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一木子A

13、拾叁·赏心乐事谁家院

　　叶影重重，下午的日光透过廊前的木格雕花窗照在斜斜的一支木芙蓉上。
　　一只画眉飞下，停在细细的花枝上，婉转鸣叫三两声。
　　莫生眼睫微动，虽是醒了，却闭着眼不动声色。
　　这处没有刀光剑影择人而噬，亦没有工于心计步步为营。那白墙边的樱桃树，才开了一树粉花。
　　他自木芙蓉丛下起身，足下一掠，离开时枝上的画眉都未曾惊动。

　　林麒今日回来得早，料想难缠的商谈竟是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空余下小半日时光。
　　他接过盛着龙井的雨过天青瓷盏，低头饮了一口，抬头欲问。
　　林顺仿佛心有灵犀一点就通，答道：“莫生公子在长风阁小园里的木芙蓉丛下睡觉。”
　　林麒面无表情：“……”
　　一旁的丫鬟们掩嘴暗笑。
　　没法子，谁叫自家庄主次次都是一回庄便问到莫公子呢？

　　清风拂过，吹落樱桃花瓣一阵雨。
　　莫生斜靠在树桠上，看着林麒从长风阁垂花门缓步而入，着黑衣的修长身影被花枝遮去一点。
　　他轻笑一下，抬手把花枝推开一点，又松手。
　　林麒回头，一眼看进莫生眼里。
　　两人皆是一怔。
　　所谓暮然回首。

　　“下来喝酒。”
　　林麒把红布封的小酒坛一举，声音不高不低。

　　一方梨木小桌，两只浮花酒盅。
　　十八年的女儿红，醺醺的酒香漂浮在半空中。
　　微暖回廊，檐角的铜铮一声清响，风吹过万里，撩起莫生额边的碎发。
　　一切落在林麒墨黑的眼里，都仿佛是索求已久的梦境。

　　“莫生，你可想过以后要怎样？”
　　有力的指扣住酒盅，林麒墨色的衣袖在桌上划出一道静默的弧线。
　　莫生将盅中酒细细饮尽，仿佛沉醉于悠长的余味之中，久久未曾开口。
　　“我想，若是找到你，便是此生无憾了。”
　　“我要许你，余生无忧，十梳天年。”
　　肺腑之言倾口而出，林麒眼角微红，颤声问道：“可好？”
　　瘦得伶仃的手指点在男人唇上，莫生轻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
　　“或许是想过的。”
　　“一两个红粉知己，三四个狐朋狗友，闲来有茶，夜来有酒。呵手共画眉，提笔纸墨走。廊外清歌夜夜传，枕边红酥手。”
　　“可好？”

　　风流倜傥，赏心乐事，偏偏没有林麒。
　　十八年的女儿红，又能醉多久？
　　林麒不敢问。
　　莫生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