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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五章 盖一间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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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灵拍着桌子说,咬牙道,“那我就把这里给拆了!”
可惜,泉深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柔弱和气,她只是微抬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叶灵,似乎就在等叶灵动手砸东西。
叶灵在这般目光中,显得手足无措,她发起火来,别人不是抱头鼠窜,便是好言好语的劝着的份儿,哪儿有人会真的由着自己撒野。
泉深举止沉稳大度得多,“拆吧,你拆了这里,老刀把子也会赔给我一间新的。”
叶灵气得直跺脚,大声道,“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说罢,勉力掀了方桌,到底搅出些风云才拂袖离去。
泉深冷眼看着这番刁蛮行径,别过身去,由着叶灵袖子抹着脸哭着冲了出去。
屋子里地上碗碟摔碎,残羹狼藉。
泉深重新穿戴好了斗篷,提上了灯笼,往林中走去。不多时,林中出现了一个穿黑袍的女人,明明也是一身黑,和泉深一比较却穿出了万种风情,身上那入骨销魂的香气,就是瞎子闻了也会垂涎的尤物。
花寡妇千姿百态地站在泉深面前,嫣然道,“妹妹,你来干什么,我记得老刀把子不让你再插手近来的事务。”
泉深道,“我不是来找老刀把子,而是来找管家婆的。”
花寡妇媚眼流转,“你找那个又老又丑的做什么?”
泉深道,“你倒是又美又香,可你能给我房子住么。”
花寡妇笑意淡了些,问,“你的房子怎么了?”
泉深道,“叶灵说要拆了,我看是迟早的事儿。”
花寡妇笑得花枝乱颤,“嘿嘿……你啊,怎么惹到那个死丫头。”
泉深轻蔑道,“你也知道她是个死丫头,我何必再和她计较,合计也只是一间破茅屋,让她拆去好了。”
花寡妇怔了怔,奇怪道,“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说话。”
泉深道,“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还要拦我的道吗?”
花寡妇施施然往一旁让了让,眼神不住瞟看她。
泉深正色道,“你喜欢就和老刀把子说吧,叶灵是他的眼睛珠子,可我不是好相予的。”
花寡妇认认真真地吃了一惊,晃过神来,泉深已经走远了。饿鬼从一旁树林里冒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花寡妇,“兔子急了还咬人,今日当真给兔子咬了?”
花寡妇啐了他一口,“你滚一边去。”
饿鬼却油腔滑调道,“我特别喜欢看你生气,你生气也好看。”
花寡妇用脚狠狠踹他的腰,饿鬼双腿往前一迈,险没跪了下去,可脸上还带着没脸没皮的笑,“你踹得我可真疼啊。”
花寡妇也笑了,“疼了,我还没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对付过你!”
饿鬼真的怕了,立刻窜到了几丈开外,折过身,指着花寡妇道,“你不过就在床上能讨到男人几分欢心,当真以为我稀罕你。”
花寡妇欲追上前去,表哥在树后闪出拦住了她。饿鬼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花寡妇恶狠狠地瞪着表哥,手中拧着一柄锋利的匕首,“你敢拦我的杀人!”
表哥严肃道,“是你大胆,敢在这个时候杀人。在这个时候内讧,你以为老刀把子会饶了你。”
花寡妇想了想,收起了匕首。
表哥看了她一眼,放松了神色,眼底轻浮道,“不动刀枪的女人才美。”
花寡妇心底鄙夷得要死,面色却不减半分热情,色声诱人道,“才一日不见,就想我了?”
表哥颇有兴趣地朝花寡妇上下看了一圈,“幽灵山庄多亏有你这个尤物,才多点乐趣。”
花寡妇笑意甜如蜜饯,话里却带着刺,“听说,你和老刀把子提亲想娶叶雪了?”
表哥闻言,面色一沉,霍然背过身去。
花寡妇双手如藤蔓从身后攀上了表哥健壮的身躯,媚声道,“叶雪可是老刀把子的一只眼珠子,就算是老刀把子点头,叶雪也一定不会答应。”
表哥一把抓住花寡妇的手,将她使劲一拉,转过身揽到了怀里,“你呢,不是心心念念地魅惑着陆小凤?”
