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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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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怀坚决的话仿佛一遍一遍的萦绕在空中,没有停止
项君澈开口截断这片沉默:“咱们回去了”他的声音低和,带着隐隐的安慰
这一句话仿佛将杜闰莹从浑噩中惊醒,她走到齐怀面前
“齐怀,你说不能,不能娶我,为什么?你只要告诉我原因,我马上就走”
“没有原因”
“怎么会没有原因,是不是我不够好,还是因为别的,你说话啊”杜闰莹执拗的近乎顽固
“好,如果你非要原因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因为……”他的手指伸出来
慢慢的,慢慢的
指向了我
我,怎么会因为我?齐风与项君澈的目光交织在我身上,有如电闪雷鸣,炸的我全身发凉
杜闰莹不敢置信的目光盯住了我
“绿衣?关绿衣什么事?难道你……你喜欢的是她?”她捂住胸口,仿佛担心那颗心随时会跳出来
齐怀笑了,笑的那样开怀,好象在听一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的眼睛亮的出奇,“如果我说我要娶她,你们信吗?呵呵……”
“怀,别胡闹了”齐风神情严肃的制止了他的笑声
“原来是这样,绿衣,你好……”杜闰莹也笑了起来,却笑得那么苦涩而僵硬
项君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拉起杜闰莹说道:“走罢”
杜闰莹却依旧笑着,笑得越来越大声,看看齐怀,又看看我,一点没有动的意思
……
“两位爷都在这儿啊,外头雨渐大了,老夫人唤两位公子过去呢”一身浅红衣衫的桂莲提着油伞进来
我有点庆幸她的出现
忙说道:“大公子、二公子既要过去,奴婢也该出去干活了”
“站住”杜闰莹止住了笑容,神情变得冷静
“表哥,我嫁,可是,她看着我,眼神冷的可怕
“我要绿衣陪嫁,否则,你就是想我死”
“我要她陪我一生,跟随我享尽荣华富贵,呵呵……,你说好不好?”
她的语气轻柔,却好象浸满毒汁的丝藤,缠的人喘不过气来
“绿衣不是王府的人……”项君澈表示难以办到
“我不管,总之,将军府我去定了,绿衣我也要定了,只是不知道与那位大将军成亲的到底是杜闰莹的人还是杜闰莹的鬼魂?”她瞬间从一个天真娇蛮的大小孩变成了神情怨毒的女人
情到深处自伤人,杜闰莹这样一个自小没受过挫折的大家小姐,身世,门第,容貌,那样不比我强
齐怀这样说,只是想害死我罢了
“这是你们的事情,我先过去了,奶奶骂起人来可不好玩”齐怀放声笑着,步履轻松的从我面前走过
桂莲也忙跟了出去
我下定决心,不管齐怀是何居心,总之,绿衣决不会为小姐以外的人牺牲
从皇宫出来后,我早已是自由之身
要不是挂心小姐,绝不会再跳入这个火坑
“大公子,请罢”我恭身,依旧微笑
杜闰莹这样,我不是不同情,只是她早该明白,感情是勉强不来的
拖我下水,对齐怀一点伤害也没有,她不是嫉妒,只是在齐怀口中被我比下去,心里不服而已
她这样任性,我没必要陪她任性
“绿衣”项君澈拉住我,有些担心的看着杜闰莹
怎么样?真的要我自愿一辈子做人奴隶,任人驱使,活得毫无尊严?
我看着项君澈欲言又止的表情,寒意从心底漫上来
“王爷有话直说”
“莹儿任性,只怕她说得出做得到,你能不能先委屈……”
我冷笑:“王爷说笑了,奴婢生来就是下人命,不过从一个主子跳到另个主子那里,哪里有委屈之理?只是奴婢现在的主子是齐大公子,您还是求他商量吧?”
齐风看着我,淡然道:“绿衣,咱们走罢”
他云淡风轻的说完这句话,然后牵起我的手
“两位,恕不奉陪”
白衣翩翩,温和清然,谁可以像齐风笑得那样自然,让人舒心
我看见项君澈眼里的惊诧与心痛
我的心也痛了起来
一灯如豆的书房,疲累英俊的侧脸,现在忽然都停住了,安静了下来
全部停了
我的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跟着齐风踏出门口
那条路变的特别漫长
而淅淅呖呖的小雨仿佛都被齐风温暖而干燥的手心带走
……
“想不到我哥居然为了你,将与他情同手足的好朋友置之不理,难得啊难得”走在路上,意外遇见如鬼魅般的齐怀
他懒懒的靠在墙上,双手环胸,口气轻佻
我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不理他,当没看见也没听见,越他而过
“哎……”他讪笑着拦住我的路
“二公子有何指教?难道奴婢留在相府很碍二公子的眼?您要这样待我?”
