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花识》覃七

21、第十八章

　　叶司儒站在门外，抬起手欲要敲门，脑海中几番挣扎终于下去了手，只是敲了几下却仍不见房内有所动向，心中担心便兀自推开。

　　昏暗的房间里静悄悄的，他以为墨桃已经熟睡，刚想退去，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翻纸声，好奇之下他走了过去。

　　“你干什么！”

　　墨桃被这一声包含怒气的声音惊醒，刚抬头，便觉手心一痛，一条红色的痕迹便出现在眼底。而这正是叶司儒发现她看了画像恼怒后的杰作。

　　“别碰她！”

　　墨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对着一推死物回忆，你说我是她，可是就连你自己也不信吧！

　　此事一过，两人间便再没了交际，一连几天她都没有见到他的面。

　　墨桃冷笑，是的，当你发觉到我不是叶花识的时候，你会和所有人一样……对我视而不见，这样也好，你的债，于我只是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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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的几天，天空阴沉的可怕，也许这是预告也是前奏。

　　府里的仆人们正讨论着家长里短，是的，他们各自有着家庭，从最简单的事情上就可以瞧出他们过得有多幸福，他们永远在乐呵着，就算是琐碎的事情。

　　可是这一天，他们将失去以往的一切！

　　“砰……”嬉笑着的众人只听一声巨响，那厚重的门便被撞开，随之而来的则是那穿着厚重的盔甲，手拿利器的士兵。

　　仆人们瞬间抱做成一团，虎叔大着胆子走上前，“你……你们……”可惜话还未说完，那长长的矛便刺穿了他的身体。

　　刺耳的尖叫声炸响，惹得那随后而来的将领蹙紧了眉头，便见他对着那下手的士兵道，“本将不是说过不准伤人。”

　　那士兵眼见自己吃力不讨好不说，还惹得周身同僚丢来白眼，无奈下只能垂头丧气的退了下去。
　　早已听到动静的墨桃端正的坐着，等着叶司儒的到来，果然不过须臾，门外便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你可后悔？”墨桃面无表情的问着。

　　半响，他答非所问，“你走吧。”

　　墨桃抬头，这个男人有着让人疯狂的资本，无论是姣好的面容还是人品。可是不过短短几天便瘦成了这一副模样，显然他知道了一切，“你这是干什么？想要成人之美？还是故作大方？”

　　见他沉默转身，墨桃拳头一紧，“叶司儒！”话虽脱口而出，却再一次丢失说话的力气。

　　他顿住，“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说。”

　　墨桃沉默以对。

　　“若是可能，在我死后去一趟右相府吧。”

　　她不知道他为何说这么一句话，尤其是在这种紧要关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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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就像疯了一样到处翻找，那样一张狰狞的脸，若是在平常做为茶后闲谈，恐是能让人乐呵出声，只是墨桃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住了许久的房子，这儿虽静，却不是我的归宿。

　　她悄无声息的朝着远离府邸的方向而去，直到上了街才知晓了所有经过：叶荀私做龙袍，在项帝的盛怒下被打入大牢。叶司儒则因为绑架贵妃伤害友国太子而入狱。至此，朝堂彻底换血，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明白，那些血液是宫戚云所灌溉的。

　　刚出了一条街，眼前便多了一人。

　　一身黑色的袍子裹得严严实实，正是那日劫走她的黑衣女子。

　　“跟我走吧。”原来她自以为的藏身之所在血煞眼底根本不值一提。墨桃先是睨了她一眼，随即一言不发的跟着她。

　　女子冷笑，“怎么变得这般乖巧？前些日子你可还是死活不肯的。”

　　墨桃声音一冷，“先下我内力尽失，与你斗，不过是落得一身伤，我自然不会选择吃力不讨好。”

　　她嗤了一声便不再做声，提着她的领子一路南去，而那正是皇宫。

　　刚踏入皇宫，墨桃便发现一股低迷的气息，众人走路都是低着头握着拳，唯恐祸及自身。

　　墨桃探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发现原来那许多的暗卫的气息竟然全部换了，她轻问，“门主动手了？”

