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颦眉醉舞》桦叶

23、泪之爱 第一章

　　1、
　　珪媚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自艾自怜的人，应该说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样。离开李世民以后她很冷静的分析自己的处境，她需要好好想想，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如果没有吉儿，她就可以去寻找青蓝可以随便去什么地方。可是现在她不能把吉儿托付给任何人——青蓝这么多年来，对她也是同样的无奈吧！
　　只能先回雁楼。
　　雁楼原本是座歌舞坊，珪媚青蓝从敦煌回来后，它暗地里又成了死士门设在长安的一处接头处。因此，珪媚在长安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汇报给杨广。
　　那么杨广现在在干什么？他违背自己当日在雁门对天下所作的承诺，再次决定发兵高丽，且不顾百姓怨声载道，甚至杀死两个向他进谏的大臣，再次巡游江都。
　　“你会原谅他么？”吉儿趴在桌上，双手支起下巴，看着坐在窗边出神的珪媚。珪媚没有回答她，将一支手伸出窗外，感受清凉的雨水。
　　李世民日日来，珪媚一次也不见。
　　“你会原谅他的！”吉儿自言自语的说，“你们互相喜欢，现在只是在赌气！”
　　“我没有和他赌气，也没有生他的气。”珪媚望着外面明晃晃的天空中银丝般的细雨。
　　“那干嘛让彼此都那么痛苦？”吉儿不懂，可珪媚是忧伤的，她看得出。
　　“一切皆是因果报应，是我自己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现在所受的就是我的业果。”珪媚面无表情。
　　“我听不懂。”吉儿摇摇头站起来，“而且我觉得很不对，什么是你不该拿的？”
　　珪媚回头看看她，欲言又止。
　　从认识李世民起她就应该知道像他那样的人所想要的，绝不是如自己所追求的那种简单生活。他是爱她的，可他给的爱却不是她所想要的幸福。
　　“姐姐，你可以用生命去捍卫一座冰冷的城池，为什么不能主动一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吉儿真的不懂，姐姐是她最亲近的人却也是那样一个让她捉摸不透的人。在她从小生长的皇宫里，每一个人都在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从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是不该拿的。
　　珪媚不知道怎样跟妹妹解释，和李世民在一起或许会有快乐，却没有长久的幸福。如果到最后终究要受伤，她宁愿一直过着平淡的日子。
　　“你真的……”吉儿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发现珪媚的影像有些缥缈，似乎就要飘入窗外升起的那片氤氲之中。
　　“李公子来访！”
　　一个小丫头来报。
　　吉儿看着无动于衷的珪媚，突然生起气来，她大声道：“你真的不要他了么？”
　　“那么我要了！”
　　她转身下楼。

　　李世民站在三风阁下，仰望阁中临窗而坐的珪媚。两人久久的对视，都是一脸的淡定。夏日的雨水总是清凉的，浸透衣衫也不觉难受，只是流进他眼中，模糊了他的视线。

　　吉儿跑下楼，看着傻傻立在雨中的李世民，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她冲进雨中，狠推李世民一把。李世民纹丝不动，连目光都不曾移动。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人身上生疼。
　　“她不要你了！”吉儿大声冲李世民喊道，“你走吧！”
　　李世民仍无半点反映，那架势，仿佛要变成一座雕塑，永远的立在那。

　　“傻瓜！”吉儿大骂，“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她冲楼上的珪媚喊道：“你告诉他呀，你不要他了，你不喜欢他了，你告诉他呀！”
　　磅礴的雨势几乎淹没了她的声音，吉儿开始大哭，她贴近李世民面前，大声道：“你看看我呀，好好看看！”
　　李世民冷漠的看着她。
　　“你看看这张脸！”她拉起李世民的手，“你摸摸！”
　　“这张脸和她的多像啊，我和她多像啊！我就是她的影子！”
　　“她不能爱你，我能！她要不了你给的幸福，我要！”吉儿几近疯狂。
　　李世民看着她，雨水模糊了他的脸，让吉儿看不清他的表情。
　　“让我代她爱你，如果注定不能幸福，也让我来承受！”

　　“青蓝姐姐……”珪媚从未像现在这样需要青蓝过，连梦中都在呼唤她的名字。她在这世上活了十五年，有了些什么？好像什么也不曾真正属于她——除了青蓝，了解她如另外一个自己。可是，青蓝不在她身边，在她最想要见她的时候。
　　“谁！”屋顶细碎的脚步声将她从梦中惊醒。
　　她迅速的披上衣衫，一道人影从洞开的窗户滑入。
　　“皇上密旨！”那人将一只木盒放到桌上，遂又离开。
　　珪媚暗自心虚了一把，多年来在青蓝的保护下，她的警觉度总是很低，居然还大开着窗户任人来去自如。
　　盒内有两丸蜡丸，她取出一枚极薄极快的刀片，先将右边一枚划开，取出里面的纸条。
　　“随李渊北备边朔，观其动。”
　　珪媚将纸条捏成一团，心下狐疑，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呢？“北备边朔”？他要调李渊去雁门？又要自己跟去干什么，难道他怀疑李渊又不臣之心？
　　杨广似乎很搞不清自己状况，眼下他的天下最大危机的是各地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他却不管这些，只一味的怀疑自己身边的臣子，将镇压起义的宿将鱼俱罗和董纯都杀了，最近又因一梦之故疑忌右骁卫大将军李浑门族强盛而杀了他一门三十人！
　　父亲啊父亲，如果这些人真的起来反你，那也是拜你自己所赐！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怀疑天下人，那是因为你怕他们了啊！纵使你躲去江都夜夜笙歌的麻痹自己又有何用，内心的恐惧会像一把钝据来回锉撕你的灵魂！你终究是放不开，所以你的命运也只能如此。
　　她忍不住满心的凄哀——这片破落的山河，谁才将成为她的救世主？

　　她捏碎了那字条，打开另一枚蜡丸——
　　“吾女珪媚，可嫁李门元吉。”
　　珪媚将字条捏得粉碎，这老糊涂，又在打什么主意？

　　第二日一大早，李府送来请柬，邀请珪媚和吉儿赴窦夫人寿宴。
　　吉儿从昨日起就没再和珪媚说过话，珪媚进她房间时她正在梳妆，珪媚将请柬拿给她看她也不理睬。
　　“怎么？不想去？”珪媚故意问。
　　吉儿将嘴翘得老高，珪媚笑看着她越来越酷似自己的脸，想起她在雨中说的话：“让我代她来爱你，如果注定不能幸福也由我来承受。”
　　多傻的孩子，她想。可是她真的很勇敢，谁能相信这样娇弱的一个孩子为了救姐姐举刀杀过人，连命也可以不要！可她真的做到了。
　　或许她真的是在寻找自己的幸福了，珪媚想。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姐姐希望你幸福！”她说。
　　吉儿怔了一下，随而紧紧抱住珪媚的腰，将脸贴在她腹上，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