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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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灌进洞穴的海水挟万钧之势，以奋不顾身的姿态撞击在岩壁上，浪花碎成齑粉。丝诺被猛烈的水流冲得晃了晃身子，幸好及时拉住夏延才没摔倒。夏延站得倒是极稳，不过脸色却很不好看。她不会游泳，而短短几秒钟，海水已经没过她的高筒靴。
“你们真的宁可淹死也不打算信任我吗？”自称格尔丁的侏儒皱眉，举起被拴住的手腕。
夏延目光转向丝诺：“我讨厌做决定，所以我还是听你的吧，雇主。”
丝诺看了看夏延，又看了看格尔丁，蹙眉咬住唇：“放！”夏延挑了挑眉，用匕首尖挑断绳索。来不及活动手腕，他踩着水花奔到人鱼尸体旁边，俯身喝了一口人鱼血。
“你们也来喝一口，我听神圣德兰的一位大人说起过，人鱼血有毒，少量食用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改变人体结构，让人类也可以水下呼吸。”格尔丁招呼着两人，看她们都没动弹，他冷笑道：“要么淹死，要么听我的，还是说你们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丝诺和夏延互相看了看，也跑到人鱼尸堆前，喝了一口人鱼血。
人鱼血中除了一般血液的铁锈味道，还带着一丝海腥气。咽进喉咙时那种又稠又黏的感觉很微妙，滑入胃袋后先是有种冰冷从腹部渗进四肢百骸，就像深海给人的冰冷感，紧接着开始火辣发烫，渐渐蔓延出难耐的痒。
丝诺想要挠一挠，伸手却触及到冰冷坚硬的皮肤，她低头一看，痒的地方竟长出了浅浅的一层青色鳞片。这些鳞片并没有出现在全身各处，只是长在手臂和腿上，斑斑驳驳，像砧板上未褪尽鳞片的鱼。
“啧，真难看。”低头看看左右手臂，夏延撇撇嘴。
“一会海水灌满后，人鱼会大量进入洞穴，我们先躲在靠近洞口的人鱼尸堆里，等他们都进来后，再悄悄溜出去，它们生活在深海里，眼神都不太好。”格尔丁吩咐道。
“人鱼算是比较古老神秘的种族，你都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夏延很是好奇的问格尔丁。
“这些都是神圣德兰的一位大人告诉我的。”格尔丁顿了顿，继续道：“那位大人博学多才，据说世界上所有遗失的古籍孤本都能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有种矜持的崇敬。
“那位大人，就是你的背后主使？”丝诺忽然开口。“是他下令让你们劫囚车刺杀西亚的？”
格尔丁没有说话，丝诺却明白了。“很好。”她恨恨咬牙：“我记住了，’来自于神圣德兰的’、‘博学多才的’、‘书房里全都是古籍的’那位大人。”
格尔丁：“……”
当洞穴里的海水迅速涨起来，依次没过三人口鼻时，丝诺惊奇的发现他们竟然能在水里呼吸。当海水贴到洞穴顶时，人鱼们果然举着鱼叉进来了。三个人躲进人鱼石堆里，看着一条条长着鱼尾巴的怪物鱼贯进入洞口，当最后一条人鱼踏进洞穴后，他们悄悄溜出洞口，趁着人鱼还没发现他们逃脱，尽快远离山洞。
“这里是深海，三十分钟肯定游不到海面，而人鱼血的作用大概只能维持三十分钟左右，”格尔丁提醒道。“我们必须在人鱼血失去作用前找到人鱼王的避水宝石。”
“你怎么不早说？！”夏延不满的横了格尔丁一眼：“我们可以带上一点人鱼血，等失去作用后再喝一口，这样哪还需要什么避水宝石，直接就可以毫无压力的游到海面了啊？！”
“别忘了人鱼血有毒。”格尔丁强调：“我们现在身上的鳞片其实是一种中毒状态。”
丝诺睁大眼睛：“如果喝多了会怎样？”
“变成怪物，就像刚刚山洞里那群。”格尔丁语气有些凝重。“那本描绘人鱼的古籍我有幸看到过。书里写到过，之前我们所见的那种是最下等的人鱼。相貌越好的、长得越接近人类的，在人鱼的种群里地位越崇高。”
夏延吹了声口哨：“既然这样，那个人鱼王一定是有八块腹肌的帅哥。快走，我们去看帅哥！”
