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黛薇眉上笑

82、第八十章 叶雪（上）

　　表哥施施然倚在桌子旁，冷冷地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心情很是焦虑，见到昨夜的始作俑者自然也不会有太好脾气，一能动弹，便上前揪起表哥的前襟，质问道，“我妻子呢？”
　　表哥颈往后昂，不慌不忙盯着陆小凤，笑道，“你的妻子？我怎么会知道。”
　　陆小凤揪得更狠了些，“你明知故问，昨夜是你带我到了这里，你一定是知道泉深在哪里！”
　　表哥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孟婆也有名字，叫泉深。看来，昨夜的一夜春宵让陆小凤回味不已，一醒来就急着要找人啊。”
　　陆小凤恨得朝表哥脸上揍了一拳，将人揍得半身倒在桌上。
　　表哥脸上顶着乌青，却仍旧带着不屈的笑，“你揍死我，我也不知道孟婆去了哪里，在幽灵山庄她本来就可以来去自由，更不会有人去问她的下落。你关心她，还不是关心你自己，你已经和叶雪订了亲，老刀把子就不可能容忍你把幽灵山庄当做寻欢作乐的地方。”
　　陆小凤还想添上几拳，木门却发出吱呀地一声响，叶雪红着眼眶正愁绪万千地看住自己。
　　方才他和表哥的对话，估摸是都听在耳中。
　　陆小凤眉头一皱，不由得松开了表哥。
　　两人对视了一阵，叶雪到底落下了两行泪，手在脸上胡乱拭了一把，便转身埋头跑进了树林中。

　　陆小凤心底沉重，却留在屋中并未追出去。
　　表哥伸手抹了抹脸上的伤，生气地问，“你为什么不追去？”
　　陆小凤道，“你想追，为什么你不去？”
　　表哥短促一笑，“陆小凤，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叶雪喜欢的是你，自然也是希望你能追出去。”
　　陆小凤冷冷道，“你昨夜敢做出那样的事情，必然知道了我和泉深的关系。我陆小凤已经有了妻子，再追出去，那才是对叶雪不公。”
　　表哥迫问道，“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老刀把子？”
　　陆小凤不屑道，“你和花寡妇想怎样就怎样吧，我已经不在乎了。”
　　表哥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和花寡妇……”
　　陆小凤道，“叶雪身边的人是你，我一入山庄身边也只有花寡妇。叶灵叶雪是后来才出现的，我想一开始的计划里本来就没有她们两姊妹，也正是她们两姊妹才让老刀把子的计划多出波折和麻烦，你们迫不及待地想将事情编入到正轨之中，所以才会用这么一遭来打击叶灵叶雪的热衷。这本来应该是老刀把子的意思，但昨夜你没有将我送到了花寡妇的床上，而是送到了这儿，还对祝我们夫妻百年好合……你在幽灵山庄待了五六年，怎么能知道我们是夫妻，那我陆小凤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是有人告诉你的，而这个人最有可能的就是从我入山庄以来奉命留意我的花寡妇。”
　　表哥骇然，苍白着面孔，道，“不愧是心思缜密观察入微的陆小凤，世间在你眼底几乎没有秘密。”
　　陆小凤一晒，“不是我厉害，而是你心太急，破绽露得太多，自己也没发觉。”
　　表哥没有解释什么，反而笑道，“我本来就不想再隐瞒下去，待叶雪发现你和孟婆的奸]情，她一定会告诉老刀把子，到时候，你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
　　陆小凤摸了摸唇边的两条胡子，沉声道， “你和花寡妇果然在背着老刀把子秘密谋划着什么，使你们达成了一派。”
　　表哥自信道，“任你聪明百倍，也不可能猜到我们为何会达成一派，就算猜到了，说出去也不可能让人全信。”
　　陆小凤闻言，只是笑了笑，“我的话自然不会让人全信，但会在人心底留下怀疑的种子，达成一派可能是为了许多目的，可我想老刀把子在成大事之前，最忌讳的就算手下的人和自己离心，拉帮结派闹得四分五裂。”
　　表哥面色凝重，陆小凤无论说什么都变成了在威胁他，本事大好的局面，顷刻间尽都反向了他。
　　陆小凤见此，道，“你和花寡妇昨夜的目的，不就是想利用叶雪，让老刀把子替你们出手灭了我。其实何必那么麻烦，你们想做的事情，本来就和我没有冲突。”
　　表哥狐疑地看着他，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果然如传说般的黠慧狡猾。
　　陆小凤轻松道，“实不相瞒，我进幽灵山庄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躲我的好朋友西门吹雪的追杀，而是想进山庄来找我的妻子——泉深。”
　　表哥冷哼一声，“怎么可能？”
　　陆小凤道，“怎么不可能呢，我妻子的脾气固执保守，越多不要脸的事情越能激怒她，她进幽灵山庄是因为对我心灰意冷，可她不会对自己的妹妹与我丑闻无动于衷。”
　　表哥无心与陆小凤纠扯，道，“那你真是无耻。”
　　陆小凤索性无耻道，“我来到山庄怎么久，昨夜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还真不能在见到她了。莫说小别胜新婚，春宵一刻确实值千金。”
　　花寡妇忽然闯了进来，扫视他们两人，神情急切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难道不知道叶雪出事了？”
　　陆小凤一惊，“叶雪出了什么事？”
　　花寡妇对陆小凤道，“叶雪去了山庄边际的迷雾竹林，说永远都不会再出来。”
　　陆小凤蹙眉问，“迷雾竹林，那是什么地方？”
　　花寡妇看了一眼表哥，缓缓道，“迷雾竹林就是孟婆驻守的地方，除了孟婆，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有也只有孟婆收敛出来的尸首。”
　　陆小凤喃喃自语，“她去找泉深了。”
　　表哥接上一句，“陆小凤，如果叶雪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你和孟婆就去真的阴曹地府做一对鬼夫妻吧。”

