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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犯煞 ...

  •   时值日暮,夕阳西下,帝与众人皆方兴未艾,执事之人领命于庭中燃起簧火,宣召乐人到阶前奏乐助兴;帝又令各位公卿大臣,以鞠蹴为题,吟诗做赋,举杯延乐。
      赵萱独得许多赏赐,隔着珠帘叩罢帝恩,便依着礼制退下席来。
      东亭之外,早有宫侍备着轿椅候在一旁,望见赵萱,连忙趋上前来行礼。赵萱问过宫侍,方知御花园中宴席已散,棣亲王府车驾候在东华门外,只待她出宫,便打道回府。
      赵萱也不多说,任那宫侍殷勤地把她扶上轿去,待她坐定,便起轿而行。
      赵萱今儿本就起了个大早,又折腾了一天,不由倦怠至极;再说,前方等待着她的是自家宝马雕车、香笼软褥,神经早已放松下来,哪里经得住软轿这一路温柔地晃悠,早在轿中睡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
      所以,当她被人粗暴地摇醒的时候,可想而知我们亲爱的鄱阳郡主是如何的痛苦——酣梦被扰,而且是用这样粗鲁的方式,那个难受劲儿哟,足以令一位仕女暴走抓狂,何况还是赵萱这样有严重起床气的家伙?!
      赵萱睁开沉重的眼皮,勉强对着眼前晃动的人脸,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想也没想,抬手挥去——
      “啪”!
      随着一记绝对清脆响亮的掌声,世界安静了。
      赵萱迷蒙的眼神终于转向清明,吓?怎么回事?她大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美人儿耶?年不过总角之数,雪团儿似的脸上,两条纤细的眉毛因为惊怒交集而高高竖起,美目中神情一变再变……
      赵萱的目光渐渐集中在美人的右颊上,白生生的皮肤上印着几根红红的指痕,真是一一在目、清晰无比啊。可…这是……她做的?
      赵萱彻底清醒了,她抿了抿嘴唇,聪明地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不动声色地转眸四顾,尽量想要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可这是什么状况啊?透过拉开的轿帘,她溜眼瞟见那些个抬轿和领路的宫侍已然伏倒在地,双肩颤动不已,显然是惶恐之极;而她软轿所停之处,也确实是皇宫内苑;那么,问题明显就出在她面前的这个美人儿身上,他是谁?衣着华贵自不必说,今日宫中出入之人,俱是王子公卿,但此人竟敢半路拦下她的轿子,还敢把她摇醒!嗯……莫非他……
      还没等赵萱想出端倪,那美人倒率先开了口。
      “鄱阳郡主……赵萱?”他拧着眉看她,冷厉的语调中透着一股子怪异。
      赵萱眯了眯眼睛,听这语气,感情这坏小子根本是不认识她;虽则不认识,但却带着怨气,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她家老爹政治斗争做过了头,殃及她小小池鱼了?可也不对啊……
      赵萱的目光再一次从那些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背脊上掠过,终于明白了哪里不对劲……哎呀,她突然福临心至,稍稍猜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来历。
      碍于眼前之人可能的疑似身份,再加上她留在别人脸上那显著的暴力证明,赵萱终于忍住了开口斥责的冲动,下定决心般在脸上堆起一个灿烂的笑靥,软言道:“鄱阳惶恐,不知……”,她顿了顿,凤眸略含期待地看着那人,言下之意自然是要那人自报家门身份。
      谁知,她不说话倒好,她一开口,那美人少年似乎怒火更甚,一双乌黑妙目死死瞪着她,简直像是要喷出火来。
      可怜赵萱还以为自己方才的“失手”是对方愤怒的根源,其实她也很委屈,真是的,动手打错了人确实是她不对,但如果不是这位美人小弟逮着她一阵狂摇乱晃她能失控吗?她折腾了一天了她容易吗?对啊,他凭什么罔顾法理,拦了她的轿子摇醒她的美梦不说,还用一副杀死人的眼光这样看着她,大有她欠了他五百吊钱没还的意味?真是岂有此理!
      我们一向以沉稳机敏、温柔大度著称的赵大郡主少有地使起了性子,她敛起笑容,眉头微皱,再投射过去的眼神就有点儿锋利了。
      二人四目相对,相对无言,无言凝哽……错!打住,打住!赵萱使劲眨了眨眼,直觉得自己的眼皮有要抽筋的趋势。
      美人小弟终于也退后了两步,顺带撤回那双一直搭在赵萱肩上的爪子,转头斜睨着赵萱,冷哼了一声。
      赵萱得以舒展了一下双肩,略一思索,便从轿中走出,眼见东华门便在前方不足五百米处,不由更加不耐在此纠缠下去。
      她左右一张,缓声说道:“有劳各位公公送至此处,望诸位回去复命,便说鄱阳已然登车回府。”说罢,不待众人应声,便顾自举步向前走去。
      才走了不到四五步,赵萱便被一个身影从后面快步赶上,阻住去路——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她满面怒色的抬起头来,却望进一双更加愤恨的眼眸中。
      嗳,赵萱愣了一愣,刚才两人离得太近,现在隔着些距离看来,那少年的眉眼倒真像在哪里见过一样。这可不是那稀薄得可怜的血脉带来的熟悉感…在哪里呢?她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赵萱一时的失神,看在别人眼里就成了茫然,越发激起了某人澎湃的怒意。
      “你!”美人少年怒极反笑,“……郡主好大的忘性……”
      “嗳?”赵萱眨了眨眼睛,一派无辜的神色。
      少年咬着牙,几乎从牙缝里把话一字一句的嘣出:“上元之耻,小王改日定要向郡主讨个说法。”
      “耶?”
