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触冷暖》江城元气

8、第8章

　　体育馆里响声震天，篮球砸在地板上的闷响，鞋底的摩擦声，还有比赛双方的呐喊，夏哲扬连续两个假动作晃过两人，篮球稳稳地飞出去，落到邵驰远手里，进球得分。
　　“Nice！再来！”邵驰远竖起大拇指。
　　夏哲扬推了推有点滑落的眼镜，遥遥地举起手臂示意，跑动回防。
　　“你今天心情不错。”打完一局，在对手“校队欺负人”的惨嚎中，邵驰远喘了几口气，在场边坐下，一边擦着汗一边从包里掏出一罐草莓牛奶，“碰上什么开心事了？”
　　两人好歹是磨合了一年多的搭档，渐渐地也有点能通过动作看出对方的喜怒哀乐了。
　　“是吗？”夏哲扬不置可否，用毛巾擦着汗，顺带着把镜架也擦了擦。
　　“那个……我话先说在前面，我家就一个主卧室，就一张床，你不习惯的话就别来了……”黎冬支支吾吾地道，然后放了张纸在夏哲扬面前，标题四个大字“约法三章”。
　　夏哲扬拿起来看了，上面详细列出了黎冬所有的生活习惯和禁忌，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通之后，在末尾似乎是突然想起来，又匆匆添上了一项要求：夏哲扬负责饭后洗碗。
　　“这是什么？”
　　“我、我不是写了吗？约法三章啊！”黎冬脸红红的，看上去有些没底气，“我们要住在一起……虽然你付我房租，那我毕竟也不是保姆，你总得做点什么吧……”
　　“噗。”一想到黎冬连耳朵都蒙上一层粉红，眼神也躲躲闪闪，却努力想把话说得很有气势的模样，他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去……”邵驰远倏地吸了一口草莓牛奶，瞪大了眼睛，“夏哲扬，你不是谈恋爱了吧？”
　　夏哲扬很好笑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现在笑成这个样子，明显就是谈恋爱了啊，要不然就是有喜欢的人了。”邵驰远捏扁了牛奶盒子，步步逼近地打量着挚友的脸，“两边的嘴角都勾，不是假笑，眼睛也眯起来了，还有，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眼神这么温柔？”
　　“别靠我那么近，你怎么连温不温柔都能看出来，感觉好恶心。”夏哲扬笑着一把拨开他的脑袋。
　　“你别看我这样，我看人的表情还是很有一套的好吗？”邵驰远实力不服。
　　“先不说这个，啧，有那么明显吗？”夏哲扬渐渐收起笑容，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指什么？”邵驰远拾起一边的书包，好奇道。
　　“……没什么。”夏哲扬说。关于他自己的内心想法，还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首先必须的，就是要分清他对黎冬，究竟怀揣着一种怎么样的感情。
　　——喜欢吗？