花寡妇神色定了定,笑意阑珊道,“他啊……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个太监。”
表哥笑了,“怎么?你的魅惑大法也有失效的时候?”
花寡妇道,“我用催情的烟儿加上媚声功,从没有失手过。只是他太死心眼,总对我叫泉深,完全当我是另一个人。”
表哥若有所思道,“我只听说陆小凤是个风流成性的人,有很多女人都喜欢他,难道他只喜欢一个女人。”
花寡妇一晒,“那是老黄历了,你入幽灵山庄的时间太长了,不知道陆小凤后来又娶了一名良家女子,他为了妻子还待过一段半隐退江湖的日子。如果不是因为紫禁之战,江湖上哪里还记得陆小凤这号人物。”
表哥问,“他一直惦记的是他的妻子。”
花寡妇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紫禁之战后我就进了幽灵山庄,过了快两三年的事情了。”
表哥困惑道,“如果连你也魅惑不了他,那老刀把子的计划怎么办?”
花寡妇冷笑道,“你们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总想着自己的女人是个艳]光万丈尤物,却希望这个尤物在自己面前清纯、完整、干净……”
表哥愣住了,他自然听得出花寡妇有弦外之音,“你是说陆小凤和……”
花寡妇满面笑意,“没错,在你们男人眼里,幽灵山庄最大的乐趣不是我,而是叶雪。你说这样的事情,在花丛中流连的陆小凤这么会不知道呢?”
表哥怒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花寡妇笑道,“在你被拒婚伤心难过的这几天里,叶雪听说老刀把子要把她许给你,一时想不开,差点从山崖上往下跳,是陆小凤经过救了她。”
表哥整张脸都青了颜色,花寡妇看着心底着实痛快,忍不住在伤口上继续撒盐,“你说陆小凤那么招女人喜欢,叶雪会不喜欢他么……”
表哥忿然道,“我要去找叶雪……”
花寡妇截住他,“你去找叶雪,叶雪会见你么。你可别忘了叶雪宁可死了都不愿意嫁给你,她现在说不准已经喜欢上了陆小凤。”
表哥还有一丝清明,“你想挑拨离间。”
花寡妇笑吟吟道,“我挑拨离间有什么好处,如果陆小凤真的喜欢上叶雪,那反而没我什么事儿了。可你呢,假如叶雪真的死了,好比是戳瞎了老刀把子的一只眼睛,你说老刀把子会放过你么?”
表哥心底涌起一股透彻的心寒与骇意。
花寡妇由衷道,“你我之所以会落到这样的田地,不正是因为我们的性命是揣在老刀把子的手里,处处身不由己,处处仰人鼻息……”
表哥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花寡妇明艳一笑,“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要叶雪?”
表哥道,“我当然想。”
花寡妇深深道,“有你这个理由就够了。”
表哥顿了顿,狐疑地看着花寡妇,问,“那你呢?你是什么理由才敢有这样的胆子。”
花寡妇眼睛里充满了憧憬,“什么理由也没有,我就想在有生之年再找一个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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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草屋在雾色缭绕的竹林边,茅草屋内发出亮光,在夜色掩盖中,显得如梦如幻。
如果一个能逃出竹林的奇门遁甲的囚徒,忽然在夜色中看见这样一间茅草屋,那好比是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见到了赋予生机的绿洲,迷雾朦胧中这神奇一景堪比海市蜃楼。
幽灵山庄有很多鬼,每一只鬼都占据了一处寓所,像是山洞像是树屋,什么地方都不能下榻的,那叫孤魂野鬼。这些孤魂野鬼过着老鼠过街一样的日子,白天不敢出来,晚上却会在山庄林子里四处乱窜。可他们出来不敢到自己这边来。
泉深提着灯笼步行到自己的茅草屋前,亮光是老远之前就发现了,她心中带着丝丝不悦。她的房子何时成了一间旅店,总会有人不请自来。
她还想往前走,花寡妇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步履真如同鬼魅。
泉深也不必对花寡妇客气什么,“花寡妇不去勾搭汉子,倒喜欢拦我的路。我就纳闷我这间屋子里收藏了什么精贵的汉子,今日怎么个个都喜欢往我屋里去。”
花寡妇媚眼如丝,弯着自己的手指,欣赏着指甲上新涂的丹蔻。
“妹妹,你也不必回那间破草屋了。老刀把子觉得你守这竹林有功,赏了另一个好地方给你。”
泉深不由一乐,“我刚从管家婆那里过来,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花寡妇漫不经心地说,“是啊是啊,谁让你平日最尽心尽责。”说罢,便去拉她的手腕往别处走。
泉深瞧着屋子的亮光,不解道,“那我的房子给了谁。”
花寡妇边走边说,“给了一个新来的。”
泉深问,“为何是我的房子?”
