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铁时代》利夏尔

26、第二十四节

　　第二十四节
　　“一本书都没有，还真是个绝妙的防守地点啊。”帕特里夏笑着说。
　　莉洁叹了口气，将剑扔到地板上：“真是……输给你了。”
　　“来吧，我敢保证你会喜欢我们的公社，尤其是那里离武术教室不远，如果你不想回家就可以住在那儿，能够提前半小时到教室。”
　　帕特里夏说着，便站起身向外走，莉洁也跟了出去。
　　当莉洁的脸上重新出现笑容，并且用现在还不太灵便的手逐一拥抱大家的时候，帕特里夏感觉这些天的劳累没有白费-------公社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公社的一切东西都是公用的，只有个人的武器------克里斯蒂娜，卡莲和玛丽的法杖，帕特里夏和利伊的标配秘银长剑，夏洛璐的圣殿骑士剑和莉洁的东方单刃剑还是私产。他们在厨房里烤了小曲奇饼和蛋糕，夏洛璐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个挺精美的大茶炊------像是变戏法一样，也许茶炊原来是被他带来，藏在他的房间里的。他们在茶炊里加了三大勺白糖------去年甜菜减产，糖这种日常调料涨了价，因此这种行为对于现在没多少钱的公社成员而言，算得上挥霍了。
　　莉洁的情绪慢慢地好了起来，克里斯蒂娜的茶会也选择在公社开了。
　　不过今年，1445年，算得上是一个特殊的年份，闷热无雨的初春预料着今年稻作的减产和瘟疫的流行，农场里不好过，不少牲畜因为瘟疫而死掉了，因此农民们只有将它们深深地埋起来。
　　海斯家也遭遇到了类似的困境，虽然说海斯大包大揽地表示女儿的学费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帕特里夏清楚，家里的确是有点困难，付了学费和日常开销，就付不了药费了。
　　好在四月份的时候，葛雷朱和多力塔分头给了她一个打工的机会。
　　于是她考虑了一下，去葛雷朱的酒店里打工了：虽然说去黑街酒店打工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但是打工一个月就可以让自己攒出理论课和礼仪课的学费。何况她也不想要去王城。
　　她经常望向王宫所在的地方，想：连夏洛璐这么仁智勇俱备的男孩都关在王宫里，被严格的规章束缚着，以至于变成一只对平民们用的零钱都感到很稀奇的金丝鸟。何况是终日喜欢野在外面的自己呢？
　　好在艺术课已经毕业，艺术教室可去可不去了。
　　帕特里夏的工作很简单：应该跳舞的时候跳舞，跳完舞，在酒店里转转，陪客人说说话。顺便兼职打手，揪着喝酒闹事的客人的领子，将他丢出门外，或者暴力制止没钱又想要对穿着清凉的酒店招待们动粗的客人------这种活最多。
　　黑街酒店的女招待，比起单干的风尘女有着明显的优势，在酒店挨揍的频率要少得多。而那些独自‘干活’的风尘女，平均一年要挨五次打。即便葛雷朱要从这些女招待的收入中抽取一半，但是她们依然比外面单干的女人每周多赚十二，三块。
　　而且，女招待不会在工作的时候被杀掉，而在最近两年里，有三名单干的女人被杀掉了。不过也有人说，她们的死是因为向魔界传递了情报。
　　没事的时候，帕特里夏便和那些混混，走私商，风尘女和皮条客们闲聊，他们谈城里发生在豪门府邸的偷窃案，谈那些在赌场里销赃洗钱的事情，谈到战场上的逃兵-----这些逃兵无处容身，只能去黑街，或者搭乘走私船，去别的国家谋生。性？由于在黑街，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大家懒得谈。不过上了年纪的风尘女很乐意教导初来乍到的小菜鸟们如何才能不搞出麻烦。
　　或者谈到走私。
　　走私在黑街里属于公开的秘密，许多魔界产品，比如廉价的附魔靴子，衬衣，烟酒，小粒的魔法石为动力源的音乐盒，电风扇，电唱机------几种用魔族技术做出来的生活用品，没有经过王国的批准就能在黑街的店里卖到天价。黑街上的魔族商人几乎上上下下都是精明能干的走私商，因为魔族的产品，在王国属于绝对禁止销售的东西。
　　有句话说得好：没有需求就没有货源。走私业之所以在黑街这样猖狂，也是因为不少法兰的普通居民对魔界的产品并不拒绝。
　　走私，和在黑街小店里出售魔法面包，附魔用具，缝制廉价成衣，在黑街上提供‘婚姻’介绍，婴儿看护，无照行医，堕胎，算命，理发放血，出售赃物，假零钱和税表，以及酒吧招待，赌场荷官，打手，帮派调解者这些行业，组成了黑街的地下经济。帕特里夏将这些知识一一地记录下来------无论如何，多知道一些东西是没有坏处的。