格尔丁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当然也有可能是前凸后|翘的美女。”
“一定是器大活好颜值高的帅哥！”夏延不服气道。
“不，一定是腰细胸大会吹箫的美女！”格尔丁反驳道。
“选男人就得选器大活好颜值高的，像你这种五短身材肯定关键时刻就萎了！”夏延冷笑。
“选女人就得选腰细胸大会吹箫的，像你这种洗衣板肯定没有男的敢要你！”格尔丁一脸嘲讽。
“老娘我才不是洗衣板，看好了我是B罩杯——”
虽然听不太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不过光靠脑补大概明白了的丝诺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够了，还不知道人鱼王宫殿在哪里呢！“
＊
人鱼宫殿并不难找，三人沿着海底的灰色石头建筑物游过去，越往深处，建筑越密集，建筑工艺也慢慢精致起来，就像陆地城市一样，人鱼同样也有聚集地，它们的“城市”同样有街道有民居，平日人鱼们在街道往来频繁，可是此时海底漆黑，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人鱼。阳光并没有从遥远的海面透过来，估计已经入夜，人鱼也已经睡觉了，这给三人的潜入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前面应该就是人鱼王的宫殿。”格尔丁指着前方白色石砖垒成的巨大海底建筑。
这座宫殿是开放式，门后是庭院，庭院里有高大墨绿海藻林、五颜六色的珊瑚和毛茸茸的海青苔，庭院中央的建筑共有四个：主城堡、两个侧殿和一个钟楼。最大的主城堡一定就是人鱼王居住的地方。整座宫殿看上去整洁美观，白色的石墙在深蓝色海水和各色珊瑚的映衬下更显梦幻和剔透。就建造技术来讲，或许比不上地面那些美轮美奂的城堡和高塔，但想想这是在海底，又出自于非人类生物之手，这时就会明白大自然的馈赠是有多丰厚。
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美丽，因为它无时无刻都会给你新的惊喜。
大门处有四只人鱼把守，庭院围墙里外又有十二队人鱼士兵在巡逻。每队十条人鱼，也就是说，他们三个要在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里，避开一百二十四条人鱼护卫和人鱼王，找到避水宝石。
“我们先观察一下巡逻的路线。”三人中武力值最高的夏延此时最有话语权。
他们趴在附近一家比较高的房子屋顶上，宫殿庭院里的巡逻一览无余。十二队巡逻路线有交叉，在交叉后背对的瞬间，会出现巡逻的漏洞。
“我猜他们这里一定没有外人进来过。就这防御，有军队攻入的话分分钟团灭。”夏延冷笑一声。
“别忘了这是水底。”格尔丁瞥了夏延一眼。“哪个军队能自由在水下行军？更何况这片海域有禁魔场，魔法师也无法安然通过。”
丝诺忽然想起身为光系法师却在军队供职的西亚。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说魔法并不是万能的，也明白说这句话时他为什么握紧了手里的军刀。
武力和信仰究竟哪个更有力量，丝诺回答不出。但她想去学习这个世界的一切，学习所有能让内心强大起来的东西。她偏头看向夏延，那枚金币信物可以向这个第一杀手提出三个要求，第一个要求已经用掉，而第二个，她已经想好了。
“夏延。”丝诺忽然开口。
“嗯？”
“我可以提第二个请求吗？”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这是我作为第一杀手无坚不摧的承诺。”
“我想成为你的学生。”
丝诺要做夏延的学生。
她想变强大，她想要独立，她想做一个不会拖后腿、能帮到别人的值得信赖的人。像露西那样，像戴里克那样，像安德鲁那样，像第三军那样，她想做一个有勇气也有能力站在西亚身边、与他共同面对迎面而来的狂风暴雨的人。