　　那女子嗤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昏暗的房间或坐或立着几个人，宫戚云，司文，花文公，还有几张陌生的脸孔。

　　墨桃一一扫过，谁又能想到组织东项这一场变动的罪魁祸首正隐藏于皇宫中。

　　“门主，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事情的发展？”她问。

　　“若是让你知道了，我们焉有今日的成功？”身侧的黑衣女子脱下武装，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墨桃冷眼望她，“花菁华，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会背叛血煞？”当视线掠过她脸上那一处还未复原的凹凸疤痕时，墨桃微一愣怔，思绪陡然转到桃花林那天，那双惨不忍睹的手。这个女人到底付出了什么？

　　花菁华起先还暗自爽快着，现在见她正盯着自己的丑陋，心中的阴暗顿时散开。

　　阴风渐起，宫戚云终于开口，一场腥风血雨就这般消失，“住手！”

　　花菁华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不过眨眼间她又恢复了平常，踩着步子挨到他的身侧去了，甜甜的唤了一声‘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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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文武百官站在乾坤殿上，从清晨一直到响午时分，却始终未见项帝人影，各个头挨着头窃窃私语着。终于，项帝的贴身太监从侧边走了上来，尖着嗓子喊着，“陛下龙体欠安，今日朝会改明日再议，退朝。”

　　顾不得底下的轩然大波，太监脚步飞快的走远。

　　且看项帝寝室，其中站立着四个人，而项帝僵硬的坐在龙榻上，两色泛青，他的视线紧紧的追逐着那个太监装扮的男人身上，“原来孤那晚的不安竟然是你！”

　　只见太监的那张脸开始拉扯，五官扭曲着，拼凑着，最终露出了一张俊逸的脸庞，他轻笑着，嘴角的两个酒窝好像在嘲讽，“你老了，往日的血腥会在今日以后得到报应！”

　　项帝嗤笑着，“你们倒也是能耐，竟然能闯到我的寝宫！”

　　司文笑了，“你莫不是还以为你的暗卫能救得了你？”

　　项帝的脸色倏地变了。

　　与此同时，宫戚云五指成爪袭向他的脖子，项帝的脸色瞬间酱红，“狗皇帝，可还记得西寒的公孙一族？！”

　　项帝撑起爆裂的眼珠子吃力的扫了扫他，像似想到什么一般，瞳孔倏地撑大，他张了张嘴，“你……你……”

　　“本将用了十年的时间终于让你的国家成为一具空壳！”他赤红着眼，咬牙切齿，若有人说此刻的宫戚云不是魔鬼，墨桃死也不会相信，“你灭本将全家，本将要你举国皆亡！”

　　墨桃默默的看着，他终将成为复仇的傀儡……

　　正当气氛越加死寂之时，司文一把握住宫戚云的手，“这种人不能让他就这般便宜的死去。”

　　宫戚云额角的青筋狠狠的跳着，只是手依旧没有放开，双眼泛着血丝，那神情恨不得一口将他吃了才好。司文见项帝已经频死之色，手上的劲儿加重了些许。

　　宫戚云面有不甘之色，愤怒的甩开，“你最好有能让他尝受诛心之痛的法子。”

　　见他答应司文脸色好看了些许，“放心，这个男人就算是毁我自身，我也要让他受尽千万折磨！”话说完，才对着咳嗽的项帝道，“你这一辈子做的太失败了，尽管你得了天下，却不知有几人爱你。”他的眼神是说不出的怜悯与讥讽。

　　项帝怒视着他，可是当余光瞄见某人的身影时才惊觉什么叫做痛无可痛，“菁妃……孤竟不料，居然是你！”

　　面对项帝怪罪的眼神墨桃仿若未见。

　　“你就在此处看守项帝，我会对外宣布他病逝的消息。”骤然听见门主这么说，墨桃微愣。

　　宫戚云仿佛看透了她心中的疑惑，“至于皇位我会交给项离。”

　　项离？墨桃突然想起那个病容的太子，门主这是要制造一个谋反的假象啊。“可是……他以什么理由反呢？”

