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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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未时刚过，小黎再来送药时，芦荟向门外望了一眼，不由得一声惊呼：“小姐，下雪了！”
与她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小黎的笑声：“小姐，我捏了个雪球儿给你。”
不知道这雪何时开始下，如今已是片片如鹅毛，纷纷扬扬落了小黎一身。挂在睫毛上的雪化了水，快要落进眼睛里，她也不顾，只是急急忙忙将药放在了桌上，又去取她那个所谓的雪球，进进出出之间带出几阵清冷的风。惹得芦荟几声笑骂。
冉青儿感受着这清冷，恍惚想起，她原本是最爱雪的。她最不喜冬天，却喜欢雪落了满墙满院满世界的洁白。只是今年太过不同，她有时也竟想不起现下是冬日。雪么？下了又如何呢，她已是看不见了。
忽然小黎又跳着脚入门来，直呼好冷好冷，却仍是捧着那个雪球不松手 ：“小姐，你摸摸这新下的雪。”
一旁的芦荟忙过来挡了她：“小姐风寒未好，怎么能让小姐碰这么冷的东西？”
小黎怔着，却听得冉青儿一句：“拿过来吧。”她实在不忍扫了小丫鬟的兴，哪知这话落到芦荟耳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小黎又向芦荟扮了个怪相 ，便一蹦三跳的过了冉青儿身边去，芦荟却再没有了笑的心思。
冉青儿慢慢伸了手去碰那雪，指尖一时不觉有什么，待到放的久了才后知后觉出冰凉，赶忙将手指缩了回来，却是莫名的，心情好了几分。
却听得耳边小黎略带羡慕声音：“小姐的睫毛好长啊。”
冉青儿正想小黎怎么一动不动如此乖巧，原来是在看她，嘴边不觉抹了个浅笑。
“小姐你笑起来好漂亮啊！”小黎惊喜道，“小姐怎么不经常笑呢？”
冉青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她很少笑么？上次芦荟也是如此说她……换了其他人处于她的境地，怕也难见笑容吧？
小黎还等着答案，冉青儿却说了一句：“小黎，你把那本《诗经》拿过来给我读一读吧。”
小黎知道冉青儿是在糊弄她，一时嘴也撅了起来，丢掉了已经快要化成水的雪球，颇有几分不轻愿的去取了书，连声音都有些无精打采，几句关雎听得冉青儿直笑。
这厢小黎不情不愿的读着书，落到那边芦荟的眼里却是一副主仆情深的景象，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人，那窗外片片雪像是落在了她心上 。
至此小黎每日在冉青儿屋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读书给冉青儿听，兴起了还会说些她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奇志怪事。说笑着有时连煎药都误了时辰。
冉青儿倒也不责怪她。不知为何，她觉得自从小黎来了这屋，就连原先沉闷的气氛也变得活泼了几分。
芦荟常常被晾在一旁，看着她们说笑，只觉得扎眼。到后来，干脆把原先小黎的活计都摊到了自己身上 ，换了她去看那药罐子 。
经过的小厮吴三憨憨一笑：“你怎么又回来了？”
芦荟心里窝着气，只是扇扇子，半分也不瞥他。
冉青儿如今才发现，小黎这小丫头虽说活泼的不大安分，却是聪明的很，不知何处听来的故事也能说的有声有色。语气活像她听说过的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有时冉青儿竟会忘了她的年纪，错觉她真是个看过万千世界的人了。
有次正读到论雪的故事，小黎忽然冒出一句：“小姐想出去走走么？”
冉青儿的风寒已是好的七七八八了。算起来，她又有十多天不曾出门，整日在屋里坐着，又不敢开门窗，倒是快要闷出毛病了。却又一想，前几日的积雪早被扫到了院落的一角，如今院里空空落落的，也没什么趣味，不知小黎又有什么想法。
许是在屋里待久了，饶是小黎扶着，冉青儿还是觉得腿有些发颤，走了几步才好了一些。
小黎便扶着她慢慢的走，似乎也没什么要去的地方，冉青儿心里隐隐有些失落，转念一想，又有几分好笑。横竖出不了这个家，又有什么新奇的呢。
边走却听得小黎颇有些幽怨的问：“小姐，你说，何时我才能长到你这么高呢？”
冉青儿忽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你呀，早呢，等到我出嫁你也不一定长到这么高 。”
