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时代》士安

33、第 33 章

　　苍穹灰蒙蒙的一片，东南方向涌来一层层墨黑色的云，彻底地遮挡住太阳照射到地面的部分光线。狂躁的暴雨尾随而至，机枪扫射般地袭击江心补漏的人群。肥大的雨滴落入大地，激起大范围的水花以及人耳微微听得到的细响。迅猛的狂风呼啸着，吹打着一切阻碍它行进的物体。移植不久的老树被狂风连根拔起，枯黄的树叶飘落到地上打滚，充了空气的塑料袋滚到树叶旁来助阵。天空中勇气十足的小鸟迎风飞翔。
　　就在这种时候，方苏庆搭上一辆前往广州的大巴。风雨拍打着大巴的车窗。方苏庆伸颈去观看车窗外的情景，但透过沾着雨滴的窗玻璃的视线变得模糊不已，见不到什么，所以他索性把头扭转回来，不再去看外面。
　　大巴的车轮压过泥土路上的坑坑洼洼，压起雨中的积水。大巴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驶上了宽阔而平坦的高速公路。一辆辆或大或小的汽车从大巴右侧呼啸而过，车后的排气管送出一股股温热的毒气。
　　天色渐次暗了，暴风雨早早就被大巴抛弃在后头了。方苏庆问司机快到站了没，司机说快到了。
　　他在广州东的汽车站下了车，到汽车站外面的大路上拦了一辆浅蓝色的出租车。
　　“你要到哪里？”出租车司机问。
　　“请您把我带到这里。”方苏庆指着信封上那个用粗重字体写着的地址，对出租车司机说。
　　“嗯，上车吧。”出租车司机看过地址后牢记于心。
　　方苏庆看向窗外，城市灯红酒绿的景色迷乱了他的视线。
　　就要到了，就要见到叶谭硕了，不知道他近来过得如何？方苏庆兴奋地想道。他感到心脏跳动得更快了，一种无以言表的喜悦心情溢于言表。

　　正在收拾餐桌的何叔见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饭馆的门前，还见到一个朝饭馆走来的似曾相识的人影。
　　“请问叶谭硕是在这里工作的吗？”方苏庆推开饭馆的玻璃门，问道。
　　“苏庆！”何叔吃惊地说。
　　“您是？”方苏庆疑惑地问。
　　“你不记得我了？”何叔说，“我曾是你的邻居——”
　　“您，您是……何叔！”方苏庆说。
　　“你总算记起你以前的邻居我了。”何叔笑道，“你是来找谭硕的吧？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他刚刚就搭车回家过年了。我做完饭馆里的这些杂活儿也要回去过年了。苏庆，你不在村里过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
　　方苏庆向何叔说了他被赶出村子的事情。“我是出来找工作的。”方苏庆补充道。
　　“可恶，我们村子里的人真会刁难人！”何叔生气地说，“我这儿正好缺人手，要不然你就在我这儿工作吧。”
　　“嗯。”方苏庆点头道，“谢谢您，何叔。”
　　“谢什么，不必谢的。”何叔说，“我的饭馆过完年才营业，等我半夜做完这些杂活儿你就跟我回家乡去吧。”
　　“嗯，既然叶谭硕回去了，那我也回去吧。”方苏庆答应说。
　　10
　　斑驳陆离的夜色一望无际。灯光四射，夜空被照得多出了几种颜色。
　　叶谭硕到汽车站搭了一辆驶往状元镇的大巴。他是第二个买票的，所以坐在最前排。他坐车照样像以前一样会晕眩，但以前坐车尚能睡下，而这次却根本也睡不下——大巴前门的固定螺丝拧得不紧，致使大巴在行驶的过程中，前门颤动，产生巨大的噪音。大巴前门的螺丝其实是司机故意拧松的。他在工地里过惯了嘈杂的环境，当声音低于五十分贝他就感到周身不适，仿佛被毒虫撕咬一般，所以他就暗地里偷偷拧松前门的螺丝，这样他在开车时才有噪声陪伴。刚离开工地来当司机时，他拧松的是车前窗的一根铁杆，但铁杆震动产生的声音很小，不满足他对声音响度的要求。那时，他总是叫乘客们大声歌唱，以便加大声音的响度，使他能够舒适开车。拧松车门的螺丝是他第九十八次对大巴进行破坏。然而，他觉得他不会继续破坏大巴了，因为车门晃动发出的噪声他满足于他的要求。
　　大巴司机明显过度自信，把车开得飞速。乘客感到紧张害怕，请求司机放慢速度行驶。但司机自称技术娴熟，叫乘客不必杞人忧天。没事的，他说。可是，在一个拐角处他没来得及减速，车子撞坏公路边的栏杆，冲出路面，俯冲而下。幸而路边是一条不深的河流，乘客们得以活命。后来，警察来了，叭叭的警车从南北边的公路上卷土而至。警车一停，一群警察就接连下了车，其中有两名警察追根究底地问司机和乘客事故的发展过程。他们都如实回答。突然，一名警察从兜里掏出手铐往懊悔不已的司机的手腕扣去。紧接着，另一名警察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对着手机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一辆起重机声势浩大地行驶而来。但这时乘客们已经搭了另一辆警察安排的大巴离开了案发现场。
　　“谭硕！”坐在叶谭硕前面的男孩惊讶地叫道。
　　“你是？”叶谭硕奇怪男孩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好像不认识他。
　　“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金舒怀呀！”
　　“金舒怀？”叶谭硕快速地搜索着脑中的记忆库，然后说：“舒怀！我记起来了！”叶谭硕惊诧于金舒怀幡然巨变的相貌，与他印象中的金舒怀的相貌大相径庭。
　　“谭硕，你这是要回你的家乡过年吗？”金舒怀问。
　　“嗯。”叶谭硕说，“那你是——”
　　“我是来找我的妹妹金舒情的。”金舒怀说。
　　“你妹妹不是跟你在一块的吗？”
　　“她失踪了。”
　　“什么！失踪了？”
　　金舒怀说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我被警察押到了少年犯管教所。我前两天刚出来，出来后我就跑到了公安局去问警察们是否找到了我的妹妹，他们说本来是找到了的，但他们想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就没急着去救我妹妹。可是，当拐卖人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突然有人把我妹妹带到了状元镇。现在，他们还在调查我妹妹的下落。”
　　“状元镇是我家乡的一座小镇。我也要去那里，我们一起去找你妹妹吧。”叶谭硕说。
　　“嗯。”金舒怀蹙额道，他那两片短小的眉毛在印堂间紧紧地靠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