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棹有凤》嘉露

9、伶人湛鸿

　　栖云留给我的第一个烂摊子很快就出现了。

　　那天我正在园中小憩，就听到一声轻轻的扑棱，像是有飞鸟落在庭中。然而，刚从石榻上抬起头，一柄长剑就斜斜地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明凤公主，少安毋躁。”低低的声音响起。

　　有刺客！

　　像是要回应我的想法，远远的隐约传来一声尖利的“抓刺客——”突然好想笑，想起那日费了半天劲才让宫门守卫放楚老爷子进宫——原来这宫门是只防得住王公大臣，却防不过宵小刺客的啊。

　　“借这儿避一避。”那竟是一个极年轻而动听的声音，“明凤公主可一定要帮在下这个小忙啊……咳咳”伴随着咳音，却溢出笑意，仿佛这只不过是一个跟人玩捉迷藏的调皮孩子。

　　那人见我不敢反应，呼吸一缓，架在我颈上的剑却是紧了紧。

　　“公主，我们进屋再说如何？”那语气，竟含有一丝轻佻，让我不禁皱眉。

　　说着，他真的一手提起我衣襟，将我自石榻上拎了起来！真是……真是有够让人生气的！

　　“放手，本宫自己会起来！”我想挣脱他的手，没想到，那人微一顿，马上就放开了拽着我的手，只是剑仍不离我颈项左右。于是，我们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前一后回到了殿中。我终于发现宫女稀少的害处了，当其莲也被这阵势吓住了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还可以仰仗谁了——当然，现在想来，那种情形下再多的宫女也没用。

　　“明凤公主果然深居简出，名不虚传啊……”那人仿佛是料定我殿中无人，竟收起了剑，也不怕我们呼救，就大剌剌地坐在了我的贵妃榻上！

　　他熟练地拽下自己的面纱，扯了块布，胡乱地在手腕上见红的地方裹了裹，又看了看其莲，笑着说：“别乱叫啊，我的剑可是很快的……”说着，将自己的剑往前一递，一撩，只见其莲的发丝翩飞，竟落下几许来！要知道，其莲与他之间，可还隔着两三丈远呢！

　　此时我才看清这刺客的模样。那真是极美的一个人，眉似远山弯弯画，眸似秋水一泓光。好吧，我真想不出可以用什么来形容那种美丽，英气中和着妩媚，这世上可能再没有比他漂亮的人了。

　　“看够了没？公主殿下？”他又看着我笑道，但那笑中，又掺杂了几许刚才的挑衅与轻薄，让我浑身打了个激灵，只觉得一股寒意升起。

　　“在下受了点小伤，可不可以麻烦这位姑娘为在下找点伤药来？”他对愣在一旁的其莲说道，不知为什么，这人对其莲，倒是完全没有半分敌意。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公主殿下——”

　　侍卫终于来了。

　　我刚想开口，被他一拂一带，便完全发不出声来，接着，他又把我挟进了内室，竟开始脱起了自己的衣服！喂！你！你到底想干什么！然而，我只能狠狠地瞪着他，却丝毫无法动弹。

　　接着，他的举动让我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婉转喊道：“其莲，你去看看，什么事啊，这么晚了还来打搅本宫休息！”那声音！那声音赫然就是我的！

　　他将床帘放下，自己只着中衣裹了被子蜷在里边，又将我发丝放下，散开衣襟，斜靠在床沿上。

　　不多时，就传来其莲的声音：“几位公公，殿下她正在休息，恐怕……”她应是顺着“我”的话说的。

　　“刺客像是往这边跑的，咱家也是秉公办事，为着早点找出刺客，保护公主安全，还请公主多多包涵。”一个尖细的嗓音说道。

　　那么快就闯到内室了……这真让我哭笑不得。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们进来呢还是希望他们就此折返。

　　然而，此刻的我竟只是一个看客，一切还要看我身边的那位如何应对。

　　“刘公公怎么连本宫都不放心了？！母后竟是这么教训你们的吗？”那人却是气定神闲，那语气听起来，真是比我还要懒散无谓。

　　“这……照例还是要查一查的，先给殿下赔罪了！”

　　接着，一行人就冲了进来。

　　隔着纱缦见了我这副模样，当即齐齐跪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哪还敢再分辨。

　　只有刘全还狐疑道：“公主殿下，不知这……”见他意有所指，我也是一惊，不知那人又会编出什么话来。

　　“原来本宫在宫中行事还要向刘公公报备啊……本宫还真不知道这个规矩呢！”倏忽又一个颤抖着的声音响起：“公主殿下……”

　　“鸿儿，不必害怕……”想是要安抚那声音，“公主”拍了拍他——如果刘全一行人有一人抬头正眼看一看我，就会知道，那完全是另一个人玩的把戏罢了。可惜，一个人也没有！连刘全也在一顾之下完全埋头在地。

　　“好吧，本宫就告诉刘公公，这位呢，正是栖云公主赠我的湛鸿公子，不知公公还有何指教？是否要向母后报备一下呢？”那人越发得意，竟俯下了身，靠在了我背上！岂有此理！我绷直了背——虽然穴道被制本来已经是绷着的了——只觉得这一刻犹如一世一般漫长，楚徊啊……救救我吧，你在哪里啊……

　　正当我的泪腺要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终于——

　　“这……”

　　“老奴该死，冲撞了公主……”

　　一行人连滚带爬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