　　陆小凤自然不会让叶雪出事，他疾步离开后，花寡妇朝着他的背影露出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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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凤想找到叶雪，可他没有往迷雾竹林的方向去，而是去了幽灵山庄中最诡秘罕见人迹的树林里，他在树林中默默地探寻，他在找一个和影子一样虚无存在的人。
　　树林临近沼泽边，吹来了一阵凉风，伴随着一声男人厚沉痛苦的惨叫。
　　沼泽中有浓雾散不开，本来会用一艘船屋在肮脏腐朽的淤泥中，慢慢行驶而来。
　　可这时，却是安静的，一声惨叫之后，什么声响都没有了，如同一切都和迷一样消失了，所以只能是个迷。
　　陆小凤迈步走去，却一脚差点陷入了淤泥之中，这片沼泽散发着恶臭，不知一年到头吞噬了多少飞禽走兽，尸骸无人问津，在这里悄然的死亡腐烂，宛如一座森林之中的巨大坟场。
　　陆小凤望着深不可测的浓雾，大声地喊，“叶凌风前辈！”
　　他的声音在浓雾中四散，空旷之境到处回响，却无奈冲不破浓雾的阻碍。
　　没有人回复他。
　　陆小凤又喊，“我是陆小凤！叶前辈，叶雪出事了！只有你才能救她。”
　　一片寂静，在黑暗中沼泽里如幽灵般漂浮出一艘船屋，和前一次陆小凤见到的一样，诡异如恶梦，却真实地存在着。
　　船屋里传出男人的声音，“叶雪是谁？”
　　陆小凤坚定道，“你一定认识，她是你的女儿。”
　　男人沉默了半响，冷酷道，“你怎么能肯定她就是。”
　　陆小凤道，“叶凌风前辈，您藏身在沼泽中苟且偷生这么多年，难道不是为了再见到您的女儿。”
　　叶凌风一直都没有出现，而是蜷缩在那艘古怪奇特的船屋。陆小凤心想，他在犹豫，也在害怕，十多年来他一直不敢出现在人前，如果他贸然出现叶雪面前，叶雪会认出他吗？
　　叶凌风终于问，“她到底怎么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我伤害了她，她躲了起来不肯见人，但我猜到她一定会想见你。”
　　叶凌风吃惊道，“你将我藏身在这里的事情告诉了她！”
　　陆小凤道，“是的，我相信她在最痛苦和难过的时候，最想见到的人一定是她的父亲。”

