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on.10 长安皇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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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翎咬着筷子，看着面前的满桌佳肴，不知该如何下手。原以为君翎上神神通广大，就像什么棋局都能应付得来那般，什么菜都能吃。
万万没想到的是。
“你不吃肉？”坐于君翎对面的蓝衣男子惊叹。
君翎与这蓝衣男子结缘于仙界宴会的一场棋局，若要在场之人评判那棋局走势，那便是生死厮杀。蓝衣男子名为澜蓝，出身于西海夜莺一族，自小便和君翎一样，不是什么省事的料。两人下棋时用的棋盘，乃是刚刚被请下神兵榜的生死局棋盘，一局，山河动摇，日月影移。那一局棋下得，让整个四海八荒叫苦不迭。
“开玩笑吧，上个月你在南荒烤兔子的时候吃得欢着呢。”澜蓝摇了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
西景夹起一块鸭肉，极斯文地入口咀嚼。
“这月是她的斋月。”西景没等吞下鸭肉，就含糊不清地做了解释，他是故意的，就是要馋身旁的女人。
君翎放下筷子，道：“没关系，你马上就要飞升上仙，到时接连几月斋戒。”
话下之意是，到时本上神天天吃肉。
西景不做声，但嘴角微微翘起，显然心情不错。
君翎飞升上神所渡大劫已成了神族的一段传奇。
这飞升渡劫，向来就是那几种劫，几十万年来从未变样。一是情劫，上仙抹去记忆，封住修为，作为凡人经历一生情难，一生结束之时便是上神。情劫虽好渡，却在记忆里留下伤痛，倒也是个不好的劫。
二是地火，历劫时跨过九道地心烈火。地火乃是至纯之火，稍有不慎，便灰飞烟灭。但这地火，看着不好，却其实是神仙历劫时最想碰上的劫。
三是雷劫，飞升时需挨上三道天雷，这天雷到来的时期不好测算，且是必须要击在人身上才算完。四海八荒的神仙最最忌讳的便是雷劫，但若有精纯的修为，跨过雷劫倒也不是事。
君翎向来不积攒福报，是以要碰上的不是情劫就是雷劫。上天摆明了要整她，给她上了雷劫。谁知，她历的劫，竟成了传奇。作为四海八荒唯一一个历劫时因为祸作乱不修福报被劈了四道天雷的神祇，君翎在榻上卧了三个月，这若是换了别人，估计魂都没了。
西景心想，就算自己不斋戒，也不会像某人一样惨。
她挨过去了，他也能挨过去。她能活下来，他也能活下来。
无需担心。
长安城街市混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君翎、西景与澜蓝三人下界游玩，刚好三人的脾性在这儿，都不喜欢什么山清水秀江山画，倒是跑到尘世来沾沾人气。
这三位当真是适合这里，刚来了两天，就把长安城好玩的玩了个遍。早起逛早市，上午赌博，午间逛青楼，下午就赖在客栈里大鱼大肉。他们若是到了江湖游侠口中，倒也能被说成是风流倜傥好不潇洒。但在伏皓君口中，三人却是任性胡闹无耻下流。
那时君翎历了天劫刚刚有半年，修为一日千里，神族祭司册封在即，身旁有几个能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那是她的生命里最为顺利精彩的一段时日，也是她胆子最小的一段时间。后人问起，君翎上神那时候惹出那么大的事来，当真能说是胆小？伏皓君答，她若是胆子大起来，惹的事必定是星河动摇级别的。
西景那时两万岁有余，人小鬼大，倒是成熟得很。他与君翎站在一起，后者才是需要照顾的那个。西景是真的想好了，他愿意照顾旁边那个将智商全部用来惹祸和吵架上的女人三百六十五天十二个时辰。
为了照顾斋月中的君翎，澜蓝特意叫人添了不少素菜。
三人吃得正欢，一盆菜迎头而下。
君翎错愕地抬眼看着澜蓝，而澜蓝和没能避开的西景也同样惊讶地注视着她。
这一盆菜，同时波及了君翎和西景。但西景要好得多，他只是湿了全身，因为他穿了一身黑袍子，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处。
君翎就比较惨了，因着长安正是酷夏，她只穿了件白色的纱裙。白色纱裙已成了半透明的，紧紧贴在身上，隐隐可见。她一头长发里夹着菜叶，凌乱不堪。四海八荒里唯一一只青鸾，此刻就和菜市上被烫了毛的野鸡没什么区别。
西景将她拥进怀里，宽大的袖子正好作为遮掩。
对面的澜蓝咋了咋舌，招呼来店小二，让他赶紧去找床被子来。
这不是西景和澜蓝第一次看她湿透，但这确确实实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狼狈。
店小二唯唯诺诺的，掌柜的也有些害怕。君翎虽然没有戴什么首饰，但这气质和这衣服的料子，一看就让人觉得是出身名门。这长安城的大小姐，虽有不少知书达理，但被如此冒犯，家里人也不会就简简单单地算了。
这不过是个意外，店里洗菜的丫头脚下一滑，一盆菜和水便扣在了君翎头顶。
