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四章 江南涟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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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江南水乡，一个身材娇小长相异常粗俗，满脸络腮胡，右颊自眼角以下还有一道巴痕的男子扛着一把与他极不相称金丝大环刀，走着外八字，穿着土气的蓝布衣，旁晚时分，气宇轩昂地走进一家叫新雨的客栈。
粗汉将刀哐当一声甩在桌上，径自坐下一脚粗鲁地往凳子上一横。清亮的眼将体面的达官贵人和来往客旅异样的眼神一览无遗，揉着肩，粗声大吼：“小二，上酒！”
掌柜看看来人，与小二低语几句。满脸堆笑的小二这才上前来作揖：“这位客官，小店是本城最好客栈，住店吃酒都得先付钱。如有招待不周还请赎罪。不知……”
“奶奶个熊！大爷我付不起钱吗？嗯！！？”粗汉一把拎小二的衣襟将他高举悬在空中，小二涨红了脸，底下腿直扑腾，没想到这看似瘦弱的男子尽有如此神力。
“没！没！没！大爷饶命！大爷饶命！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二可怜兮兮地求饶。
“只是什么？”粗汉手里更紧，小二窒息不能言，掌柜忙上前来好言好语：“店小二多有得罪还请大侠多多海涵。有什么需要尽可与我说来。”
粗汉手一松，店小二重重摔在地上，绛红着脸猛咳喘。粗汉漫不经心地撇向这位温文尔雅的四十岁左右，一身书卷气的掌柜，粗鲁地拂袖揉揉鼻，放柔声音：“也没啥，今儿天凉，我就是想来这儿舍点酒，暖暖肚，明儿再给你钱。”
“这……”掌柜面色难看。
“咳咳咳……不行！你当这是粥铺，想舍就舍……”小二摸着脖子仍坚持立场。
“嗯！？是吗？……”粗汉状似无聊，拎起桌上大刀敲着木桌，噔噔作响，来回环视二人，“这样啊？”
“你……”掌柜斜视一眼，七八壮汉围了上来。
粗汉依旧面不改色，用不知在哪儿蹭得乌黑的手挠挠脖子，抓抓脸，仰头大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看样子是不行了？都说安羽山庄萧氏财大气粗，客栈遍布各地，尽然这点小钱也如此吝啬。啧啧……”
这时一只盛满酒的酒杯自远处角落飞出，粗汉单手稳接，滴酒未洒。远处传来懒散磁性的声音：“我请你喝，你省省力气。”那人一身上好丝绸白衣，背坐斜靠，一人独坐，也不掌灯。隐约可见他仪态慵懒地举起酒壶，仰头长倾，酒水如泉泻下，洒脱狂放。一饮即罢甩开湿露的发缕，悠然望向窗外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窗口月色笼在他身上，泛着淡淡蓝色。
粗汉的手剧烈抖动了一下，几滴酒洒在手上，眼中盈波渗着狂喜，举杯仰头一饮而尽：“好酒！”说完扔掉酒杯，捞起大刀撞翻一名拦路的壮汉就朝那人走去，动作中尽有几不可察女儿娇态。所以这不是辛可儿，又是何人？
几名打手正要上前阻止，掌柜却挥袖拦住，示意他们退下。
粗汉不经主人同意，一屁股坐在白衣男子对座，大刀一搁，撩起长衫，长脚横跨在凳上，握拳捂口轻咳几声，才语：“这位老兄叫啥？明儿我好给酒钱。”
店小二点上了一盏孤灯，这个昏暗的角落顿时亮堂了许多，辛可儿这才看清白衣男子的真容。
白衣男子，萧逸是也！。两年不见的他俊容依在，五官更加深邃而立体，许是他喝酒时洒脱不羁的慵懒神态，让他带着些许苍伤颓废的气息。辛可儿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真的很诱人，成熟内敛中隐隐透着狂放，淡然冷硬中散发着忧郁。他拿起新换上来的酒杯，提起壶倒上酒，看着杯中酒，修长的指端住杯沿，握在手中左右旋转了九十度，随后举在半空停了片刻，算是敬酒，然后仰头饮去。接着一杯接一杯，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
粗汉（辛可儿）强念了几千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才举起酒杯说道：“这位兄弟，怎可一人独享？来来来！！我敬你！”