　　果不其然，树林里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
　　陆小凤偏头看去，叶雪的一双眼睛明亮闪烁，她能在黑暗中视物，能看见别人在黑暗中看不清的事物，如同一只优雅蛰伏和耐心等候的豹。
　　她目不斜视地走来，唤出了一句令人激动不已的“爹！”
　　叶凌风仍旧没有出现，过了很久，才略尽沧桑的叹息，“你何苦来这里！”
　　叶雪强忍住眼泪道，“爹，您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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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问，“你对叶雪做了什么？”
　　花寡妇轻蔑道，“我会做什么，最多只是让她这几天不会出现。”
　　表哥黯然道，“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要伤害到叶雪，她是无辜的。”
　　花寡妇嗤之以鼻，“她无辜，你不想看到她受伤？昨夜你安排的一手好事，再让叶雪发现，就不算伤害了她。”
　　表哥争辩道，“我是让她看清楚陆小凤不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
　　花寡妇嘲讽道，“那你就合适？一个喜欢男人却又想得到女人的人。”
　　表哥面色沉阴，瞪着花寡妇那张妖娆的脸，森森地说，“你敢再说多一次。”
　　花寡妇嫣然一笑，“我就是不说，改变得了你在叶雪心底的样子么？她太耀眼了，男人看见了都会忍不住喜欢她，对她好，连你也不意外。老刀把子的计划一旦成功，她的身份也不一样，到时候她会更受人瞩目，你觉得这一辈子你还有机会？还不如现在你把她藏起来，她的光芒只有你能欣赏。”
　　表哥凝神一想，实在是抵挡不住花寡妇言中的诱惑，叶雪美如高山皑皑白雪，纯净寒冷，无尘无垢的圣洁高尚，她永远至高无上地让人昂视她的美丽。
　　“你想怎么做？”
　　花寡妇笑如毒花一样甜蜜，“你什么都不用过问，叶雪我自然有办法让她安静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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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林中，两人正陷在沼泽中，身体不住地往下陷。
　　叶雪问陆小凤，“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陆小凤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我们的。”
　　叶雪急问，“什么办法？”
　　陆小凤道，“你快些喊救命啊。”
　　叶雪愣了愣，道，“你就没有别的办法？”
　　陆小凤道，“不如由我喊救命。”
　　两人说话间，淤泥渐渐地没上了腰，叶雪不敢挣扎，身体越挣扎只会陷得越快。
　　叶雪含着泪，看住陆小凤，“难道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陆小凤朝她微微一笑，笑意中带着寥落与无奈。他打出一掌，打向叶雪身后的一颗粗壮古树，竟将那树横然打折了，震得林中一番震动。
　　叶雪吃惊地转过头去看那棵树，陆小凤在她身后道，“怎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有有人过来。”
　　陆小凤却因为那一掌，在泥潭中深陷到了胸膛前。
　　叶雪伸出手要去拉他，陆小凤却推开了，奄奄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一个人活着，总好过两个人一起去死。”
　　叶雪哭泣道，“你凭什么这么做，就不能让我陪你去死。”
　　陆小凤昂面含笑道，“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死。”
　　叶雪深深触动与错愕，心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就因为你爱着你的妻子，所以我连陪你一起去死的资格也没有？