她也想像西亚那样，做一个当厄运降临时，对身边依赖着她的人笑着说一句“不怕”，就可以驱赶走一切不幸与噩梦的的人。
这就是她的愿望。
夏延愣了愣。
此时丝诺的脊背打得笔直，她的眉目疏朗，眼神极亮，像是用星光擦过后，透出最干净纯粹的底色。
在她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像破茧之蝶。
夏延忽然喜欢上了这个笔直的脊背和明亮的双眼。她勾了勾唇角：“我可是很严厉的，甭管你是蝴蝶还是飞蛾，到我这里就必须变成雄鹰，你明白吗？”
“是，老师！”丝诺眼睛更亮了，脸颊上的酒窝深深，怎么都掩不住。
夏延忽然打了个颤，一脸荡漾：“哎呀，这声‘老师’叫的我浑身舒畅，来来，小不点，再叫一声～”
“老师。”丝诺叫道，声音又甜又脆。
“再一遍再一遍～”
“老师。”
“再来～”
“老师。”
“继续继续～”
丝诺：“……”
“怎么不叫了？”夏延疑惑道。
“咳，夏延，巡逻兵快交班了，我们是不是准备进去了。”丝诺指着人鱼王宫殿，转移话题道。
看到夏延无比遗憾的目光，丝诺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不靠谱的决定。
＊
“报告上将，没有找到。”
“报告上将，属下这里也没有找到。”
“报告上将——”
“上将——”
各种不尽人意的消息被送到弗洛戈边境的一座小海岛上，西亚按了按太阳穴：“加大海面搜寻范围，潜入海底的士兵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
“好，告诉他们，在防水法阵失去作用前的二十分钟，无论找没找到，都必须回到岸上，明白吗？”
“明白！”领头的中尉向西亚敬了个礼，表情有些激动：“上将体恤爱惜将士生命的做法，属下们都明白！”
西亚摆摆手，示意中尉出去传令。
“伯爵，去邻国沟通的使者带回消息，说神圣德兰的大主教不在卡萨古拉。”
弗洛戈的邻国——神圣德兰帝国是教廷制国家，国王位于大主教之下，只有皇室身份，却并没有权利。而卡萨古拉正是神圣德兰的都城。
人鱼海位于弗洛戈和神圣德兰之间，海域被国境线一分为二，西亚不确定丝诺是不是掉到神圣德兰那边，如果撒出大量人手搜查，必然要获得邻国的首肯。
如果有弗洛戈女王的亲笔请求书，只要通过两方边境城市城主首肯并限制过境人数，是可以进入神圣德兰的海域寻人的。然而西亚本就是无视女王“邀请”直接奔赴人鱼海，不可能得到女王的亲笔书信，在与两国边境城主的协商中，神圣德兰方面终于勉强答应西亚，他们会请示一下大主教。
如果不是为了等大主教的消息，西亚早就和士兵们一起下水找人了。结果最后却等来大主教不在卡萨古拉的消息。
西亚蹙眉：“他们大主教不好好呆在卡萨古拉处理政务，到处乱跑什么？”他掏出张信纸，想了想，羽毛笔蘸过墨水后在上面用羽毛笔写到：“兹派遣西亚·安尔维斯到贵国海域寻人，望允许过境。——弗洛戈普莉丹妮六世”
安德鲁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伯爵，你要造假信？！你的字迹根本不像女王！”
“我早就该这么做了，根本不应该对他人抱以什么希望。”西亚掏出一个印章，盖在信封的火漆上，火漆被印成特殊的火鹤花型。“字迹不重要，神圣德兰那边主要看的是这个王之象征的花型火漆。”
“……伯爵，我记得前一阵女王的印章丢了，不会是你偷的吧？”
“别用‘偷’这个字眼，多难听。”西亚不赞同：“以后要说‘借‘。”
“……”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马上带人去邻国海域那里找丝诺。”西亚拍了拍安德鲁肩膀：“你最近身体不怎么好，就在这里替我等消息吧。”
这几天安德鲁一直肚子疼，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一疼起来脸色发青冷汗直冒。他想和西亚一起下水，不过想到自己现在这种状态，下水也会拖后腿。他只好朝西亚点点头：“伯爵，丝诺已经是我们戴蒙家的人了，所以还请您允许我说一句‘拜托了’，拜托您一定要把我的亲人带回来。”
