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时代》士安

24、第 24 章

　　岁月流转，白驹过隙，一个多月的光景梦也似的过去了。
　　一天，叶谭硕拿到了一千六元工资。何叔问他想怎么花这笔钱，叶谭硕说要寄回家。
　　午休时，他跑到饭馆门外的电话亭里拨了家里的电话。他心情异常激动，心脏伴随着嘟嘟的电话声跳动着，手紧紧地握着话筒。这是他远离家乡首次给家里打电话。
　　“喂，你好，你是？”电话那边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
　　叶谭硕没有马上回话，激动的情绪使他想说的话哽在了喉咙中，他的脸上现出欲哭的模样。
　　“请问你是？”电话那边追问道。
　　“妹……”叶谭硕说。
　　叶梓丹沉默了一会儿，以为电话这边会继续说下去，谁想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就气嘟嘟地说：
　　“没什么呀？你到底是谁呀？再不说话我就要挂电话了！”
　　“我……我是你……哥……”一句纯正而紧密的话语被叶谭硕期期艾艾地道了出口来。
　　“哥？！你……你……你真的……是哥吗？”
　　“嗯。”叶谭硕的话音像糖果一样滑过他的嗓子，变得没那么不顺溜了，“你和妈和爷爷……过得……怎样？”
　　叶梓丹圆大的眼眶里涌出了眼泪，她尽量抑制住抽搭的响动。
　　“我和妈没事，就是爷爷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发病。”
　　“你带他去给医生看看啊。”
　　“看了。不过你是知道爷爷那人的，他什么都主张节省，起初根本不肯花钱去看病的，说药品全是糊弄人的，后来是妈软磨硬泡他才同意去看看，但是他说如果医药费超过一百块他就直接回家不买药。哥，你说奇怪不奇怪，医药费正好是一百块。爷爷承诺医药费超过一百块就回家不付钱，结果医药费是一百块，没有超过自己预定的范围，只好吧嗒着嘴答应付费。”
　　“哈，那有没有效果？”叶谭硕关心道。
　　“早上刚服药，没那么快见效！”叶梓丹眨眨眼睛，说，“那哥你过得怎样呢？”
　　“还好啦。”
　　“你们那边有钱花吗？我刚发工资，明天就寄回家去……”叶谭硕抿起冻裂的嘴唇，话语早在一两秒前说尽了。
　　“你自己留着用吧！这阵子有个叫何自珍的叔叔常常给家里寄钱，他自言是爸爸的朋友，想周济一下咱们家。”
　　“何自珍？何叔！”叶谭硕吃惊地说。
　　“什么？”
　　“没什么。你在家乡那边过得好吧？你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啊！”
　　“我会考上的！”叶梓丹自信满满地说，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存在着成人才具备的坚强与敏感。
　　“呵，你在家得听话，别总让妈操心，得多照顾妈和爷爷！”
　　“我会的！”
　　“好，就这样，过阵子我再打过去（其实过阵子他并没有打电话回家，而是写信寄回家）。”
　　“哦，哥哥，那我挂了——嘟……嘟……”
　　叶谭硕握着话筒，没有立刻挂上，他脑中在想着什么……
　　叶谭硕离开了电话亭，循着原路而回。何自珍正在饭馆里擦洗桌子。
　　“何叔，钱。”叶谭硕从兜里掏出他刚发的工资，把它们都递到了何叔的眼前。
　　何叔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叶谭硕，“怎么？你对你的钱放心不下要我保管啊，叫我保管我可会抽几张来花花的！”
　　“何叔，别开玩笑了。这钱是还您的，谢谢您寄钱周济我家！”
　　“就那点钱，不必还的啦——”何叔搁下手中的活儿，敲敲他那软软的鼻翼，半开玩笑地说道。
　　“不行！”叶谭硕认真地说。
　　“你留着花，我不会收的。”
　　“拿去，要还的。”
　　“你留着花，我真的不会收。”
　　“不行！”
　　“不然你就还我五百块吧。”
　　“全还。”
　　“五百，多了我就不收了！”何叔较真地说，脸色不再是和颜悦色的了。
　　见到何叔满脸的坚持，叶谭硕只好退让道：“那好吧……”
　　“这才像话嘛！快点儿，五百块快点儿拿来！”何叔伸手向叶谭硕讨道。
　　叶谭硕从手中抓着的一叠钱里抽出五张百元人民币，还给何叔。
　　“大家快出来！快出来！”何叔突然嚷嚷起来。
　　叶谭硕困惑地谛视着何叔。何叔面露笑容，颧骨上的肉被挤得更加凸显，看起来就像两颗肉丸子。
　　“什么事？是不是要开饭了？”钱钟钱第一个冲到厅堂。尾随其后的是杜凌斌和其他工人。
　　“不，不是。”何叔说。
　　“切，我还以为是吃饭的时间到了呢！”钱钟钱激动的表情一瞬即逝，换成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情。
　　“别灰心丧气啊，我所要说的事比吃饭更有趣！”
　　“是吗？什么事？”钱钟钱瞪大眼眶问。
　　“叶谭硕他说要请大家去玩一天。”
　　“我没——”叶谭硕觉得事情发展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步。
　　“真的假的！去哪里玩呢？”杜凌斌抹了抹眉毛，打断道。
　　“什么时候去？”钱钟钱在何叔启口答应前发问道。
　　“明天停业后去。至于去哪里，明天再看。”何叔平滑的额头反射出一道油光，投射入叶谭硕呆滞的瞳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