“哼,我如何待你?”他依旧嬉笑着,只是眼中多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二公子心中有数”他是成心利用杜闰莹将我赶出相府
我也知道,闹出这么大的风波,留在相府也是让齐风难以面对项君澈
可是,我留在相府只想求齐风想法让我再见小姐一面
算算日子,下个月便是她分娩之期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到哪里不能活?
而现在,这个始作俑者,反倒说起风凉话来了
不怪你,难不成还感激你吗?
他摇头苦笑,问道:“你真觉得我在害你?呵,倒是我枉做小人了”
说着又自言自语,“齐怀啊,齐怀,早知道这个丫头不够聪明,就不用费心帮她那么多了”
我听出他话中有话,问道:“你这话何意?”
他挑眉,笑道:“你原先是王府的人,让人很难不怀疑你的动机?你不想想,自己在相府里有多大的名气,为何我娘从不来招徕你?也没人来为难你?”
我心一惊,莫非他已知道什么?
他却自顾说着,“今日项君澈在这里吃了我哥的钉子,加上杜小姐的事,只怕王府你是回不去了,可是相府只怕也留你不得”
他忽然伸出手来,我退后一步
他冷笑道,“傻丫头,白生了伶俐面孔,一点也想不透吗?不要被人利用了尚且不知”
他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倒真把我搞混了
正思忖间,有几个丫头说笑着走近,我忙恭身,郎声道:“二公子,奴婢告退”
说完,便急急的离去
身后,他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明眼人看明白事,迷糊,糊涂人看迷糊事,难得糊涂”
一干小丫鬟嬉笑道:“二公子这是在作诗呢”
“什么糊涂,明白的,真是迷糊极了”
“呵呵,……”
“喝醉了罢?嘻嘻…”
……
这糊不糊涂的,我可是真迷糊了
他说我被人利用,难道他是真知道了什么,而且比我还清楚其间的纠葛?
项君澈会是那样的人吗?
我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不管他利不利用,我是迟早要走的了
这王府也好,相府也罢,每个人都像罩着层层迷雾,看不清楚
绿衣始终是不习惯生活在这种环境下啊
“你要离开?”齐风惊的从塌上起来
“是的,大公子,奴婢想离开”
我低着头,不论是谁利用了谁,我累了,决定及早抽身,
也许,绿衣从来就不是个适合干大事的人
只是齐风,他一向至诚待我
我难以掩饰心中的愧疚与抱歉,但是说出这句话后,心里却轻松了许多
齐风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未了,却只凉凉的说了两个字:“也好”
这“也好”两字,齐风说来,轻浅低沉,却如同千斤重锥压在心上
重的我仿佛连转身都困难
所以,我只能将头低的低低的,几乎缩到胸口
但又怕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
出了齐府的绿衣,依旧是孑然一身,却没有了初进宫的坦荡与轻松
大街上人来人往,小商贩起劲的吆喝着,穿着布衣素裙的大嫂门挎着菜蓝讨价还价
……
当街的摊点热闹而平常
这对于我来说,却是极其的难得,犹如在梦境中一般
“绿衣,绿衣”
有人拉住我的衣服,略带惊喜的声音有几分熟悉
只见一个面目端正,提着菜蓝的年轻女子,但眉目间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绿衣,我是琉璃啊,你不认得我了?”
琉璃,是琉璃
当日小姐进宫,其余皆调开到了别处,因她秉性淳厚,夫人便留下了她在身边
“琉璃姐姐”算起来,差不多有四、五年没见了
她高了许多,眉眼依旧透着质朴之气,穿着也依旧朴素
“绿衣,不是说你出宫了吗?又没回府来,还以为你回老家了呢”她显得十分的激动
老家?我们都是无家可归或是有家归不得才到傅家的,哪里回的了家呢
我笑笑:“琉璃姐姐,是来买菜的?”
怎么说,她也是伺候夫人的上等丫鬟,怎么会轮到上街买菜这种厨中的活计
她有些黯然,道:“老夫人病了,我是来抓药的”
我这才看到,她蓝里有几份药包
“既出来,便带了篮子,替夫人买些清淡新鲜的小菜,另熬粥喝,夫人总觉厨房的火油味重了些”
“可巧碰见你了,咱们一道回去罢,也看看夫人,虽说你现下不是府里的人了,可总归是傅家出来的,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
我笑着挽住她的手,“这有什么可气的,自己是下人还不许别人提起了吗?哪天不自称奴婢好几声的,要这样生气,哪里能活到现在?走罢,正巧没地方去呢”
她将篮子递到我手里,笑道:“这便是了,绿衣还是从前的绿衣啊”
我接过:“琉璃姐姐还是从前的琉璃姐姐呵”
两人的笑声一样清脆,穿过这繁荣兴盛的大街
傅夫人终归是老了,原先保养得宜的面容也已多了几分憔悴与疲惫
“绿衣,你回来了,好,好,原先裳儿从宫里托出东西来,你和铃兰怎么不来拿呢?”