　　树林中传来一阵劲风袭来的强烈声响，一团晶莹透彻之物不知是靠何力漂浮在半空，正快速而迅猛朝他们二人涌来。
　　叶雪惊诧地看着眼前树林中发生的诡异景象，冷不防，那团晶莹之物竟扑面，叶雪嘴张开，竟有冰凉的液体灌入了咽喉，呛得她不能呼吸。这时，叶雪才发现那团晶莹之物原来是水，那团水是将深陷其中在泥潭中的他们全身包裹了起来，如同神来之力一般，将他们二人从深沉的泥潭中拔了出来，带着他们摔在了树林的平地，包裹着他们的水便如同失去了力量，哗地一声四处流散，渐渐流逝在身旁的泥土里。
　　叶雪双手捂住胸膛，不住地咳嗽，方才她如同掉入了河中差点淹死的人，被水没过了头顶，胸膛发闷发涨，几乎快要窒息。
　　叶雪咳了一阵，忙转过头去看睡在林中草地上的陆小凤，他也如同一只掉入河中的落汤鸡，只是昏迷了过去。她忙探他的鼻息，感觉到了呼吸，才松了口气。

　　泉深穿着一身黑袍，款款朝他们走来。
　　有一层朦胧的白光绕着她流转，叶雪精神一颤，看清了那白光竟是在阳光底下晶莹发亮的条状，和方才裹住他们救他们出泥潭晶莹之物是一样的，都是水！

　　叶雪目瞪口呆的注视着泉深，那流转的条状水物，让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泉深竖起手指，往下一挥，那条状水物直径涌入了土壤中，霎时消失不见了。
　　叶雪结结巴巴道，“……你……你……”
　　泉深站在她面前，犹如居高临下，从容不迫道，“放心，我不要妖怪，也不是神仙。”
　　叶雪牙齿打颤，“你是……孟婆。”
　　泉深点了点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要说内心不惶恐，那是假的，任叶雪生平多大胆，也绝没有料到世上还有人会这类奇门遁甲的法术。她盯着了泉深很久，才慢慢镇定下来，“你是怎么救的我们？”
　　泉深冷冷道，“你刚刚不是已经感受到了？”
　　叶雪眼睛垂了下去，思忖片刻，便激动道，“是水？你能操控水。”
　　泉深道，“世间奇人异士很多，你也不必如此惊慌，我既然救了你们，就不会伤害你们。”
　　叶雪问，“你……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泉深面色不改，道，“因为你们不该死。”
　　叶雪怔了怔，又道，“你一直在幽灵山庄，也知道我们的亲事，你不是该恨我们？”
　　泉深目光多了一层威严，“凭一个男人？我孟婆还没那么心胸狭隘。”

　　叶雪却笃定地问，“你爱陆小凤么？”
　　“爱？”泉深顿了顿，又说，“可我忘了。”
　　叶雪道，“人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爱过谁？”她显得很生气，似乎不爱了也是一种错。
　　泉深疑惑，“你不是也喜欢陆小凤？”
　　叶雪毫不犹豫道，“可你是他妻子。”
　　泉深似懂非懂，“你是觉得我碍着你们了……”
　　“才不是。”叶雪眸光乱颤，颇为怜惜地注视着陆小凤狼狈的面孔，问泉深，“他知道为什么进来幽灵山庄？”
　　泉深道，“他和西门吹雪的夫人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叶雪激动道，“那是假的，他是为了来找你。”
　　泉深怔了怔，对叶雪说，“你怎么清楚那是假的，你不恨他说谎骗你。”
　　叶雪摇头，“他是很会骗人，可唯独这件事他一早就和我说清，他来幽灵山庄是为了找你。”
　　泉深愣住了，等了一阵才说，“那他是和西门吹雪一起编了个谎话，骗了全天下的人。这话你也相信……”
　　叶雪睁大了眼睛，“为何不信？”
　　泉深微笑道，“那是因为你太年轻。我倒是羡慕你。”
　　叶雪一愣，“羡慕？”
　　泉深道，“我不是羡慕你年轻，而是羡慕你能这般毫无保留地喜欢一个男人。”
　　叶雪愁苦道，“你曾经一定也和我一样，否则，你怎么会嫁给陆小凤。”
　　泉深淡淡道，“永远不要和别人比较，因为你不知道这伤了自己，而且还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