　　回到教室，连值日生都已经做完清扫工作离开了，前排的灯关上了，只留了后排的一盏灯，夏哲扬还没进门，就看见黎冬正趴在桌上打盹，椅背上挂着已经整理好的书包。
　　“在等我吗？”故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俯身在他耳边问道，顺带着捏了一把他的耳朵，温热的，惊人的软。
　　黎冬一下子就惊醒了，忙不迭捂住耳朵，大片大片的绯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他的耳朵，怒视着始作俑者道：“你干嘛——”
　　“睡得头发都粘在脸上了。”夏哲扬觉得逗他很有意思，和逗猫似的，装作没看见他渐渐往脸颊上蔓延的红色，又伸手去拨弄他的刘海，“真的太长了，什么时候去剪短吧？”
　　黎冬脸红得快要爆炸，咬着嘴唇，一把甩开他的手，拎起自己的书包拔腿就跑。
　　夏哲扬笑着追上去，也没忘记顺手关灯关门。
　　“我今天想吃番茄炒蛋。要红的番茄，和你刚才的脸差不多红的那种。”
　　光明正大地跟着黎冬进了菜市场，夏哲扬揶揄般提出要求。
　　“凭什么听你的。”黎冬撇了撇嘴，四面张望却也想不好晚上做什么菜，半晌，还是认命地往不远处的蔬菜摊走去。
　　“哎呀，冬冬，今天的番茄不错的，要来点吗？”还是那个相熟的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
　　“……嗯。”黎冬硬着头皮挑番茄，感到身边的夏哲扬时不时投来的灼热的眼神，感觉浑身不自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就这几个，谢谢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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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你还不是打算做番茄炒蛋吗，真是的，至于这么听我的话吗？”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夏哲扬这种人了。此刻他正抱着手臂靠着门口的墙，看黎冬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我开着油烟机，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黎冬拼命自我催眠。
　　“哎你这油锅是不是好了，你先等油热做青椒炒肉吧，我来帮你切番茄。”搁在火上的油锅已经烘干了底部的水，黎冬往里倒油，举着锅铲等待。夏哲扬献殷勤般地挤过去，心想不会做菜，把食材切成块总是可以的，不然也未必太没用了点。
　　黎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倒是没说什么就让开了。
　　然而等他一盘油光光的青椒炒肉出炉后，发现身边这人还握着菜刀和番茄在作斗争，那凝重又严肃的眼神似乎不是在切块，而是要把番茄雕成一朵花。
　　“走开。”旁边切好的那么一点也不能看，不是大块得根本没法炒熟的就是小得像指甲盖的碎沫，黎冬忍无可忍，把夏哲扬轰出了厨房，“你别待在这儿了，去房间看看奶奶在干什么，陪她说说话吧。”
　　“哎，奶奶在听收音机呢，她每天这个点都要听的……”夏哲扬又被赶回了厨房门口，只能继续盯着黎冬的背影看。看了一阵子，他忍不住想，如果他以后娶了媳妇，成了家，大概也就是这么一副光景了吧。大脑还没跟上，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轻轻地走上去，从背后把黎冬抱进了怀里。
　　“喂……！”黎冬被吓得菜刀一滑，险些切到手指，“你你你干什么，快出去啊！”
　　“不要这么小气嘛，就抱一下而已，我又不是女孩子，至于这么紧张吗？”夏哲扬觉得自己也有点魔怔，之前抱他的时候喜欢他身上的香皂味，现在哪怕是平时觉得有些刺鼻的油烟味，只要是在他身上的，好像也能喜欢得起来……
　　“走啦！”那种令人窒息的心悸感又来了，黎冬挣开他，这回放下菜刀彻底把他推出了厨房，砰的一声，门在夏哲扬眼前被用力地关上了。
　　还没抱够。夏哲扬讪讪地想。
　　“……所以啊，大家真的都很喜欢他的，男生经常叫他一起踢球，女生嘛，对喜欢的男生都是比较害羞的，表达喜欢的方式不大一样，奶奶你应该懂的。”饭桌上夏哲扬就没闲着，除了嚼东西就是不停地说话，没有长辈不愿意听自己孙儿的好，奶奶被他哄得笑开了没牙的嘴，连连点头，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原来我们冬冬在学校表现这么好啊。”
　　黎冬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不过，他光顾着惊叹于夏哲扬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也无暇想其他的了。
　　奶奶的身体是越来越虚弱了，吃完饭就犯困，两人把她扶到床上安顿好，关灯关门，再出来收拾碗筷。黎冬忍不住道：“真没想到，你这么……油嘴滑舌。”
　　“嗯？”正在卷袖子的夏哲扬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哦，那个啊，爷爷奶奶都是要骗的，再说了，大家要是了解你，肯定都愿意和你一起，我也不算全都在说谎吧。”
　　“而且，你说得我那么好……我真的有那么好吗？”黎冬有些怔怔地盯着擦得透亮的大理石桌面，和自己的影子大眼瞪小眼。
　　“你当然有那么好了，你倒是说你觉得你自己哪里不好？”夏哲扬把盘子碗筷全部收到一起端着去了厨房，没办法，谁让“约法三章”里的洗碗协议写明了是即日生效。
　　这回换黎冬倚着门看他了，夏哲扬洗着洗着，就听身后传来弱弱的一句：“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夏哲扬扑哧一声就笑了，幸好哗哗的水声盖住了他的笑声，他挺直背，刻意收敛着自己的脸部线条：“嗯，再过三天我就退房搬来了，你答应我的别忘了，别再去酒吧打工了啊。”
　　黎冬低头看着自己的拖鞋，鞋头上缝着一只小熊的大脑袋，他拿小熊的耳朵蹭着地板，犹豫了好久终于问出了口：“……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关心我啊？”
　　夏哲扬拧上了水龙头，水声停了，周遭一下陷入了寂静。黎冬抬头看着他的后脑勺，没有听到回答，刚想说一句“当我没问”来缓解气氛，夏哲扬却突然回过头来，透过镜片传来的眼神有着些许疑惑，但更多的是认真，他说：“你让我好好想想，然后就给你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