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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其六 祭典 ...

  •   虚祖的丰收祭典,又被称为农神节、收获日,是虚祖国最为隆重的节日之一。
      这一夜的虚祖国将被无限的欢呼所笼罩,不仅普通民众得以窥见平时难得一见的皇室成员的面目,商贩摊点亦被允许开张到次日早上九点。唯独这一晚,灯火将彻夜通明,说它是保守谨慎的虚祖人一年一次的狂欢也不为过。
      对于卡萨布兰卡来说,对丰收祭庆典的记忆还停留在好几年前,那时的他仍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青年。后来接手了原本由大哥负责的道馆,琐事繁忙,他又是平日性子很懒的人,偶尔得了闲休息还来不及,更是懒得来参加这种人挤人看猴子的庆典。

      唯独今年,不知是否是命运作祟,道馆顺顺利利地得以关门休假,往日不可能相聚在一起的家人,随着丰收祭的临近,竟也陆续地回到了家中。在几年的时间里都冷冷清清的房子,今年忽然就挤满了人,这让早已习惯独自坐在院里的卡萨一时有些惊惶。
      他回到家里,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笑得像花儿一样跑过去的坎迪达。时候多日,她终于能如愿以偿地换上那条崭新的水红色蓬裙,半长的头发扎成一对双马尾,脚上穿着的前些日子卡萨给她挑的那双新靴子,在天井下跑得飞快。她手里抱着一串蓝灰色念珠,隔珠是黑紫色的,每一颗珠子都有柚子大小,看着极沉,也不知道这倒霉孩子是怎么抱着它跑起来的。
      在坎迪达背后不远的地方,气喘吁吁地跟着一个扎着小辫子的高大男人。他看上去四十出头,身材甚至比瑕梓还要更加健壮一些,身上穿着虚祖修行僧常见的纯黑麻制僧服,外面半罩着一件奶金色的丝绸袍子,袖口连同几串狼牙和一个酒葫芦一同用湖蓝色腰带系着。
      这个男人,姓名不详,只知他自称法号仓海,是个土生土长的虚祖驱魔师。他和从霜认识极早,大概是在座除瑕梓以外,和剑圣认识时间最长的一个人。早些年他还只是个辛苦修行的普通浪人,与尚是剑魂的从霜偶然结识,成为了朋友;后来听说他加入了隶属于虚祖皇室的驱魔团,难免公事繁忙,便鲜有机会再联络。
      卡萨对他的印象本不是太深,也不知是否是以这次祭典为契机,后来驱魔师的身影,竟时不时地就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中。

      罗芙木是爱热闹的人,绝对不会错过这种把热闹发扬光大的机会。盲眼的小姑娘穿起了一件酒红色的吊带长裙,裙摆一直拖到身后半米,长发披散,肩上背着一对手工扎制的小翅膀,嘴上还涂了一摸醒目非常的红色。这套对卡萨而言意义不明的着装,直到后来碍于种种原因才不得不换下来,不过罗芙木坚持只肯换掉裙子,不肯换掉翅膀,即使穿上普通衣服,仍时常发出「哦呵呵我可真美」的感叹。
      令人无法理解的是瑕梓居然也陪着她一起背上了一对纸扎的小翅膀,翅膀上画着独特的天眼造型。阿修罗本人倒是一脸受用,后来跟坎迪达以及罗芙木三人一起蹲在院子里放小烟花,似乎是乐在其中——
      尽管谁也不知道,两个眼睛看不见的瞎子为何会玩烟花玩得津津有味——

      跟我行我素一脸「我真是美得爆炸」的罗芙木相比,仅仅是换了一条裙子的索尼娅,在今天这个举国皆庆的日子里显得异样地正常。这种将腰带高扎,用艳丽的花朵来装饰云肩的分体式裙子,在素喃街头曾风靡一时,据说连虚祖帝姬阿斯卡也赞赏着它的美丽。
      唯独坐在她边上的安纳迦,时不时地就悄悄用手地把那些短短的裙摆往下扯些,大抵是试图遮住她露在外面的那两截白腻的大腿……尽管这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一见到卡萨回来,穿的像朵大丽花的索尼娅就跑过去跟他抱怨,自己帮奥珀尔也买了裙子,可她死活不肯换上,一股脑地钻进厨房叮叮当当地开始处理食材。对此,卡萨没有表态,只是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他发现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所以,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后来奥珀尔真的换上那条裙子时,他是如何淡定地接受这个画面的。

