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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on.9 心病无药 ...

  •   西景双手于背后交握,玄衣荡于海风之中,一派君王之风。
      太阳于东海之东升起,那处,天海之间的红色朝霞成了一条地平线。
      夜里睡不安稳的,除了西景,还有纪河。穿着蓝色华服的纪河,同是立于海上,看了一场日出。他已经七万年不得好觉,只要闭上眼睛,看见的就是霂离剜心时的场面。其实那时他已经看不太清楚,但他总记得,眼里看见的除了血就是泡沫。妖族鲛人大战幸免,但纪河只觉得那日血流成河。
      “青羽与君翎,恐怕有不小的关系罢?”纪河问,“这世间已不是天地初开万物生时的样子,在所有青鸾绝迹之时,不可能再无端地出现一只。”
      西景没再否认,直接答道:“瞒不了多久。”
      然后,再无言。
      纪河的确是想要问,君翎为什么在魂飞魄散之后的今天又要重回世间。但他没问,因为他知道西景答不了。君翎这个人,除了伏皓君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纪河曾以为她冷硬铁血,但后来发生的事,彻彻底底地否定了他仅有的这点理解。

      六万年前,妖君赤罗大婚,也不知怎地,他对君翎抱有莫名地好感,喜宴的请帖竟是发了琉璃仙境一份。可想而知,知道这事的妖族是怎样抽搐着嘴角在心里骂赤罗是个神经病的。
      未曾想到,这请帖发出去的第二天,君翎就遇上了飞升的天劫。赤罗大婚那日,君翎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自然是不能亲自到场。琉璃仙境到底是足够给面子,伏皓君亲自携着君翎准备的贺礼前往了。
      君翎一直惦记着纪河与霂离的那桩事。
      那日伏皓君放下贺礼,喝了盏茶,人就没了踪影。
      倒是赤罗打开那盒子时,一杆精美的绿色油纸伞映入眼中。他又迟疑地打开了盒子里带的信封,信纸上几个大字叫他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你若不举,便是晴空万里;你若举,便是绿云罩顶。”

      西景想起这事,便会笑得不能自已。
      他确实是不了解君翎的全部。君翎上神一直便是充满谜团,不走寻常路。西景和她一个样子,小小年纪,就精灵古怪叫人头疼。
      但他知道的,君翎冲动时会做出与作风全然不同的决定。单是这点,就足以保证他对她的感情在生死两隔之后的六万年里都没有变质,反而像一瓶酒,越酿越醇。他就是喜欢君翎的趾高气扬,就是喜欢君翎的深不可测,就是喜欢他认定的这个唯一够资格当他对手的女人。
      她若是像别的女人那般好懂,西景或许就不会喜欢她了。

      青羽还迷迷糊糊地睡着,竟是丝毫察觉不到西景进来的动静。
      她不像君翎。君翎很敏感,在不熟悉的地方睡觉时都是浅眠,只要有一点动静,她就能睁开眼皮。
      西景看着她这睡姿,无奈地笑了。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睡相没有一点长进。

      只希望,她确确实实地,和君翎不同。
      她千万别再变成第二个君翎,那样活着,并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情。

      等到浮世绘卷所有的碎片收集完毕,这世间,再无君翎。到时西景会心甘情愿地喝下忘情水,忘记所有或欢喜或悲伤的过往。
      这段感情中的两人,一个死了,另一个不该痛苦。
      西景虽不因爱她后悔半分,但也没有抓着不放的道理。
      他只是对君翎傲然幸运至极的人生忽然迎来的终结无法释然,两人相遇相逢,便成了一个故事。西景和君翎的故事没有结局,就那样匆忙地戛然而止。他不甘心,而她也不甘心。

      西景持着东西到了客堂之时,纪河已经坐在那里等了。
      纪河把玩着手里的忘情水,半晌,抬眸看正执着于手中画卷的西景。
      “其实,真正有心病的,是你。”纪河说,“从神堕落为妖,如此可悲的人,是你。”
      西景倒也大方,没有丝毫迟疑地承认了。
      对,有心病的,就是他。
      “君翎死时才七万岁,刚渡了上神的劫,成为祭司的仪式也在即。这样本该辉煌一世的人,怎么就死了呢?”西景不知在问谁,“她的一生才刚刚开始,她怎么就死了呢?”