“看看你，估计早等不及出嫁了吧？可惜你大概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吧！”语调带着几分嘲讽。
是兰宛。
冉青儿对兰宛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印象，那说起话来总是阴阳怪气语调却记得清楚，一时不知她是何来意 ，便默默站了不作言语，只听得那兰宛继续咬牙切齿道：“怎么今儿倒舍得出来晒晒太阳，也不怕这天寒地冻的把您这细皮嫩肉冻坏了？哦，冻坏了自有人儿围绕着您这千金大小姐转，只怕是享受的紧吧？”
她今日不过是在饭桌上跟老爷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怎么她怀孕了没人理，那冉青儿只是受了风寒，反倒都围着她转的话，便被那湘木堵了几句，她原本以为老爷会向着她 ，哪知老爷反过来却说她无理。连着那湘木身后几个丫鬟也在那里私语嬉笑。
她嫁到冉家来几时受过这种气？当下虽敛了眉目缓了言语，心里却是憋闷的很。正想着出去走上一走，虽说没有想去找冉青儿的麻烦，只是谁料一出门便碰上了冉青儿 ，又听见冉青儿的笑声，刚刚的气又翻涌出来，一时忍不住便说了几句，见冉青儿没甚反应，自觉无趣，冷哼了一声便挥袖走了 。
冉青儿的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刚刚一直安静的小黎定定看着冉青儿，忽然出声问道：“小姐为什么不反驳？”
“有用吗？”冉青儿淡淡道一句，“回去吧。”
从前那个七岁的孩子说着荒谬的谎话，不是依旧被放在心尖儿上么。躲在角落偷偷哭的，不是依旧是她么。
其实，习惯了吧。
自打回到屋里，冉青儿便一句话儿也没说，像是又变成了那个瓷娃娃。小黎不知该做什么，走又觉得不该，只得坐了在桌边无聊翻书。时间长到她以为冉青儿已经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冉青儿的声音：“什么书，读给我听听？”
“小姐，你不生我的气了？”
冉青儿没答，小黎也只好乖乖读书。是个狐妖与人相恋的故事，小黎读着便觉着有些难开口，一旁的冉青儿已红了脸颊：“十一二岁，尽看些什么东西。”
小黎反倒大方起来：“反正小姐有一日总要嫁人的。”
冉青儿面颊更是绯红：“你----你呀。”小黎看着，忽然觉着不对劲，将手放了在冉青儿的额上：“呀--发烧了！”一时有些慌乱：“小姐，我扶你到床上去吧。”
冉青儿其实早有些昏沉，如今一动更是难受，几步路像是挪过去的一样，好容易才坐到床上。
恰好芦荟端着药来了，一眼看见这幅景象，几步并做一步过来。用手一试，果然是又发烧了，便连忙端了药给冉青儿。
迷迷糊糊的，喝药时仿佛苦味都淡了许多。冉青儿总算是清明了一些。
芦荟想今日早上小姐还好着，怎么这时病又突然重起来？定又是这小丫鬟没关门窗将小姐冻着了。语气也不甚善：“小姐怎么突然又发起烧来？”
小黎心里有着愧，音调便低了几分：“是我带着小姐出去……”
“你明明知道小姐的风寒还没好，怎么还带小姐出去？！”芦荟真是生气了，没想到她半日不在，小黎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好了，芦荟，小黎也不是有意的。你看看你，还是这么急脾气。”
冉青儿的细声慢语落了在芦荟耳里，倒又叫她生出几分怨来。自这小黎一来，小姐倒像是处处开始维护她了，难道，难道她与小姐五年的情分都不作得数么？芦荟想着，气头一时化解不开，一跺脚竟赌气跑了出去，留冉青儿和小黎在原地，吃惊的听着芦荟的脚步声重重的远了。
待到晚饭时芦荟也还没有回来，倒是夫人来了，说了件事更让她吃惊。原来芦荟竟找到了夫人，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在小姐房里做事，“那倔强劲儿倒和小……”夫人好容易把那个“芸”字压在了喉咙，清了嗓子才继续说下去：“还说小姐那么喜欢小黎，不如把小黎换过去好了……青儿，你可是训斥她了？怎么会如此……”
对于小黎每日在青儿的屋里待着的事她不是不知晓，只是觉得若是能让青儿高兴些，养个吃白饭的小丫鬟也没什么，谁知会闹出这种事。
冉青儿其实早已想通芦荟今日种种的原因，原本想着待芦荟回来了再与她细细说道，却万没有想到芦荟会来这么一出。小黎虽比她小几岁，爱玩了些，可有些时候芦荟倒是比小黎还任性。
忽而心里冒出股说不明的烦，冉青儿淡淡道:
“那就随她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