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星》扬琴

9、Chapter 9

　　好在闭路电视并没有坏，连瑾很快从中找到了泼漆的人。

　　凌晨三点，天还是黑沉沉的，一个穿着雨衣的女子从巷子里出来，她的手上正拎着两小桶红漆。当时夜正静，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声遮蔽了女子泼漆、推倒立牌的声音。女子动作麻利，很快就完成了一切破坏行径 。只是临走的时候，也许是为了再确认一下自己的成果，女子回了头，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摄像头更为清晰的记录下了女子的容貌。

　　是于颖。

　　侦探所是连瑾的心血，被这样一通破坏，连瑾简直分分钟撕了了于颖的心情都有。加之，周围商户的抱怨，连瑾更是直接锁上了侦探所，打的去了于颖家小区。

　　然而到达于颖家的时候，连瑾却先吃了于颖一巴掌。

　　于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像是一夜未睡。她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率先冲了出来，揪住了连瑾的头发。她企图把连瑾往墙上撞。连瑾抬手制止了她。连瑾扣住于颖的手，满腔怒火的质问她泼漆的事情。

　　于颖承认了是她干的，就在连瑾松手的一刹那，于颖双腿忽然一软，跌在了地上。

　　她仰起头，用那双可怕的眼睛看着连瑾。于颖的眼泪随着脸颊的弧度流淌进嘴巴里，鼻涕也随之蜿蜒。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瘫软在地上。

　　她指着连瑾。

　　连瑾穿一身漂亮的长裙，脸上妆容精致，微微蜷曲的头发被挽成了一个漂亮的髻，用一根木簪子斜斜的插着。她的脚上穿着一双漂亮的高跟鞋，与于颖的狼狈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看看你，你再看看我，再看看我的家。”

　　连瑾闻言才注意到，于颖家的客厅里堆着许许多多的纸箱子，像是在准备搬家事宜。然而连瑾来的时候也并没有看见搬家公司。厅内右手边的一个房间，玄关处站着于颖的母亲，还有顾牧之一行人。他们像是被外头的吵闹声吸引，刚刚在那站定不久。

　　连瑾与顾牧之四目相对。她瞥了一眼于颖，继而对准备上前的顾牧之摇了摇头。

　　“你想让我说你失去了姐姐，你的家人被怀疑城凶手，你的生活被弄得一团糟，所以很可怜是么？”连瑾的语气近乎残忍，“你是想告诉我你是受害者，所以你可以对我发泄，甚至你以为，没有我当初救你，你就可以一了百了不再看见这么多痛苦了是么？”连瑾撇下嘴角，神色忽然一凛。

　　“我告诉你，我看到的是你的可悲，是你的无能。”

　　——

　　于颖的手捏成了一个拳头，她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

　　连瑾也不管于颖的母亲在场，她只说她认为对的东西。

　　“把气、把过错算到别人的头上，算什么本事！我和你萍水相逢，你又凭什么打我一巴掌。”连瑾上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回了于颖一巴掌。

　　于颖捂住脸，看着连瑾。

　　“你看什么看！”连瑾的语气凶了起来，她把于颖拉起来，拽到房间里的镜子前。“你撒泼耍混，不该对着我，应该对着犯人！”

　　——
　　杨雪容上前，抱住自己的女儿。

　　这位慈祥的妇人，并没有指责连瑾的举动，只是一个劲的对连瑾说对不起。看来，她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了。

　　顾牧之看连瑾这样处理了事情，便也带队准备离开。

　　他的手上拿着两样被白色证物袋存起来的东西。

　　一样是一件勾破了丝的衬衫。

　　一样是满是泥泞的雨靴。

　　连瑾见此，眉头皱起。

　　——

　　“于京海的案子，我们警方会尽快查明。受害人于敏的案子，我们也会全力侦破。如果有什么异议，可以去临川警局找我。”言毕，顾牧之擦着连瑾的肩膀往外走。

　　连瑾明白了，于颖会这样，多半是因为于京海被拘留了。

　　——
　　顾牧之前脚刚走，于颖后脚就慌乱的冲了出去打的去临川警局。

　　连瑾和杨雪容无奈，只好追了上去。

　　到达临川警局的时候，连瑾等人被带到了等候厅。无论于颖怎样大闹，在里头审问于京海的顾牧之就是不出来。

　　——
　　审讯室内。

　　于京海盯着两张照片。是刚刚拍摄的，两样证物的照片。

　　“法医报告说，江韩死于四月十九日晚上十一点，到四月二十日凌晨三点间。小区后勤处的许军曾看到你在凌晨三点附近回来。据你的口供，当日你在中南街’过去‘茶吧。经过我们的查实，当晚茶吧停止营业，你并没有去，对此，你想说什么？”

　　于京海只是盯着两张照片，手指发抖。

　　“顾警官，我没什么好说的，那天......我确实是撒谎了。”

　　顾牧之点头。

　　“这是我们在你家搜到的两样东西的照片。你应该有印象。”顾牧之的食指点在衬衫缺口处，“很凑巧的是，在江韩的别墅里，我们的人员找到了衣料纤维，等到下午的时候，我们鉴证科会拿来报告。我们怀疑，衣料纤维正是来自你那件衣服。再者，泥土检验报告刚刚已经赶出来了，证实你雨靴上的泥土正是属于江韩别墅区的，对于这些，你否认么？”

