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情，见见鬼》司徒小九

3、3

　　他说完走出了库房，我这才打开了随身的行李包，从中取出了毛笔和黄纸放在一旁准备。

　　“咯吱。”

　　也就在我蹲下身的同一瞬间，我听见床板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声。紧接着，一种冰凉的触感透过后颈窝直直传入我的身体。我感到后颈撕裂般的疼痛，像是有人用指甲硬生生掐进我的肉里。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伸手抓住了掐着我的那双手，猛地将其给甩了出去。

　　下一秒，只听房间里传来一声“咚”的闷响。

　　我用手揉了揉生疼的后颈，抬起头来就看见方大权坐在床头，一双眼睛变成了通体的红色，正咧开嘴保持着一种阴森的笑容。他的双眼此刻明明没有瞳孔，我却能感觉到他正在直视着我。那如血的红仿佛漩涡一般，直吸得我移不开视线。

　　渐渐的，面前的人开始发生了改变。

　　方大权的脸慢慢变得模糊，随之而来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穿着白底碎花连衣裙的女孩子。他一头乌黑的直发披肩，一双清澈的杏眼毫不避讳地望着我。

　　“你过来。”她弯起嘴角，对我伸出了白皙的手掌，“到我身边来……到小玉的身边来……”

　　我正准备迈步向前的双脚，在听见“小玉”这个名字时僵住了。我浑身一个激灵，意识清醒了七八分。

　　好强的鬼媚术！竟然连我也差点被迷惑了，这个叫“小玉”的女鬼恐怕就是缠着方大权的人了。

　　“金嘙伽咯退哩。”我闭上眼睛，口中默念着咒语。再度睁开眼时，眼前最初的女鬼已经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那女鬼眼珠青筋突起，见自己的鬼媚术被我识破后，一时间恼羞成怒。

　　下一秒，她忽而钻进方大权的身体中。

　　我大叫了一声不好，这女鬼是想要重新上方大权的身。方大权之前被女鬼长时间吸了阳气，身体本来就虚弱。如今要是再度被这个女鬼强行上了身，只怕就要小命不保了。

　　女鬼的影子和方大权的身体就要交错在一起。来不及多想，我一咬牙咬破了自己的中指，而后捡起地上的黄纸在上面画了一个驱鬼符，随后猛地扑上去将符纸贴在了方大权的脑门上。

　　“金嘙退哩！”我一手按住他的额头，与此同时念动了咒语。

　　方大权的脸痛苦而又苍白，女鬼的脸扭曲而又狰狞，两张脸不停的在我眼前变换。良久，那女鬼终于支撑不住，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恶狠狠道：“多管闲事，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话音刚落，方大权双眼一翻，再次晕倒了过去。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确定方大权身上再无一丝阴气后，一屁股跌坐在了凳子上。

　　刚才情况危急，我用自己的精血画了符。虽然成功阻止了女鬼，可是我心里也清楚得很，这样的做法等同于消耗生命。

　　这样一来，我后背的生命线应当是又褪去了一段了。

　　门被一把推开，屋外的光线透了进来。我眯起眼睛，就看见陈彬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鸡血，诧异道：“慕大师，公鸡血我找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我喘了几口粗气，回道：“公鸡血现在用不着了，我看你还是去打一盆凉水来吧。”

　　***

　　陈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方大权最终没有被公鸡血唤醒，倒是被我用一盆凉水给泼醒了。我望着桌子上那一碗鲜红的公鸡血，心里琢磨着陈彬说不定会以为我在玩他。

　　只是这样的事解释起来实在费劲，所以我通常也懒得去解释。

　　躺在床上的方大权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在看见我和陈彬时一愣，特别是在看见我手上的脸盆后，更是匪夷所思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想做什么？”

　　之前他被女鬼迷惑了心智，现在清醒后难免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事。

　　陈彬大概是对项链的事有所顾忌，并没有接话，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可我此时还在为我耗费的那些生命线惋惜，只想着能尽快了结了这件事，好多活个三年五载的。

　　退一万步讲，至少也别客死异乡。

　　我于是开门见山地问方大权：“你认识一个叫小玉的女人吗？”

　　方大权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紧接着拼命摇头道：“不认识。”

　　这谎撒得也太业余了些。

　　我改变了战术，继而冷笑道：“可是她却说认识你。”

　　“你见过她？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死了。”方大权毫不犹豫地接话道。

　　我心中一喜，看来这个方大权果真知道些什么。

　　想了想，我接着说：“你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汾镇，就是那个死去的小玉带你来这儿的。”

　　没想到我这一招倒起了作用，方大权闻言脸色一白，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后总算是憋出一句话来：“你真有办法见到她？那求求你让她别再缠着我了，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偷拍她的。”