　　宫戚云墨黑般的眼睛投注在她的身上，墨桃倏地心惊。

　　他转身一步步朝着门外而去，门前阳光投射的地方是暖阳，“项离暗恋菁妃不得，遂反。”他的去向面对的是温暖，而留给她的却是阴寒。

　　墨桃的牙齿打着冷颤，咯咯作响，鞋尖的那抹黑色桃花在此刻竟然化作了嘲讽，嗤笑有声。

　　“……是。”这一声却不知与何人说。

　　司文默默的走过，在她的身侧略一停顿，只是他还未开口便被墨桃截了先，“你滚！我最不想看到的是你！”

　　最终，司文什么也没说，走了。

　　趴在榻上动弹不得的项帝不发一言的注视着这一场闹剧，黝黑的瞳孔里闪烁复杂之色。

　　**

　　东项一百三十九年，夏末，太子反成，项帝驾崩，改帝号青云，史称青云帝。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好似一阵惊雷炸响在东项的上空。不过是几天的时间，便给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乾坤殿上，项离惨白着脸，无奈的面对着众多群臣恨不得吃了他的目光。

　　起先众臣互望谁都不开第一个口，可是当那细小的窃语声变得越来越大时，那无数的口便开始肆无忌惮。

　　有人起疑，“项帝的去世难道真是太子下的手？”

　　有人怒答，“哼，宫中都传开了，这一切都是那祸国的菁妃所致！南郝太子身死，右相满门入狱，叶将军好好地前途也被毁了，现在咱们东项的太子也因为她造了反！此等祸水都是当日项帝不听老臣的劝告所致！”

　　有人怒言，“荒唐，君主逝去，而我等却连面都见不着，太子愧为人子！”

　　“太子天生性格温和，绝非是做出此事之辈，莫不是听信了他人一言之词。”此话一落，众人视线齐齐的朝着项离望去，只见那俊雅的男子正扶着柱子捂着嘴痛苦的咳嗽。疑惑愈加深，可惜质问的话还未出口，便见乾坤殿中突然冒出几个黑衣蒙面人，他们各个杀气凌冽，好似地狱来使般可怕和血腥。

　　在场的几乎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就那么几个武官冲到前方摆好架势，可惜的是因着上朝，无人带了兵刃。有人在喊侍卫，却不见门外动静，这才发觉整个乾坤殿，不！或许是整个东项都受控于人了。

　　“太子！”有人见太子不在‘围猎’的范围之内，惊恐的喊着。

　　鄙夷，不敢置信，责怪，嘲讽……如秋风落叶让人心凉。

　　项离咳嗽的声音突然加大，几乎撕心裂肺，终于捂着唇的手倏地一顿，只见他无数道血液从他指缝滑落，鲜红的刺目。他苦笑。

　　原本尚有些动情晓礼的众人在见到一身宫装的墨桃出现在项离的身边时，神思顷刻崩坏。

　　“杀亲父，夺父妾，乱朝纲，毁社稷，不恤人情，活该你有如此下场！”突然的怒骂掷地有声，眼前的一幕显然已经让这位老人家切齿痛心。而此人正是兰静宫皇贵妃的生父，傅太尉。

　　他是三朝元老，与叶荀更是忘年好友，他在51岁时老来得女，特别宠爱。本以为可以看着东项歌舞平升，最后老死，却不料竟然在他已入土半截的时刻发生了举国惊变的一幕。

　　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这个老人的哀痛欲绝，心中都在想，原来东项竟还有如此忠君之士，只是可惜……

　　忽然，一个太监冲了出来，声音嘹亮，丝毫不带粉质，“不恤人情？反观你又如何？当初一万多个人，包括妇孺老人，全部在你一言之下葬入黄泉，他们的将领回到家才发现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变成了秃鹰老鼠的腹中餐……无数的尸骨任万物践踏，而你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比起你，项离只杀了一个人而已！”

　　墨桃遥遥的看着那位太监，心中万千思量。他人不知你是谁，然我墨桃却认得你的眼。

　　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