      纪河不答。
      他刺破手指,将血滴入墨中,注入神力,墨里的血发着蓝色的光。龙的血,鲛人的血,一旦注入神力,便都是蓝色。纪河也不知,这血到底是他的,还是霂离的。
      抬笔沾了墨浆,便从面前摊开的画卷上画了。
      笔下的女子美丽至极,那模样,无非就是鲛人族已逝的公主。这世上,再无人能画出她来,那种骨子里的善良和倔强,除非了解至深,无人画得出来。最后,纪河收笔时,那画上蓝光一现,画中人竟从墨色变成了彩的。

      西景收起画卷,不再做寒暄,转身便要离开。

      “且慢。”纪河叫住他。
      面上无丝毫讶异,西景缓缓回过身来,他早已料到会是这样。
      “忘情水,你拿走罢。”纪河将幽绿色的小瓶子扔了回去。
      西景说:“你与霂离已无可能,忘了才是好的。”
      “她用一生换我的心,我若忘了她,岂不是太过分了?”纪河眼眸微闭,面上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与释然。“既然背了她的命,就该好好记着她,活下去。”
      霂离三万年的固执,纪河七万年的怀念,终于在今日,全数化解。固执的人无法固执,还念的人依然怀念,只是,纪河看开了。在终于有了选择时,纪河宁愿无路可走。
      西景笑道:“既然说要治你心病,说到做到,这次,别再错过了。”

      嘉和被丫鬟带着走进了殿中,正待迷茫之时,见着了同样茫然的纪河。
      她不比霂离漂亮,更不比君翎风骨傲然。她只是个小女人,深爱着自己的丈夫。
      自南海一事过后,嘉和与纪河之间便突然有了界限,半月一月都不能见得一面。今日,竟是有丫鬟来请她,说是龙王要见她。
      “你……”纪河错愕地瞪着西景。
      “我什么我?陛下,本君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归西。”西景笑着说,“过几日,立后的请帖不用发于本君了,免得天族的人见着本君尴尬。”

      晨起的青羽洗漱了一番,便在龙宫中四处寻西景。知晓她是妖君带来的人,侍卫没有多加阻拦,反而还帮她带了路。
      跌跌撞撞地闯进客堂中的青羽,一眼便望见了西景。
      “君、君翎上神?”嘉和惊讶地叫道。
      她不是魂飞魄散了吗?怎会又出现在这世上?
      青羽与君翎相像甚少,只有模样像了个三两分,气质完全不同。就连恨君翎恨得咬牙切齿的纪河也没能认出来,这般都能把青羽认成君翎,嘉和也真是怕她怕得够呛。
      西景没忍住笑出了声,一边意味不明地笑着,一边将青羽拉走了。

      纪河无奈道:“那不是君翎,你认错了。”
      嘉和抚了抚胸口,她一颗心差点跳到嗓子眼。
      纪河心想,是该立后了。霂离于他是如此执着,嘉和又何尝不是呢?既然失去了一个,就更该珍惜眼前的。

      蓬莱方舟上,青羽打开画卷,看着那个叫霂离的鲛人。金发,蓝眼,长得很是漂亮。
      她忽然痛哭流涕起来。
      西景一惊,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青羽抽抽搭搭地答道:“我长得没她一个小拇指漂亮……哪有这样的人,生下来就是公主,还长这么漂亮,听说还很聪明……世道不公啊!”
      西景惊讶地看她:“你就为这个哭?”
      “不行吗?”青羽回过头来,泪眼看他。
      不,这显然不是行不行的问题,青羽是最没有资格感慨世道不公的人。因为,和她打着八竿子关系的君翎上神,才真的是得四海八荒嫉妒的存在。

      西景负手而立,望向东海之东。
      这世上,心病谁都有,只是病得重不重的问题。
      这病,没有药可以医治。只能自己看开,或是忘记心事。

      有些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病得很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on.9 心病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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