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囚笼天使》十六年

6、伍 眸中深海

　　只怪他下手太残忍，改变你一生。——《医生》

　　从旁观者的角度说不定有人会觉得程晚夕其实很幸运。
　　程晚夕从小锦衣玉食，又有待她视如珍宝的青梅竹马，即使后来，也能遇见沈临安这样的人，温柔地包容她的所有。
　　徐筝当时问过沈临安他值得与否，才发现沈临安其实很早之前就是程晚夕的初中同学，之后也是和林安之一个高中。
　　“那个时候我就喜欢程晚夕了，我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也都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一心觉得自己要是能变成林安之那样的人就好了，所以，一直在不自觉的模仿他吧？”沈临安当时是那样说的，“天知道晚夕她当时问我要不要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会受多少伤都没关系，就算只是代替品，就算只是利用也好，只要是她所期望的，只要我能做到，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可以。”
　　“我来这里应聘，也不过是因为知道她在这里。”
　　“她已经不能再去爱了也没关系，我加倍去爱她就好。”
　　“她不想让我知道这一切，那么我就一个字都不知道。”
　　“只是……真嫉妒啊，林安之那个人。”
　　“真的，好嫉妒啊。”
　　沈临安微笑着几乎要溢出泪光来。
　　那个人活在程晚夕最好的年华里，他存在于她所有青春年少的记忆里，存在于她手心纠缠曲线上所有的细枝末节里。就算是死去，他也要带走她的所有爱情。

　　这样的人，到底哪里幸运了呢？
　　起码原昔瑶不觉得。
　　程晚夕她这一生想要的皆失去，然而最悲哀的是她还无法释怀。
　　林安之眸中的深海，是她一生无法离开的此岸彼方。

　　“我想过……”林安之的声音几乎要变了声调，“我怎么可能没想过。”
　　“你知道我妈妈的。”原昔瑶轻声说，“她现在正要逼着我回去，林安之，你得给我搞定她。”

　　这样子出乎意料的话语让林安之愕然，随即他湛蓝的眼眸中滑过一丝暗色，他迅速收起之前瞬间僵硬的脸色，重新露出了微笑来。
　　“遵命。”

　　之后许菀也没有再打电话来，只是原昔瑶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许菀和林安之的母亲是多年发小，林安之的母亲有一半E国血统，林安之那双澄澈得仿佛海水似的眼睛就是随了他母亲，说起来，林安之的父母的故事也算是值得深扒一下。
　　男方高攀，女方下嫁，然而只是为了女方的身家，女方郁郁寡欢最后病逝，而许菀和程晚夕的生父只是家族联姻毫无感情基础，之后因为一些原因也算是好聚好散，然后许菀就带着程晚夕出国了。
　　因为林安之的父亲，许菀连带着对林安之都没了好感。
　　真心话原昔瑶一直觉得许菀和林安之的母亲比较像真爱。

　　因为林安之身体的缘故他俩没有在外面吃饭，回到医院推开门，原昔瑶吓了一跳。
　　病房里坐着一个人。
　　林安之的父亲，林洛。
　　客观地说，林洛其实长得很好看，当年把林安之的母亲迷得七荤八素不惜下嫁的起因，不外乎是那一张脸。他听到了病房门打开的声音，扬起眉来深深地看着原昔瑶，目光沉郁，黑曜石的眸仿佛连他注视的目光都淬炼成了黑色。
　　他看到原昔瑶的时候也怔了下，而后，问道：“许菀的女儿？”
　　林洛说话很有特点，他的语速很慢，音色低沉，尾音带勾，如果说林安之是清冽的少年音，玖月是疏朗温和的青年声音，那林洛就是妥妥的成年男子，嗯，没错，还是攻音。
　　怎么说，林洛这样的形象真是符合年轻女孩子心目中的霸道总裁形象，这样让原昔瑶油然生出一种攀比之心……开什么玩笑，论霸道总裁，程晚夕可是不会输的。
　　还没等原昔瑶想好怎么反击，林安之就先挡在了原昔瑶面前，他笑容冷清，几乎要显出几分讥讽来：“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你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自己偷跑出去，现在却来问我怎么有空？”林洛不动声色，回答的那叫一个坦然自若。
　　“这话说的。”原昔瑶淡定的回答道，“我和安之可是从医院大门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的。”
　　林洛挑了挑眉，没有反驳，他转过脸来看着几乎要炸毛的林安之，微微勾起唇笑了起来。
　　“林安之，想保护好你的东西，首先你得足够强大到无坚不摧。”
　　“这我当然知道。”林安之从未在原昔瑶面前显露出如此尖锐的一面，他冷笑一声，“谁让你是个没有重要事物可以去守护的可怜人。”
　　“不，哪有。”林洛脸上一僵，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原昔瑶，这样下意识的动作让原昔瑶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不知道林洛是因为觉得在外人面前尴尬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但那样的变幻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即林洛就露出了一副很假的受伤神色，“我可是一直都在努力保护你啊，我亲爱的儿子。”
　　“呵。”林安之轻声回答，满是漆黑的恶意，“那你怎么还不去死？”

