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棹有凤》嘉露

2、公子无忧

　　认识庄无忧，是因为两个很偶然的情况。之所以偶然，因为我的天性就是吃饱穿好，自己过得舒舒服服，不管别家闲事。整天待在自己殿里，兴致上来了，最多让其莲念两段诗文杂书听听，哪会招惹什么是非呢？

　　而这两个偶然情况，却极为相似——庄无忧正好从某位权贵的房中衣衫不整地跑出来。由此可见，在东棹的权贵之间，已经流行了怎样的一种风气！

　　说起庄无忧，据说是人人称道的后起之秀——当然这是很久以后听人说的——极王殿下的义子，太子伴读中的佼佼者，无论哪一项，都看不出他会是从大皇姐那儿跑出来的人。

　　那天天气很好，明月当空，一片清朗之色。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月色了，真好，只有月亮是不嫌弃这世间脏秽而肯一视同仁地倾洒光辉的吧。正当我难得兴起欣赏月色的念头并且小有所得的时候，就见到了他。

　　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虽然他长得非常不错，但一下子就破坏了这样的夜色和气氛！

　　然而，等我看到大皇姐还在和他拉拉扯扯的时候，真有点后悔为什么让其莲先行回去置办赏月小台了——我一向是临时起意的。

　　“明凤？”果然，第一眼，大皇姐就看见了我。

　　“皇姐，”真是的，没有侍女太监的吗？为什么拉个人也要亲自动手，还到这里来！“如果没什么事，明凤先回了。”

　　庄无忧却像是见到了救兵，“微臣参见明凤公主。”说罢就是一礼。

　　这一礼也太重了吧，我可想当什么都没看见啊！

　　“明凤，这位是无忧公子，太子哥哥的伴读呢！”大皇姐甜腻的声音响起。说罢，还一扯他的袖子——本来已经摇摇欲坠了，这下更是 “嘶——”的一声，掉了。

　　那庄无忧像是竭力要维护自己的形象，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哪知道，因他不敢用力，便又成了更加甩不脱的样子。

　　他求助地看向我，有无奈，更有悲哀，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书中会有东郭先生救狼的事情了——当年那狼肯定也是这样看着东郭先生的。

　　“皇姐，夜深了，还是让这位公子回去吧。今夜月色如此美好，莫如你我姊妹二人于此赏月如何？母后不知可就寝了，不然也可去请她来。”什么烂谎话？我暗自吐吐舌头，皇姐应该还听得出我的意思吧。难道要说得再明再拙劣一点？

　　还好皇姐马上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讪讪离去——毕竟，庄无忧还是王叔义子。

　　“多谢公主解围，无忧告退。”

　　说罢从从容容地离去。虽然断掉的袖子折损了一点气质，但风仪还是很称这夜色光景的。

　　“果然是中山狼……”我喃喃自语——虽然他说得诚恳，礼也行得到位，但从他的眼神中，完全看不到感激嘛！

　　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至于第二次，则更是尴尬。

　　因为那次是在我尊敬的王叔的府第，从我尊敬的王叔的卧房，他，衣衫凌乱地跑出来……

　　那次他的神情，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掉。惊愕，屈辱，愤恨，悲哀，麻木……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成了极王义子却仍姓他自己的姓，为什么他会那么得太子欣赏，为什么他会深夜被皇姐强留在宫中走不脱……

　　想起那天他断了的袖子，想笑，却只感到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