　　方大权这段日子被那女鬼整得够呛，在我说明了自己猎鬼人的身份之后，他并没有丝毫怀疑，而是彻底吐出了一件事。

　　事情还要从三个月前A市发生的一桩新闻说起：

　　三个月前A市的西郊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女白领。

　　警方在接到郊游的群众报警后，第一时间赶往了现场。后来经过法医鉴定，确定死者是窒息而死，同时在死者身上找到被性侵的痕迹。

　　最后A市的警方以“□□杀人”立案，并且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追捕工作。可是因为凶手的犯案地点偏僻，周边没有监控摄像头，加上凶手十分狡猾，事后精心处理了作案痕迹。

　　这使得警方的取证工作难上加难。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案情仍旧毫无进展。A市的市民逐渐淡忘掉了这则新闻，可只有方大权想忘也忘不了。

　　原来就在案发的那一天，方大权曾经到过现场，并且还亲眼目睹了事情的经过。

　　“我的工作就是在西郊的化工厂守夜，化工厂有明文规定不能吸烟。可是我这人抽了二十多年的烟，要让我一整夜一根也不抽，还不如要了我的老命。那天，我见大半夜的也没人发现，就锁好了厂门，打算去附近的山头抽上一根。谁想到我刚到山下正准备点烟，就听见有女人尖叫的声音。我只好赶紧灭了火悄悄跟上去瞧，这一瞧才发现是有一男一女在草堆里做那种事。”方大权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我压根就没想到是□□，还以为是干柴烈火的小情侣在找刺激。直到第二天警察来附近做调查，问起我时我才知道那女的已经死了。”

　　原来那个小玉是被人杀死的，难怪怨气会如此大。

　　可我的心里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小玉不直接去找凶手，反倒是缠着方大权。

　　这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盯着方大权，继续问道：“那你之前提到的偷拍又是怎么回事？”

　　方大权一哆嗦，将手伸进大衣里，掏出了那部国产手机。紧接着，像是扔烫手的山芋一样将手机抛给我，惊恐道：“密码2233，你自己看相册吧。我那天也是一时兴起，所以躲在树后偷拍了一张他们的照片。可我哪里想得到就因为这个，那个女鬼姑奶奶就缠上我了。”

　　我接过手机，利落地打开了相册，就发现当中果真有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一处深夜下的草坪，由于没有开闪光灯，照片中的人影显得格外模糊。只是放大了仔细辨别，还是能看得出是一男一女缠在一起的画面。

　　也不知道继续放大了能不能看清两人的脸。

　　我心里想着，手指在屏幕上左右一划，相册里的图案随即越变越大。两人头部的特写赫然出现在眼前，只是可惜手机像素太差，放大到最后已经什么也看不清了。

　　“啊！”

　　我正遗憾无法核对这个女人是否就是之前我见到的女鬼时，一旁原本默不作声的陈彬忽然叫了一声。他离我很近，我的耳膜一震，下意识地偏头后退了一步。

　　我诧异道：“你怎么了？”

　　陈彬一头冷汗，惊魂未定的样子。

　　他指了指手机上的照片，木讷道：“你看这个女人穿的衣服，是不是和昨晚我媳妇回来时穿的一样？”

　　他这一句话倒是给我提了醒，原本我的注意力只放在辨别脸部上，却忽视了其他的细节。陈彬话音刚落，我赶紧用手指将照片往下移。

　　果不其然，一模一样的白底碎花连衣裙！

　　这么说来，昨夜附在陈彬媳妇身上的女鬼，和缠着方大权的女鬼一样，都是那个被奸杀的小玉。

　　我愣愣地盯着那张照片，随即又发现了一处奇怪点。在这张照片上，男人压在小玉的身上，而小玉的右手手指却抠进了泥土里。放大了依稀可以看见，在泥土中冒出了一截绿色的东西。

　　就在我沉思的空当，陈彬开口问起了方大权一个问题：“那后来警察来找你调查，你把这张照片交给他们了吗？”

　　方大权低下头叹了口气：“没。我担心厂子知道我擅离职守会开除我，也担心凶手会报复。”

　　方大权此人胆小怕事，担心报复知情不报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就这样一个穷困潦倒的库管员，身上怎么会有一条价值连城的翡翠项链？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照片中绿色的东西应该就是翡翠项链。而小玉之所以缠着方大权，并不是因为他偷拍到了自己，而是也和这条项链有关。

　　我将手机重新扔回方大权的身边，冷笑道：“方大权你撒谎。你其实一早就知道小玉已经死了，因为你当夜回去过那儿，并且将那条翡翠项链据为己有了。你当时拍这张照片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为了记录下藏着项链的具体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