花寡妇似笑非笑,“谁让你的房子最像一个家呢。”
泉深怔了怔,“家?”
花寡妇笑道,“幽灵山庄就数你来的时间短,身上还有那么一点人气,一间茅草屋拾摞得敞亮干净。”
泉深当然不信花寡妇的夸,但有间新房子也不是太坏的事。
花寡妇很快带她来到了新的住所,黑白两色的新瓦房,新漆门窗,门外竟养着一花圃,屋前篱笆圈了一个小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户村落的农家小院。
泉深止步不前,瞧着这屋舍怎么都透着一股怪异。
花寡妇问,“怎么,还不满意。”
泉深也笑了,“再满意不过了,只是我学过一句话,无事献殷勤……”
花寡妇连忙打住,“非奸即盗?这是老刀把子的意思,我也只是照办而已。”
泉深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花寡妇耸了耸肩,倒也耸得风情万种,“谁不晓得你和老刀把子的关系熟,你去问他老人家去。”
花寡妇走了,身后的袍子轻飘飘地扬起,看起来就像是黑夜里迷失了的黑蝴蝶。
泉深想起了李商隐的一句,庄生晓梦迷蝴蝶。
在阴曹地府能有什么做梦的庄生,多得只有孤魂野鬼罢了。
泉深走进了新房子,成衣柜子梳妆台子流苏牙床一应俱全,这里修葺得比她原来的茅草屋要好上十倍。可她仍旧奇怪,这么一个好地方怎么会留给她。
她是孟婆,却不是奈何桥上,要过黄泉倒给过路人忘忧汤的孟婆,而是幽灵山庄入口,收敛那些误闯的无接应的尸首的孟婆。
一年前,她本来想回深谷中继续过与世隔绝的日子,在客栈里,一位从未见过面却异常熟悉的剑客对自己说,“你可是青衣楼的孟婆。”
泉深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反而有些沾沾得意。
在别人眼里,她是杜仁鼎的后人,陆小凤的夫人,却从没有过象征着自己的身旁。第一次有人认出自己,居然是在青衣楼内当过短暂时间的孟婆。
收敛尸体,入土为安。凡夫俗子避之不及的晦气行当,她很乐意去做,就和西门吹雪视剑为神圣一般,泉深也视这为慈悲。人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没有了,她把一个人在世间的所有打扫干净,如何不是一种慈悲。
泉深解下身上的披风,还没来得及坐下。
一个姑娘风风火火地推门闯了进来,泉深闪身一躲,霍地站定了脚步。
姑娘匆匆往屋内扫了一遍,又迅速望向泉深,一番打量之后,才开口问,“你是孟婆?”
姑娘容色生得闺秀女子般端庄秀美,眼眸却带着一股子野性,穿着莹白色的丝缎衣裙,气质冷冽孤傲如天山雪莲。
泉深不客气道,“怎么今日都往我这里闯,倒是当我是个死人了。”
姑娘本来气势汹汹,见泉深生气,反而冷静下来,道,“我来错地方了。”
泉深道,“你又是谁?”
姑娘道,“我一眼就知道你是孟婆,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泉深寻思一阵,有八成的把握道,“你是叶雪,叶灵的姐姐,老刀把子最宠的眼睛珠子。”
叶雪笑得冷冷的,“眼睛是一双的,谁知道老刀把子最宠的谁。”
泉深道,“那我也没心情知道。你们姊妹真有意思,一个不请自来又扬言要拆了我的茅草屋,另一个来势汹汹倒像是来烧我的新房子。”
叶雪问,“这里是你的新房子?”
泉深道,“不然呢,等这里再给你拆了,老刀把子还会赔给我什么。”
叶雪闻言,露出失望难过的神情,喃喃自语道,“他真的不想见我了。”便魂不附体一般转身就走,留着泉深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