澜蓝和西景本想不再计较，可看君翎阴晴不定的样子，都乖乖闭嘴了。
已经换了一身干衣服的君翎皱着眉头捏起了洗菜丫头的下巴，细细打量。
照着君翎的性子，一巴掌打上去实属正常。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这一巴掌上去得多疼啊……西景和澜蓝不约而同地侧过头，不忍再看。
君翎轻笑一声，便松开了手。
“你不是做丫鬟的命。”君翎取了一包银两递给她，说，“离开长安，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那洗菜丫头怔愣地看面前的棕色锦囊，那锦囊鼓鼓地，显然是有不少银子。
谁知，那丫头竟是推开锦囊，道：“不，我不走，我不走……”
“长安快要变天了，你若是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君翎收回锦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院。
一干人等迷迷糊糊地思虑着君翎的话——变天？变什么天？
但这话，在那洗菜的丫头听来，就是另外的意思了。
——长安变天，百姓痛苦不堪，江山易主。
那个人，是如何知道的？
西景极为耐心地坐在石桌旁，笑着打量面前的洗菜丫头。
然而洗菜的小丫头极为不羁，在这样一个英俊公子的注视下，转身就要离开。
“你说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来洗什么菜啊？”西景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转身的那人听清。“年纪轻轻的，就好好听哥哥姐姐的话，性子别这么倔。”
是了，神族有俩“贱”神，一个是君翎，另一个是西景。他们俩一个为人做事不留情面，一个专门负责揭短找茬，借着身份为非作歹，作为“贱”神当之无愧。然而最可怕的是，他俩常常双贱合璧。
是夜，君翎坐在软垫上，卧房里摆了张小桌，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她阖着的双眼缓缓睁开，淡然地瞥了一眼木门。不消半刻，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君翎的声音一如既往，不卑不亢。
那丫头竟换了一身漂亮衣服，头发也好好梳理过，挽起一个漂亮的发髻。只是，她的头发，并不披在背后，而是盘起来的。
“请问，您是何方神圣？”洗菜丫头直奔主题。
君翎不忙不乱地喝起了茶，水气氤氲，她长长的眼睫上蒙了一层水雾。这房中的两人，都各怀身份秘密。
以君翎的身份，她大可以把对她不敬的人都揍一顿，然而她没必要和凡人计较。以洗菜丫头的观点，面前这人虽高傲的过分，却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面前的女子必定是绝世的高人。
于是，两人在某种微妙的层次上，竟相互理解了，女人这种生物向来是无法猜测的。
但这般僵持之下，君翎还是答了问题：“琉璃仙境，君翎。”
那丫头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果然听过。”君翎依然看着杯子，笑道，“毕竟是出身名门，自小博学多识，通术法懂机关。作为凡人，听闻过琉璃仙境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毕竟，你可是这古国的皇后。”
“那，上神可有方法解凡女心结？”那摇身一变从丫头变成了皇后的女子转惊讶为平静，她坐于君翎对面，才发现，桌上的茶，有两杯。
君翎一直把所有的事情都算计好了，说不定，就连一开始被泼一身水和菜的事，也在她的掌控之中。
君翎冷冷揭破，“你哪里有心结？你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这样做。”
她这般不留情面，倒是叫对面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不插手这种动辄就是江山易主的事。”她说，“方法是有，只是要你自己去做，这结局也不是绝对的。无论你心愿实现与否，你都会耗尽精元而死。”
长安皇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遇见过太多太多心计颇多的人。一时间遇见君翎这样直来直去的，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半晌，她点头应道：“好。”
她或许不知，真正被实现的，从来不是心愿。每一个得到了想要的结局的人，在这过程中所遇见的事，都不如心意。
后悔，晚了。
最后，留下的，只是不甘心。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on.10 长安皇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