      在一群热闹咋呼的人中间,似乎只有从霜是没有变过的。他还是穿着平日里练剑的那套衣服,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擦着武器,连头上的护额都还是之前卡萨还给他的那个旧护额。
      卡萨忽然想起了一直放在房间抽屉里那个东西,不如饭后找个机会给大哥吧。没料到,明明看起来还是个小姑娘的萝芙木,居然在饭桌上跟看起来最年长的仓海斗起了酒,后者也毫不避讳欣然应战,两人在桌上喝得昏天黑地,萝芙木甚至跳上桌子要跟驱魔师战个痛。原本打算在饭后一起去参加祭典的奥珀尔等人,不得不留下来先收拾一下现场的烂摊子。坎迪达却急着要拉卡萨一起去看庆典的烟火,而瑕梓也有意前往附近的祈庙走走,三人只好一起同行。
      才刚走到门口,瑕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一敲手心,又跑回了家里。过了三五分钟,便拽着他家大哥一起走了出来。

      「毕竟,我们兄弟俩……都好多年没有一起参加过祭典了吧?」瑕梓笑呵呵地说道,「而且,据说今晚上街的人会有好运啊。」

      卡萨也不晓得瑕梓说的究竟是实话,还是他随口瞎编的——起码四个人这么磨磨唧唧地走了十来分钟后,除了坎迪达全程笑颜如花,其他人都没怎么说话。
      本来吗,三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逛祭典,怎么看都非常诡异。不过瑕梓毕竟是看得开的人,从祈庙里出来后,就开始跟着小坎迪达一起在各个摊点上游走了。

      明明已是月头高照了,来庙中求签的人仍然非常多。虽然瑕梓开玩笑地解释了他来求的签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代远方的另一个朋友求的,不过看他把解签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里的模样,即便不是给自己求的,大抵也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吧。
      卡萨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个名字。
      但他心知肚明,于是什么也没有说。

      「爸爸,爸爸,你许了什么愿啊?」再回神时,卡萨发现坎迪达正仰着头用小手扯他的裤腿,脸上花花绿绿地脏着,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东西。
      「我没许愿。」即使是今天这样热闹的节日,卡萨说起话来的语气还是冷冷的,温度甚至不及他手里燃烧的刀。
      坎迪达失望地哦了一下,又跑到剑圣的跟前拦住他,用小手摇了摇他的裤腿,「从霜叔叔,从霜叔叔,你许愿了吗?」
      剑圣被面前的孩子拦住去路,站定之后,并没有说话。坎迪达毕竟仍是孩子,期待地张大眼睛看着他,等待着这个冰冷男人的回复。
      「坎迪达,这里有个卖糖饼的摊子哦。」
      瑕梓的声音忽然远远地飘来,插入了这个尴尬的话题之中。
      「哇啊,是糖饼!!在哪儿?」一听说有喜欢的糖点,小姑娘顾不及再听回答,便一股脑儿地朝着跑过去了。从霜目送着她一路跑着扑倒瑕梓的腿上,又静静地看了一眼卡萨,得到了一个四目相对的回应。

      许愿……啊。
      ——违逆命运之人,真的还有资格向命运祈愿吗?

      「看着她点,别走丢了。」将视线重归前方后,从霜说道。
      「大哥,你许愿了吗?」只有两个人的场合下,卡萨故作轻松地问他,口气却不太像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愿望。」从霜答道。
      「那大哥你猜,我有没有愿望?」
      幻听一般地,他似乎听见了卡萨话语里隐藏的苦笑。只感觉后腰上有一个力量贴了上来,剑圣的身体被往前微微一推,卡萨把嘴凑到他的耳边,一字一句几如掷地有声。

      「大哥。我想……睡你。」

      祭典的人群异常吵闹,哄闹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几乎要淹没了卡萨的耳语。
      从霜眼神复杂地看了卡萨一眼,抿着嘴,默不作声。后者哈哈一笑,亲昵地搂了一把剑圣的腰,偏了偏头,解释道,「我刚才开玩笑的。这里太挤,赶紧走吧。」
      从霜被推攘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不动了,目光静静地投向虚无的前方。卡萨也跟着停下来,过了半晌,也不敢再继续搂着他走,只得收回手来,同他一起干站着。两个人在拥簇的人流中,如同湍急河水里陡然长出的两棵大树,从热闹中分离出来,紧挨彼此,却孤独得要命。

      卡萨布兰卡被困在这祭典的人群里,踯躅难行,四面楚歌。街上很热,他摸了摸被汗湿的衣领,竟幻觉般地感觉耳根发烫。又往深摸了摸,才发现这不是幻觉。
      人群的另一头,传来坎迪达稚嫩的呼喊声——她正坐在瑕梓的肩上,居高临下地朝着这边挥手,声音却被人海淹没听不清楚,似乎是在抱怨掉队的卡萨和从霜走得太慢。狂战士如同得到了赦令一般,急着打算往前走,鬼手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扯住了。

      「那就来吧?卡萨。」

      他回头望去,发现剑圣也在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仍是一如既往的不喜不悲。这里的人流那么嘈杂,摇曳的灯火那么晃眼,卡萨布兰卡在某个瞬间,却觉得那个男人才是灯火,才是太阳;他的声音,足以盖过今夜素喃城所有吵闹的人声和烟火喧嚣的爆炸声。

      ——那就来吧?卡萨。
      来做你希望发生的那种事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其六 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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