我见她病的直不起身来,想起当日进府时她的雍容与华贵
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夫人,奴婢失职,没能一直守在小姐身边照顾小姐,实在没脸来见老爷、夫人”
“算啦,她叹了口气,这都是各人的命,说来说去,都怪我啊……”
“幸好小姐已经有了身孕,好歹有个庇佑不是?再则太后待她也好,至少不会像从前那样受人欺负”琉璃见夫人伤心起来,忙一旁接口道
“希望她们母子平安就是了”傅夫人想起了什么,担心的叹道
“小姐吉人天相,必定如夫人所愿”
傅夫人看了琉璃一眼,欣慰的点头道:“绿衣,虽说现下你不再是府里的丫头,可要是没事,就在府里多住些日子罢,你与琉璃也好说说话,现在府里的人是越来越少啦,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住在府里,还能就近得到小姐的消息,比在大街上转悠强多了
因点头道:“谢夫人”
傅夫人笑道:“琉璃,带绿衣下去收拾间房子,我这里先不必侍侯,有事叫你”
琉璃愉快的答应一声,便拉着我出了去
小姐的厢房一点都没变,我刚走进去,便有丫头出来喊道:“绿衣姐姐,是绿衣姐姐吗?”
只见她身形娇小,不过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唇红齿白,形容可爱,又透着股机灵味
香玉,是香玉,想不到长这么大了
“厢房只有一个老妈子与香玉,夫人吩咐务必保持原样,因此还是有人清守的”琉璃解释道
坐到一处,又不免说了些闲话,宫里怎样,府里又有哪些变故
得知虽说老爷又得了个缺,做了文官的闲职,重新上任了
但府里终究人员渐少,光景比不得从前
得知铃兰嫁人后,不免又唏嘘一番,尤其是琉璃,惹得香玉连连取笑
“琉璃姐姐不用叹气,夫人不早就说话了吗?待有了好人家,必定当做女儿一般待遇将你吹吹打打嫁出去的”
琉璃红了脸,啐道:“偏就你嘴比别人多一张,我走了,盼着夫人也好为你张罗小郎君不是?”
香玉倒一点也不难为情,笑道:“就是这么盼着,怎么样?难说你不想着吗”
琉璃一点她的脑门,嗔道:“不知羞的小丫头,说这话还大嚷嚷……”
听着她二人的轻松调笑,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青梅季节
……
那时的天空也像现在这么蓝,那时的风吹的也像现在这样沁人心脾
那时的生活虽然毫无新意却总是有许多的开心
只是小姐,不知道现在可好呵?
我也可以像琉璃与香玉一样无忧无虑、开心畅意的过下去吗?
如果当时没有进宫,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
府里虽然人员不多,可还是让我感觉到了许多的温暖与热闹
不管是宫里还是王府抑或相府,从来没有待的这么轻松过
不用费心揣摸他为何对你说这些话,不用担心别的主子晨风暮雨的性子,不用烦恼有人看你不过眼,费劲排挤你
……
我几乎不出门,也不知道杜闰莹后来怎么样了,在傅府,时间仿佛过得很快
我有时也去夫人房里陪着说说话,说起翠微居那段日子,每每让夫人红了眼眶
虽然我总是挑轻松的片段讲,一言带过,但是夫人总还是疼惜小姐所受的清冷苦楚
一日,我正在夫人房里和琉璃小声说话,老爷回来了
“夫人可好些了?”
“回老爷,夫人今日早上用了一碗薄粥与三个记隆庄的小烧卖,精神爽利些了,刚还去园子里逛了一圈,刚歇下”
“恩,好好侍侯,过会儿叫大夫再来一趟,瞧个仔细”
“奴婢明白”
傅老爷看我一眼,道:“绿衣回来也有段日子了,住的可还好哇?”
我忙应道:“谢老爷关心,奴婢一切都好”
“那就好,小姐在宫里也差不多是日子了,你就留在府里等着消息,若一切无恙,夫人进宫时带你一同瞧去”
我大喜过望,忙福道:“谢老爷”
小姐,你可要等绿衣来见您啊!
愿一切无恙
半月后的早上,一起来就阴云密密的,压抑的慌
用了早饭,到后园走走,就听到外头有人在喊:“变天啦,皇上病倒,十一王爷摄政啦”
轰,轰,阴云密聚,巨大的乌云笼罩了过来
狂烈的风,吹折了花苗、树木
豆大的雨珠,滴在我的脸上,顺着脸颊流下来,一直滑到心底
直到香玉跑来拉我:“愣着干什么?下雨啦,还不快避一避”
我被她拉到亭子里,她取出帕子帮我擦雨水,忽然惊道:“绿衣姐姐怎么哭啦?眼圈都红啦”
我哭了吗?你不知道,雨水流到心里,成了泪
雨越下越大,成了密密的雨帘
我觉得,我再走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