杯碰上去，奇准无比。“砰”……清脆的碎裂声传来，上好的瓷杯裂成几片。粗汉抖抖手上的酒渍，拾捡萧逸手中的碎片，“兄弟，对不住。看我这粗人一个，力气大了点。”
萧逸这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懒散的眼神闪了闪。粗汉（辛可儿）低着头用衣袖左一抹右一抹地蹭擦着桌上的酒渍，然后抬起头冲他憨憨一笑：“继续。小二！上杯子。”
这一笑，隔着千万光年的距离四目相接。粗汉（辛可儿）毫不避讳地带着探究目光直视他的幽潭。萧逸心头一怔，带着莫名熟悉，开始仔细打量眼前人，可除了那双晶亮的眼，他可以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只有那个眼神，笔直的探究，兴味的好奇。他似曾相识，相识到锥心椎骨。
“萧公子！我找你很久了。”一个柔美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磁石般的对视。姿态轻盈的女子优雅地走进辛可儿的视线。这女子辛可儿是认得的，她早已查了很久。这江浙一带远近驰名的第一美女柳怡芸，萧逸的现任未婚妻，南方巨鳌富商之女。丫鬟先走上前来，用手绢擦擦萧逸旁边的椅凳。柳怡芸柔美动人的如葱玉手轻敛起自己的薄纱裙摆，非常有教养地向着辛可儿，他这一介粗人点了点头，倾国倾城地微笑，轻启红唇细语道：“这位想必是萧公子的朋友吧？怡芸唐突打扰失礼了。”
粗汉（辛可儿）再次惊艳，近距离的目睹伊人风采，看着她如云青丝上轻轻颤动的翡翠蝶钗在烛光下闪着金色的光，珍珠耳坠称起如雪玉人朦胧了眼。辛可儿喝过酒的口中泛起苦味，移目看向萧逸，他一杯杯继续着独自的畅饮，只是眉头处的细微纠结泄漏着丝丝烦躁情绪。
柳怡芸右手扶住长长的左衣袖下摆，左手接过丫鬟递过来酒壶给粗汉（辛可儿）和萧逸倒着酒，柔柔地言道：“可要让他少喝些酒才好。多了伤身。”辛可儿心口像被巨石压下窒息沉闷，眼睛肿胀酸涩地看着萧逸自顾埋头喝着酒，柳怡芸自动自发地坐到他身边，含情脉脉地眼神，温情款款的言行，他亦毫无反应，显然司通见惯。两人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坐在一起就是一对碧人佳偶。
粗汉（辛可儿）挠挠自己蓬乱有些打结的头发，站起来踢翻了凳子，一腿半蹬在木凳上，憨憨傻傻大笑，粗嘎的声音惹人皱眉：“我只是蹭酒的粗人，不敢高攀。”举起酒敬了敬，饮尽杯中物，呛辣的酒窜喉而过，进入胃中升起如火温度，将胃刺激得一阵痉挛，又复几杯急饮，然后将酒杯随手撂下，杯在桌上画了几圈。粗汉舒气叹道：“好酒，今日托得萧大侠，才有此等福气。告辞！不打扰二位雅兴。”再次捞起桌上大刀，下意识地深深回眸，而那自饮之人依旧畅然无所觉，不愿再施舍一点点飘忽的关注。他这粗汉（辛可儿）只是他无关紧要的过客而已。
辛可儿走后，萧逸也摇晃着起身，拎起酒壶，边饮边走，出了客栈。
“萧公子！萧公子！”柳怡芸在他身后娇声叫了两声，傲然如她不愿再跟上去，失了面子，丢了大家闺秀应有礼仪。于是转身走到掌柜面前，柔柔地笑着：“记得下次萧公子一出现就通知我。还有拿刀之人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进来了，晃来晃去总是不太好的。你说是吧？何掌柜。”
何掌柜看看这位天仙一样的人儿，呆愣了半天才赔笑道：“柳小姐说得极是，小人一定记住，大爷还望柳姑娘多多海涵。爷最近夜里常来，小姐可以常来碰碰运气。”
柳怡芸笑颜如花：“是吗？谢谢何掌柜，这是一点小意思还请留下。”几锭金子落下。
“这是……”
“收下吧！只是一点心意，我知道安羽山庄的分号掌柜并不缺银子。”柳怡芸接过丫鬟的披风不容拒绝地转身远去。
何掌柜忙在后作揖：“柳小姐还请慢走。赎不远送。”目送佳人远去后，才回身问道：“敬德他们跟去了？”
“是！” ……
而此刻的辛可儿正在一弯新月下乱挥着他的金丝大环刀，“你看看你！你胡子一大把，还学人泡帅哥！（女声）”路旁几棵大树倾倒。
“他奶奶个熊！美女了不起，还入不了爷法眼。（男声）”偶有几个点灯的行人全都绕行躲得远远的。不知哪位大侠在这里大发‘雄’威。只有一名握剑的冷艳女子驻足长立，不靠近亦不离开。
