还能还能束缚她多久呢。
什么时候,他已经变成了她的束缚呢?
可是……就算这样,就算这样他也想拉她一起堕入深渊陪着他。
为什么舍不得呢?怎么会不舍呢?就算她这样哭泣着留在他身边……也比在旁人身边欢笑好啊。
要如何是好啊……留你一个人在世上。
林安之俯下身来,抱紧了眼前的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表情温柔得不成样子,他冰蓝的眼瞳在白炽灯下却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回去吧,晚夕。”
玖月这回连出声都无力了。
他觉得吧,原昔瑶治愈人的能力不说,人家引着对方黑化的手段倒是真的一流。
“你确定你是用你脖子上的那个东西想出并向我提出这个议案的吗?”林安之面无表情地回答,按下了挂断电话的键,他听见了房间门被打开的声音,把手机一丢,仰起脸来瞬间露出个微笑,“洗好了?”
原昔瑶擦着头发“嗯”了一声走了过去,林安之非常顺手就接过了她手上的毛巾帮她擦头发。
原昔瑶不知道林安之是没有注意到她的一瞬间僵硬还是装作没有注意到。
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原昔瑶侧着头问:“之前你说林……林叔叔那件事,有多少证据?”
林安之擦头发的手一顿,指尖落在程晚夕漆黑的发梢上,轻轻颤动了一下,终究没做什么还是归于平稳,而后温和的回答:“那个等头发干了再说。”
他专注地擦着她的头发,仿佛这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一样。
事实上——对于此刻的林安之来说,的确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他想把所有最好的都堆到她的面前,不想让她看见一切的污秽漆黑,可是又想要把她拉进和他一样的深渊里永远陪伴着他。
永远永远,直到这世界死去也不放手。
林安之的信息来源让原昔瑶惊讶了一下,那是林洛送给林安之的16岁生日礼物——一家公司,她真心觉得这种傻白甜总裁文在有些地方没什么逻辑,所以她只能露出理所当然般的表情听着林安之说他的发现。
借由私家侦探,林安之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可是……
“安之,你为什么会怀疑他呢?起因呢?”
原昔瑶有点头痛地开始分析这些东西:“是有人引导你去调查这些吗?”
“非要说的话……”林安之毫不迟疑地把人卖了,“是许菀阿姨。”
“她给了我母亲的日记。”
……
真爱,没跑了。
原昔瑶觉得这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说好的适应世界呢?说好的新手礼包呢?
“并没有那种东西……”玖月无奈地在脑海内回应她,“非要说为什么没有告诉宿主这些事情的原因……大概是没有必要吧?”
没有必要?
原昔瑶点了点头,她心思通透,只是这么说,她立刻就明白了玖月想表达的意思。于是她伸出手来,抚上了林安之的眼瞳。完全抓错重点般地强调着:“黑眼圈消了一点呢……今天晚上也要好好睡觉哦安之。”
林安之被她这一打岔,顿时忘了自己在说什么,只能无奈又温和地应下。
只有这个人,他永远不会对她吐出拒绝的字眼。
“好。”
只要——
“那晚夕今晚也要陪着我哦。”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无论什么我都会去做。
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个台词真糟糕啊。”原昔瑶瞥了他一眼,“那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你怎么过的。”
“你不在的时候啊。”林安之的手覆盖上原昔瑶捂着他眼睛的手,顺着她的心意轻巧地带过了刚刚的话题,一片黑暗中,他平静素淡地回答,“我仿佛都没有活过。”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原昔瑶只能抽出手来,敲了敲他的头。
“明天,带我到你的学校去看看吧?”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