　　帕特里夏与巴洛亚的相遇是在五月。
　　那是一个燥热的傍晚，她结束了工作，从黑街的酒店走出来-------其实酒店在晚上最忙，客人给的小费最多。但她一定要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回去不可，否则海斯会起疑心。
　　她沿着黑街逐渐热闹起来的石板路踱着步子，悠闲地吹起口哨，并且想着今天晚上该怎么对海斯搪塞。
　　俗话说智者也有糊涂时，分心时候更糊涂。帕特里夏一向不以聪明人自居，所以她也难免落入了分心糊涂的这个怪圈。
　　稀里糊涂地，她撞在了一个高个儿青年人的身上。
　　“啊，糟了，撞到人了。”
　　抬起头的时候，她首先看到的是对方高傲的眉形下的血红眼睛，银紫色的头发和苍白俊美，残留着一点稚气的脸。在灯光和月光下他的脸有点发青，但绝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他的脸色就是这个样子的。
　　“那个，对不起。”她说。
　　“没事。”那个青年神色平静地回答道。
　　不是她见过的那个魔法师，声调不像。她松了一口气。
　　她稍微离他远了点，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
　　他穿着一件带披风和腰封的蓝黑长风衣，魔剑士们大都是这个打扮-----因为有时候金属物会妨碍一些魔法的施展，所以魔剑士经常用软甲和法衣作为防具。一条淡棕色的皮带紧紧地束缚着肩膀和胸膛，和腰封一样，勾勒出了身体漂亮的线条。
　　皮带上绑着一把锋利的长刀。
　　“一块好货。”帕特里夏用女招待们评价客人的词汇给对方下了个定义。
　　当然刀也很好。
　　不过看样子挺可怕，正当她思考着如何和对方攀谈，以便确定他的名字的时候，对方却扔下一句话飘然离开：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因为那是生来就注定好的命运。”
　　挺讨人喜欢的年轻人。帕特里夏心想：就是很不好接近的样子。看样子，他应该不像是人类，那么他是个走私商还是个刺客呢？
　　不过在黑街打听一个人也是很容易的，除非那个人是谁都不敢说出名字的狠角色。她很快就从黑街守门人那里探听到了这个背着大刀的青年的名字。
　　青年叫做巴洛亚。
　　第二次见到巴洛亚的时候，巴洛亚显得有些暴躁地让她离开，并且说出了自己身为魔族的事实。
　　不过她保持着惊人的耐心和他接触，他们逐渐熟识起来。
　　七月份的一天，当帕特里夏从黑街的赌场----她现在在赌场打工----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巴洛亚正在猛揍几个蜷缩在墙角的小混混。他的手下小弟们都在旁边看着，堵着路。
　　那个家伙双手抱着脑袋，但还是阻挡不住巴洛亚的拳打脚踢。
　　“怎么了？巴洛亚，你在做什么？“帕特里夏问。
　　“你应该看到我他妈的在干什么。”巴洛亚冷笑着说。
　　帕特里夏向那几个倒霉蛋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知道你在打他们，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打他们。”
　　“他叫鲍德温，他将我们的买卖告诉了王国军的探子。”巴洛亚停下了，指着一个只剩一口气的家伙回答道。
　　“应该卸了他。”他的一个小弟说。
　　“知道了，这个呢？”帕特里夏看看一个大口吐血的家伙问。
　　巴洛亚很快地回答道：“素德，他在卖给顾客的药里掺了假，毒死人了。”
　　“这个呢？”帕特里夏又指着一个被打得神志不清，只知道跪地求饶的家伙问。
　　“这个外号‘一百块’是素德的小弟，他说要干我全家。”巴洛亚冷笑道：“要知道我全家现在连四个活人都不到了……所以我要揍他一顿。”
　　“……真是让人笑都笑不出来的冷笑话……”
　　帕特里夏说完，叹了口气，无奈地倚在墙上，看着那些混混像是摔鱼一样揍人。
　　巴洛亚以为她因为震惊而害怕，便将揍人的活完全交给了小弟，走过来，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声音里带有一丝莫名其妙地关切：“有时候你必须要揍一个家伙，才能让他知道教训，不要担心，在黑街里你会很快习惯这些。”
　　“差不多习惯了吧。”帕特里夏不耐烦地说：“可我不明白……那个人就是对你说了一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