“奶奶个熊，会飞是吧？”四道黑影在民居房顶掠过。这等闲事换了平时她是不会瞎凑脚的。可现在的她正处在非常时期。飞檐走壁谁不会？更何况粗汉（辛可儿）身后还带了个尾巴。辛可儿暗叹：有趣！有趣的晚上！有趣的夜游！
不一会儿辛可儿便发现那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放慢了速度，像在跟踪什么人。光明正大跟踪的他哪来职业操守可言，最看不惯别人偷偷摸摸了，要搞神秘就不要让人发现嘛。
粗汉（辛可儿）金丝大环刀一挥，飞了出去，一人应声惨叫。
“哎呀，上面的兄弟，对不住啊！刀没拿住。适才贪杯多喝了点，一时兴起耍刀，没想到竟失了手。”粗汉走到跌落在地的伤者跟前，没有看伤者却捡起自己的刀：“哎！又得找老李修了，摔缺了这么大个口，哎……你也太不中用，花了大爷我不少银子，好歹也争气点。”唰唰唰……粗汉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三把长剑架在他脖子上。
“你是何人？多管闲事。”其中一人压低声音喝道。
“好奇之人。”粗汉拍拍刀背，兴趣盎然，带着几分猥亵的腔调：“算我一份怎么样？我太闲了。没事晃悠两下。”
架剑的三人瞪大眼，无语……
“大哥！杀了他。”伤者要求讨回公道。
“靖德，他是我的朋友，放开他。”黑暗处响起被跟踪者的声音。淡淡的月色隐出白衣人斜倚在墙上。
“大少爷！他伤了小全。”靖德等人仍旧将剑架在粗汉脖上。
“你们要跟我到几时？再不走下一个出手的人就是我。还不走。”白衣人温怒的声音带着几分倦意。
“大少爷！他……”
“我还是你少爷。”
“是，走。”几人不情不愿地搀扶着伤者离去。
一时间黑暗中平静，只有远处几盏灯下妇人孩童的低语。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跟着我？”白衣人慵懒地开口。
粗汉的音调带着丝丝颤音，也不再那么粗嘎，反而多了一份隐忍压抑。“江湖传言萧大侠两年前你亲手杀了圣月教雪拉银月圣女？不知是不是真的？特来请教！”
黑暗中萧逸缓缓直起身体，对着辛可儿的身影默默注视，皎洁的月色下星眸闪着柔和的月色反光。他不答，她不语。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萧逸背转过身，踏步就要走。
“回答我！为什么？”辛可儿用着纯正柔美哀伤的女音低低缓缓地问着。
萧逸顿住了脚，静立良久却并没有回头，漠然回道：“她死了，是我杀的。”
辛可儿挑起嘲讽的唇角：“是吗？更有传闻说圣月教现任圣女金颜婵因就是雪拉银月圣女，雪拉银月圣女两年前重伤不治纯属谣言，不知萧大侠有何感想？”
萧逸这才回了头，又是一阵沉默，依是冷然的腔调，冷然的语言：“若真是这样，再见到她我一样会杀了她。”
辛可儿眼中滚动的波光在月色下闪着钻石的光泽，沙哑着嗓子，带着苍凉的笑意：“那她是不是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一辈子也别出来。更加不要让她遇到你。”
萧逸冰冷的回着：“对！”
玻璃裂碎的声音自心底响起……
辛可儿抬了抬头，看着一弯明亮的新月。想起不知是谁说的抬起头，眼泪就不会流出来，根本是在骗人。
“没有第二个选择？或者她可以不做圣女，和一个她喜欢的人远走天涯，从此不再过问世事。”
萧逸一寸寸机械地回过头去，再次转身踏着踉跄的醉步，低低幽幽地说：“没有。”
心在刀割石磨是喝多了酒伤了身，模糊了视野看不清路是夜太黑，慢慢吞吞地扭转身子走不动路是刀太重扛累了，回了头看着来时路，想着自己该怎样才回得去，低语着：“没有。”却不知没有什么。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越走越远……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四章 江南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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