“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是一定要把她带回来的。”西亚嘴里这么说，心里却越来越没底。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这片人鱼海，是一个连尸体都不会被留下的地方。
＊
看门的四条人鱼忽然听到，在不远处海藻林里传来剧烈的海水搅动声。其中有两条离开殿门朝声音方向寻去，刚踏进海藻林时，它们的脖子和脚腕忽然被柔韧的类似枝条的东西缠住，想叫喊出声，口唇也瞬间被那东西紧紧封住。
“多谢。”丝诺摸了摸花藤。格尔丁切断几根长海藻，将两条人鱼从上到下裹了个严严实实。
门前剩下的两条人鱼见同伴迟迟不归，有所警觉的他们刚想叫来巡逻队，还未开口便觉脖颈一凉，随即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不是陆地！”和丝诺一起跑出海藻林的格尔丁很想敲开夏延脑壳。“血液是红的，会在水中弥漫开！血的味道也会传进它们同类的鼻子里，我们的潜入很快就会被察觉！”
“啊哈哈……我忘记这是海底了。”夏延抓了抓头发。
如此一来，他们的时间会更加紧迫。人鱼随时都会发现有外人潜入，三人不再多言，立刻踏进人鱼王的宫殿。
庭院中间最大的建筑是人鱼王的城堡，周围分布的侧殿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但避水宝石这种珍贵的魔法道具不可能会被乱放，只可能在人鱼王身边。
丝诺和格尔丁紧跟着已经摸清巡逻规律的夏延，在两支人鱼队伍交叉后背对的瞬间，三人迅速窜进殿门，躲藏在庭院的海藻林里，等待下一次巡逻队交叉而过时的漏洞。
丝诺极其紧张，她一直紧握着手心，蹲在一根根海藻形成的缝隙后面，不错目的紧盯着鱼贯经过的巡逻队。
再有一分钟，第二次交叉产生，届时她们会钻出海藻林，绕到一座钟塔身后。这是最难走也最容易被发现的一段路。路上经过四个巡逻的交汇处，时机偏差一丝一毫，都有可能被巡逻的人鱼抓住。
时间一分一秒经过，丝诺在心里默念着倒数。
5——
四支巡逻队相遇。
4——
领头人鱼互相寒暄了两句，然后交错而过。
3——
夏延的气息已经觉查不到，此刻才看出她是个真正的杀手。
2——
格尔丁眼珠子骨碌碌不停转，像是在打什么主意。
1——
就是现在！！
夏延带头跑出海藻林，三人即将抵达之前设为目标的钟楼时，钟楼顶上的巨大铜钟忽然敲响。
叮叮当当的浑厚钟声在海水里依旧传得很远，人鱼们骚动起来，听到钟声的巡逻队回头看向钟楼的瞬间，一眼就注意到这三个外来人。
它们嘴里说着丝诺听不懂的语言，举着鱼叉朝三人冲过来。个子最高的夏延朝之前潜入的殿门望了一眼，皱了皱眉：“鲜血的味道弥漫开，它们已经发现有同伴死去。”
格尔丁轻哼了一声。
“亲爱的储备粮，你不是自称大智慧吗，现在你说该怎么办？”夏延挑了挑眉，看到人鱼纷纷朝他们举起鱼叉，她手执双匕摆出一个攻防姿势。
格尔丁四下张望一眼：“我们还去钟楼那里，不能让它们将我们团团围住。”
与山洞口一夫当关不同，此时地域开阔，以少敌多占绝对劣势。夏延带着丝诺和格尔丁且战且退，最后三人倚靠着钟楼墙壁，最起码能保证背后不被敌人攻击。
丝诺右手放在左臂的纹身上，每遇险境时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总会让她越发感觉到自己的弱小。当她正要唤出花藤时，格尔丁背后的砖墙忽然陷进去一块，丝诺瞬间感觉脚下一空，剧烈的旋转水流将她卷进不知名的密道里。
密道口在丝诺被卷进去后迅速关闭，而面对突发状况目瞪口呆的格尔丁和夏延依旧面临着被人鱼包围的困境。
丝诺到底去哪了？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chapter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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