　　于京海出乎意料的往椅子上靠去，像是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他摇摇头，说：“我确实去过那边。"

　　顾牧之面色凝重，他盯着于京海，再次问道：“你想好了再说。"

　　"想好了，我确实去过。”

　　顾牧之与旁边的警员对视一秒，警员问于京海，“请你把当日经过说一下。”

　　——

　　根据于京海的说辞，当日他尾随于敏去了江边别墅区。于敏和江韩发生很大的争吵，别墅里一度没有动静，后来晚上的时候，于敏才从别墅里出来。当时于敏很不对劲。于敏走后，大门没有关，于京海进去，发现江韩被打晕了，他当时十分的愤怒，于是就用绳子把江韩勒死了。正好是在江边，所以他就把江韩投江了。

　　事实的真相，除了当事人，很难得到还原。既然于京海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顾牧之也不能以一人之力反对。更何况，所有的证据都指着于京海。

　　顾牧之从审讯室出来后，同事和他说了于颖、连瑾在等候厅。顾牧之快步前往。

　　于颖一见到顾牧之，立刻上前询问情况。

　　顾牧之不能透露具体情况，只对着抓着他手臂的于颖说：“于京海已经承认所有罪行。”

　　当这句话说完的一刹那，于颖再也承受不住，晕倒了过去。

　　——

　　顾牧之和连瑾把于颖和杨雪容一同送回去。回去的路上，连瑾一直不说话，她只是转脸看着窗外。

　　当顾牧之说出凶手是于京海的一刹那，她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于颖。

　　说实话，于颖确实可怜。

　　杨雪容也很可怜。

　　原本多么幸福的一个家啊，收入稳定，工作顺畅。旦夕之间，全部都不一样了。最爱的姐姐神秘被杀，亲近的父亲，因恨杀人。一个家，说散了就散了。

　　——
　　只是有一点，连瑾不大明白。

　　于京海为什么要留着那些证证据。

　　是杀人之后的变态纪念，还是自己内心惶恐的寄托。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一切到此都该暂时告一个段落了，接下来的主要目标是要寻找杀死于敏的凶手了。

　　想到了这里，连瑾看了一眼顾牧之。

　　顾牧之几乎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如潭水，探不到底。连瑾不知道他在思索什么。但连瑾就是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有能力给于家一个真相，一定能够找到杀了于敏的凶手。

　　——
　　把人送到以后，顾牧之不再多留，只是看了一眼连瑾，让她也早点回去。

　　于颖很快转醒，兴许是父亲承认罪行让她太过伤心。她现在看连瑾的眼睛里都是满满的仇恨。

　　连瑾说的不错，如果不是她多事救下了于颖。于颖这辈子都不用去承受这些真相。也许从那一刻开始的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甚至，父亲也许不会被查出来，父母亲还能好好活着。

　　连瑾不大喜欢于颖看她的眼神，于是也准备离开。可她还是慢了一步。

　　临走的时候，于颖不知道从哪里拎出小罐红漆。她把这些红漆尽数泼到了连瑾的身上。

　　也就是一瞬间，连瑾从头到尾都是满满的红漆。红漆黏在头发上，衣服上，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杨雪容见到女儿这样对连瑾，一下子哭了出来。她赶紧拉住连瑾，嘴里不住的道歉。

　　“给我一身衣服，我去洗个澡就好了。”连瑾受不了老人家不住道歉，她看向始作俑者，“拿于颖的衣服就行。”

　　——
　　于颖也不反对，她折回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随着连瑾的走动，地上出现一条条的红漆痕迹。连瑾走到洗手间的时候，恰好看见于颖低着头在房间里哭泣。

　　总归是女孩子，心事大约还是要用眼泪来发泄。

　　连瑾故意倚靠在于颖的房门上，红漆也顺势黏在了上面。

　　“我救你，只是因为不想看见有人在我面前死掉。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也没有料到。我的本意是为了查于敏的案子，说句实在话，我觉得江韩那个人渣罪有应得。你父亲的事情，是个意外。”

　　连瑾拍了拍门框，引起于颖的注意。

　　“嘿，快别哭了。见你没几面，几乎次次都在哭。泼了我一身漆，也该解气了。我去洗澡啦，你赶紧歇歇，想想你姐姐死前的一些事，到时候我出来，我们好商量，我也好查案。”

　　连瑾没打算得到于颖什么大的反应，说完这些就准备去浴室了。

　　于颖却动容了。她看着面前的连瑾。原来那样漂亮的一个女人，被她弄得像个红脸怪。漂亮的女孩子都爱美，红漆对皮肤伤害是很大的，连瑾却忍着难受和她说这些。

　　于颖的理智终于回来，她起身跑向了连瑾。居然给了连瑾一个拥抱。

　　红漆一下子也黏在了于颖的身上。

　　连瑾原本是僵直着身体的，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的心猛地一颤。

　　“对不起。”于颖小声的说。

　　连瑾嘻嘻笑笑的拍着于颖的肩膀，颇为大气的说，“没事，反正你现在和我一样了。”说着她用沾满红漆的手捏了捏于颖的脸。

　　两人相视一笑。

　　——

　　杨雪容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见自己的女儿终于不再哭丧着脸，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连瑾转头朝杨雪容笑笑，继而说：“阿姨，得麻烦你给于颖也拿一身衣服了。我们两个大花鬼要一起洗个澡了。”

　　“哎，好，好，热水器开好了，你们去洗吧，好好洗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