　　这父子关系，简直复杂狗血到让人目瞪口呆的程度啊。
　　“唔，虽然觉得这个时候出现太出戏，但是，我还是得提醒宿主，刚刚林安之身上的负能量碎片的能量波动又加强了哦。”
　　玖月的声音果然一秒出戏。

　　“啧。”原昔瑶闻言本来挺好的心情突然就不爽了一点。

　　“所以说到底要我做到什么程度才满意啊。”原昔瑶深吸口气，有些无奈地问，“今天下午那个手背吻已经是底线了啊。”
　　“宿主居然没生气呢。”玖月若有所思地关注到了奇怪的地方。
　　原昔瑶微笑着回答：“因为我又干不掉你，生气也没用啊。”这么在脑内和玖月说着话，她绕过挡在他身前的林安之，捏了捏他的小拇指以示让他安心，而后仰起脸来——该死的身高差——淡然自若地迎上了林洛沉郁的目光：“林……叔叔。”
　　原昔瑶纠结了一下称呼，而后接着微笑不变地说了下去：“医生说了，安之的身体最好不要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所以？”林洛笑了笑，他的那种笑法非常随意，是那种饶有兴趣又无所谓的笑容，“你是在赶我走吗？”
　　“当然不是，只是如果您真的关心安之的话，一定会为他的身体着想的吧？”原昔瑶笃定地说着，歪着头看他。
　　“许菀真是教了个好女儿。”林洛沉默了一下，这是他到这里来的第一次沉默，而后他真的站起身来，伸出手来似乎想摸摸林安之的头或者拍拍他的肩膀，但是被林安之一下子拍掉了手，他不以为意地收回手来告诉林安之，“我会再来看你的。”
　　“可是如果可能，真希望再也看不见你。”林安之回答道。
　　“那不如你去死比较容易。”林洛大笑起来，路过原昔瑶的时候还想说什么一般，只是最后，全都归于沉默。

　　看着合上的病房门，林安之和原昔瑶都松了口气一般，林安之更是直接坐在了床上，本来苍白的脸色显出几分病态的红晕来。
　　“我都不知道，安之你和林叔叔的关系，变得这么差了。”原昔瑶看着病房门，若有所思地说。在程晚夕出国之前，林安之和林洛的关系虽然不能说父慈子孝，好歹也算是相敬如宾……噫是不是哪里不对。
　　“他该死。”林安之眼皮都不抬地回答，露出个冷笑来，随即又立刻意识到是程晚夕站在他面前，立刻咳了一声，脸色一变，开始撒娇。
　　“晚夕。”他说，“我好累啊。”
　　他的表情脆弱而孩子气，伸手拉住了程晚夕的小拇指，轻声说：“我查到了一点东西，关于母亲的……死因。”

　　……等等什么神展开？！这不是个傻白甜的总裁文吗，这种推理剧的发展是怎么回事啦？
　　“和林……林洛有关？”察觉到原昔瑶称呼的变化，林安之笑了起来，声音很轻很轻，几乎要融化在空气中：“是啊，所以啊，他该死。”
　　原昔瑶觉得估计又是一盆狗血泼下来的节奏。
　　但是原昔瑶直觉的觉得林安之这心态不对，动不动就要人死什么的而且还是自己生父，就算关系不好，但是……真的没问题？但显然她不能反对，只能把自己的小拇指拔出来——这个痴汉攥的真紧——而后在他哀怨的目光下原昔瑶叹了口气，重新握住了林安之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这种时候都会变得特别脆弱与不安，非得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才能感到自己是活着的。

　　她必须要阻止林安之这种想法。原昔瑶有点头痛。
　　但是林安之还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原昔瑶只能答应他，她会陪他找到真相。
　　其实原昔瑶觉得按这个世界的狗血程度和之前林洛的反应，想必林洛是喜欢程晚夕的母亲许菀，而许菀又不愿意和好朋友抢男人，林洛因爱生恨……之类的。
　　原昔瑶几乎要受不了林安之的视线了，她伸手捂住了林安之那双好看的几乎能将人溺毙在那片深海中的眼眸，放缓了声音告诉他说：“一味沉浸在仇恨里的人，是不会幸福的啊。”
　　“安之，我想你快乐。”

　　可是，现在这个被负面能量浸染了整个灵魂的林安之，显然——不会听她的话。

　　如果林洛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愆的话，一切都自有法律去审判。
　　不管过去多久，原昔瑶依然愿意坚信这一点。即使很多事并不能用法律去判定，因为法律仍然依托着有私欲的人，从而会产生判定的偏向，但是，它是我们所能信奉的，极少以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为前提的存在。
　　法律是约束，约束一个人成为人，而不是一个不知道克制的怪物的事物。

　　她也会怕啊，如果在漫长的等待中，她真的绝望崩溃到坏掉的程度。

　　还好，她遇见了玖月。
　　在她心底的潘多拉的盒子中所有的恶意溢出到毁灭之前，他重新给了她一个希望。

　　“好了，去把你这身衣服给我换了。跑了一天连病号服都没换回来怎么能躺床上？”
　　原昔瑶推了一把林安之，义正言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