      少年说罢,猛地一个转身,背转双手,昂首阔步地向相反的方向离开。
      赵萱在原地站了半晌,才缓缓伸手指向距离最近的一个小宫侍:“你,过来。”
      那宫侍尚自瑟缩,听见赵萱召唤,连忙小步移到赵萱跟前。
      “我来问你”,赵萱脸上一幅臭臭的神情,“方才那人可是豫王?”
      “回郡主,正是。”
      “……今上幼弟,排行十七,曾在护国禅寺修行三年,半年前方才回宫,破格封王建府的那个?”赵萱一口气说得飞快。
      “回郡主,正是。”
      “……”赵萱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求证道,“那…豫王爷可是今春上元节吉祥法会……嗯?”
      那小宫侍怯生生地看了赵萱一眼,似乎被她古怪的眼神和提问搞得神经紧张:“回郡主,豫王爷法缘深厚,正是那上元法会钦点的斋王。”
      我的天,赵萱呻吟一声,以手抚额。她怎么忘记了,上元夜斋王抛舍鹫、选供奉的这一出呢?

      玉版这几日过得很是滋润,自从她那天人主子赴宴归来之后,各种珍宝玩意、稀罕物件便流水般地送进了园子。有的是宫里头皇帝、娘娘赏的,有老太妃给的,还有各房夫人凑的彩头;就连王爷,也破天荒叫人送来一大匣子明灿灿的东珠,颗颗圆润光滑,大如鸽蛋。
      这些个东西,全都归她玉大总管验收入库,其间某人乘兴把玩、摩挲、陶醉……自然不在话下。
      待玉版把众多珍宝入库造册完毕,依着规矩,捧了那册子来回赵萱。
      时值正午,东厢房内一片静谧,阳光与清风从雕刻着蝙蝠宝瓶的窗棂中争相涌入,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茉莉花香。
      赵萱披散着头发,支肘斜靠在窗边软榻上,漫不经心地伸手接过玉版递上来的明细册子,随便翻弄了几下便丢开了手,张嘴打了个呵欠。
      “主子……”
      赵萱瞟了玉版一眼,终于拎着册子,慢吞吞地起身走到书案前,左右看了看,皱起眉头,抬眼质询式地望向葛巾。
      葛巾眨了眨眼,举步来到书架前,不知道从哪里变戏法般顺出一个小匣子,又从中摸出一方小巧的印章,上前递到赵萱手中。赵萱接过印章,举起来哈了口气,往下用力一摁——然后退后一步偏着头看了看,状似满意地点了点头,把那盖着歪歪斜斜印记的精装小册子抛到玉版怀中。
      玉版手忙脚乱地接住,正想用无比哀怨的视线控诉赵萱的罪行,却意外发现自家主子的目光粘在书案一角,神情奇异。
      玉版与葛巾对望一眼,双双走上前去。只见赵萱伸手从右侧素白的宣纸之下捻出一方桃花笺,深红色的纸面上斜布着淡淡的松花纹路,好似云霞舒卷、明艳不可方物,竟是极为少见的稀品。
      玉版皱眉看向葛巾,见葛巾微微摇首,便知不是自家之物,一颗心不由提得老高,越发探头向笺上看去。
      那笺上墨迹宛然,细看竟是极为漂亮的一手的簪花小楷,上书:“汲水浣花溪,采木芙蓉皮,胭脂浸为汁,云母粉作衣。桃花笺虽好,不及红颜俏,唯愿化春风,翻做相思老。”
      “这…这……”玉版又气又急,不由结巴起来。
      葛巾白了面孔,神色愈发凝重。
      唯有赵萱噗哧一声笑了:“这倒是个有心的,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送上门来,叫人不得不叹一个服字。”
      她话音刚落,那边二人已齐齐跪下,垂首道:“婢子失职,请郡主责罚。”
      赵萱低头把玩着手中花笺,叹了口气:“起来吧,这人都大了,难免心也野了,我看咱们也别放着惯着,叫她们收收心也好。”
      “是,郡主。”那二人从地上爬起来,俱是满眼愤概,尤其是玉版,两颊气得鼓鼓的,只恨不得立马逮住那不知羞的小贼,亲手抽个半死。
      “郡主,这花笺如何处理?”葛巾凑上前去,轻声问道。
      “可惜写了字,不然,我倒想留着自己用呢……”赵萱用指尖抚摩着瑰丽的纸张,无不遗憾的说,“下次送张空白的来就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犯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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