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我们回家》韩水

12、小剧院

　　冷暖坐在剧院门前，门口卖快餐的老大爷以为她在等人，问她要不要来一个汉堡。今天剧院有一场青年音乐会，冷暖坐了几分钟便有不少人从剧院里出来，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女孩说，今天有个拉小提琴的男孩子在台上对自己女朋友表白，感动了整个会场的人。
　　冷暖心想这狗血的桥段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演，卖快餐的老大爷笑眯眯地说：“姑娘你晓得吗，自从十多年前有个弹钢琴的小伙子在这剧院里跟一个姑娘表白，这小剧院都快成了那些小艺术家的表白圣地了，隔几场就会有个小青年当着观众的面说一回。”
　　冷暖笑着说：“是吗，还有这样的事？”
　　老大爷似乎回想多年前的事还觉得挺好笑，乐呵呵地说：“我可见过那小伙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忘，那小伙子当年长得那叫一个标致。当年音乐会散场的时候他牵着个姑娘出来，那姑娘也漂亮。哎，还别说，和你还有点像。”
　　冷暖也跟着他笑：“大众脸，别人还说我长得像苏菲玛索呢。”
　　老大爷连连摆手：“哎呦我可不知道什么索，那丫头瞅着就像个外国小孩，那可真漂亮。”
　　冷暖心里觉着老大爷说的多半就是她了，心里一乐，要了两杯可乐。人群熙熙攘攘地出来，老大爷的生意来了，没空搭理她，她自己找了个没风的台阶上坐着。手里捧着一杯可乐咕嘟咕嘟的喝，身边还放着一个杯子。
　　从小剧院里出来的都是些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个个有说有笑。冷暖自己孤苦零丁地吸可乐，吸着吸着吸出几分感伤来，有点惆怅地回忆自己的过去，忆了半天她又觉得这太他妈矫情了，她如今身为Van Tang首席模特，国际名模，她前途大好简直璀璨。她不应该哆哆嗦嗦地大晚上跑到这里吹冷风，等她腿不麻了就要站起来雄赳赳地回家敷面膜了！
　　“小姐，你在等人吗？”
　　冷暖面前出现一个二十多点，帅气迷人的小男生！这小男生鲜嫩可口皮肤白净，很有安以辰当年的风范。
　　冷暖是个混血儿，相貌出众，又是模特，身材火辣，品位卓越。若非自黑，她走到哪里几乎就是一道风景线。这几年Albert将她几乎包装成了女神一样的存在，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男生搭讪，老少通吃罪恶极了。冷暖捋了一把头发，心想看来老娘的魅力没有被这一身廉价的行头遮住，冲那男生点头。
　　小男生腼腆一笑，继而道：“正巧，我也是在等人，我能坐在这里吗？”
　　冷暖表面上做了个请的动作，心里却纠结起来。她其实已经要走了，可这小男生问能不能坐她旁边，她答应了，然后抬屁股走了，她觉得这样不好。为了这小男生的自尊，冷暖顶着冷风准备再坐那么一会儿。
　　小男生盯着他们中间的那杯可乐看了看，冷暖微笑着递给他，他一脸感动地接过来，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真是个好人诶！”
　　她又笑了笑，心里却在想难道老娘看着不像好人吗？小男生喝了几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哎呀，这杯可乐不会是你帮朋友买的吧？被我喝掉没关系吗？”
　　冷暖又笑笑，说你喝吧，没事的。买两杯可乐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小时候安以辰特别喜欢喝可乐，有了零花钱全贡献给了百事和可口，他每次买都会买两罐，一罐自己喝，一罐塞给她。有时他支使她去买，她若是买了一罐他还会不高兴，逼着她跟自己喝一罐。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买可乐就会买双份的习惯，即便这些年只身在国外，她还是戒不掉。朋友问她为什么，她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习惯，买了两杯，自己喝不掉，总会有人喝的。
　　只是另一杯是谁喝，早已没有那么重要。
　　小男生貌似颇感动，连忙说：“不然你告诉我你在等谁，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我刚从剧院里出来，兴许还见过你等的人。”
　　她在等谁？冷暖一时有点懵了。她有些迷茫地望着人流稀疏的剧院大门，久久没有说话。小男生以为她信不过自己，忙拍着胸脯说：“我记性很好的，见过的人会记很久，你说说那人什么样子，我如果见过就一定记得。”
　　冷暖看了一眼那小男生，他一脸的认真，期待地等着她说些什么。她想了想，目光失去了焦距望着前方：“他十七岁，一米八左右的个头，长得帅气迷人，一双眼睛尤其漂亮。他穿着白色的西装，胸口上别了一枚银色的天使胸针，那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他弹钢琴，好像是Overture 1812。还有什么？我不记得了……我竟然不记得了……”
　　那小男生苦思冥想，眉头皱成小疙瘩，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抱歉，我好像没见过这么个人，要不然你问问别人？”
　　她说：“是啊，他进去很久了。我一直等着他出来，等了这么久，可他向来固执，怎么都不肯走。我费了许多力气，可最终还是无可奈何。你说，人为什么总是会输给回忆？为什么……”
　　为什么十年过去了，年幼的那个安以辰仍旧安安稳稳地住在她的心里？那少年在门里弹着钢琴，她在门外细数那些他们一同走过的光阴，和着他琴弦的节奏，一桢一桢摊开。
　　怎样才能让他走出去？就像当年她从安家离开那般悄无声息。她已经受够了从噩梦中惊醒，也不想时时刻刻心里都揣着一个名字。何时才能真正忘记，让那个别着天使胸针的少年彻底走出那道，她的心门？
　　“只要进去了，总会出来的。”那小男生白净的脸上纯净无瑕，笑眯眯地说，“谁还能在那里住一辈子？”
　　那男生长得白皙干净，眉眼神情又透着几分艳丽妖娆，冷暖这么细看之下，更有几分安以辰的感觉。她顿觉大事不好，再谈下去无非两个结果，要不是她把这些年对安以辰的抱怨一股脑撒在他身上，大嘴巴扇他说你他妈懂得真多，要不就是抱着他嗷嗷哭说你怎么这么懂我安以辰二号！
　　身为一个国际名模加大龄熟女，无论这两个结果哪一个出现她都不觉得稳妥。冷暖趁着自己还冷静，冲他微微一笑，起身道：“我等的人大概不会出来了，我要走了。”
　　安以辰二号诶了一声，惋惜地说：“你再等一等，兴许那人去了洗手间，一会儿就出来了。”二号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大门，颇忧伤地劝她，“等人嘛，总是在你离开以后你等的人才会出现，这样错过很可惜啊。”
　　冷暖的额角已经在跳了，感觉再待一分钟她就会冲上去扇他说是啊你他妈又懂了你他妈怎么知道我们就这么错过了！
　　“不管怎样，如果你见到你的那位朋友，替我谢谢他。”男生举着可乐杯晃了晃，笑得眯起了眼，“可乐很好喝，他没有喝到是他亏了！”
　　他又笑了笑，身后几个男孩女孩喊一个名字，他回身，举起了手臂。男孩子们和他击掌，勾他的肩膀，他便是那样欢快地笑着，随他们簇拥而去。
　　若是当年她不曾离去，记忆里大概会有他们共同长大的痕迹。离开时她十七，安以辰十九，再过一两年大概就是那男生此时的年纪。安以辰也会是这样干净白皙，妖娆艳丽的一个少年，周遭簇拥着许多伙伴，男生与他勾肩搭背，女生都希望和他说几句话。而她默默走在一边，他却拨开人群，一把揽过她的肩，笑嘻嘻地唤一声暖暖，霸道得几乎不讲理地说：你得走在我旁边。
　　而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她与安以辰，散了就是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