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黛薇眉上笑

50、第四十八章 何来安生

　　泉深和上官雪儿一起去送苦瓜大师。
　　绣花大盗一案水落石出，东南王勃然大怒，把金九龄生前的公职革除，他原来在六扇门一脉的徒子徒孙，许多受到了牵连。官场无情，在泉深眼底不过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西风卷土重来未可知的把戏。
　　苦瓜大师十分从容地念了一声佛，带着沉甸甸的包袱，踏上了回寺的路。
　　上官雪儿人小鬼大，只会睁着好奇的眼睛一直打量着泉深。
　　泉深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来送苦瓜大师？”
　　上官雪儿酒窝深深，伶俐道，“我本来想问，结果觉得没必要问。”
　　泉深缓缓道，“他待我心留一善，我便记他恩情一分。”
　　上官雪儿点头说，“我知道，金九龄根本不敢杀你，也可以说不忍心杀你。你这样的人，杀了要道一辈子大霉，因为陆小凤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泉深露出淡淡笑意，一派云淡风轻的神情。
　　上官雪儿继续说，“……你不知道陆小凤在你不见之后有多难过，你如果死了，我想他一定会亲手杀死金九龄。”
　　泉深微微动容，却言而欲止。
　　江湖的事情，本来就是有仇必报，但有恩未必会施。
　　上官雪儿问，“就算这样，你也不恨金九龄么？”
　　泉深蓦然说，“我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恨他做什么。若他真要杀了我们母子，我才无话可说。当日他若阴谋得逞，我便是活下来，也不会让他如意一日。”
　　上官雪儿想了想，说，“你和我们有些一样，又有些不一样，真能做到恩怨分明的人我是没有见过，但能说这种话的，你是第一个。”
　　泉深笑得微微带着苦涩，“恩怨恩怨，都先有恩才有怨，有了因才有果。枝末怎么能怪到根去。”
　　上官雪儿皱着眉头说，“我实在听不懂，但我很高兴你活着。”
　　泉深也笑了，“那还要多谢上官小姐的救命之恩啊。”
　　上官雪儿难得谦虚地说，“我只是一直想抓住金九龄的把柄，谁让他把我骗得那么惨。我一直悄悄跟着他，就是想看他玩什么把戏，在客栈里如果他真的要杀你，我也是没办法的。”

　　原本，上官雪儿一直和老板与老板娘住在珠光宝气阁，上官雪儿每天还是给上官木送饭。可有一日，上官木吃了上官雪儿送的饭菜后，就痛苦挣扎，不久就死了。金九龄奉命来查大金鹏王的遗案，以朝廷担心大金鹏王隐患为由，将老板老板娘以及上官雪儿一起收押，又以陆小凤的名义偷偷救出上官雪儿，引诱她去找上官木假扮霍休时任命的管家。
　　如此一来，金九龄通过便把大金鹏王王朝最后宝藏收入囊中，这时再把老板和老板娘放了回去，上官木死前也没和谁说过宝藏在哪里，宝藏的下落成了一个永远的秘密。而上官雪儿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在最寂寞无助的日子里，金九龄一直待她体贴备至，而雪儿从前对金九龄就有好感。金九龄自认为这个计划里让上官雪儿爱上他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但上官雪儿就是上官雪儿，一个让人想不明猜不透的鬼灵精。
　　上官雪儿小小年纪，就经历的没落皇室内的同室操戈，叔父堂姐给自己的亲姐姐杀死，亲姐姐又被诈死的祖父灭口，有这番骨肉相残的连环骗局的洗礼，她怎么可能还会轻易的信任别人，甚至是爱上别人。
　　上官雪儿不动声色地和金九龄周旋，很快江湖上传来了绣花大盗的事情，而且金九龄总在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不再出现。本来两件事很难联系到一起，可上官雪儿就是喜欢在最不适当的时间出现，吓金九龄一跳。金九龄有一回在六扇门的房间里留下了他作案时穿的红袄，上官雪儿去找他，不偏不倚地看见了那件红袄。
　　上官雪儿对泉深说，“要猜出这件事情并不难，可是我说出来，根本不会有人信。”
　　泉深问，“为何你不来找我们？”
　　上官雪儿无奈道，“陆小凤的名气太大，我还没找上他，金九龄就已经出马了。”又叹了口气，“陆小凤很快就和金九龄去查这个案子了，这个时候，金九龄的圈套都设计好了，我跳出来只会打草惊蛇。”
　　泉深默然，上官雪儿本来就是说谎说得如真话的人，这个时候就算是说真话也不会有人相信。
　　上官雪儿忽然又惊喜道，“谁知道坏了金九龄计划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泉深怔了怔，“为何是我？”
　　上官雪儿笑说，“怎么不是你啊，金九龄本来就是要借着陆小凤的本事去对付他栽赃嫁祸的公孙大娘，谁知道陆小凤居然为了你，说不查了。”
　　泉深脸上一红，“我可没拦着他。”
　　上官雪儿抱着双臂说，“对啊，可他的心在你那里啊，你说往东他哪里敢往西去。陆小凤把事情都推给了司空摘星，可司空摘星是个胆小鬼，又没什么本事，在东南王府遇到叶孤城之后，也撩手不干了。”说到点上，更加眉飞色舞，“我当时就真看看金九龄气得指天骂娘的样子。”
　　泉深摸摸了上官雪儿的脑袋，“可是之后我可遭殃了。”
　　上官雪儿收敛了神色，“我知道，可我真没想到他敢对你下手。如果你失踪了，陆小凤就没办法对这件案子袖手旁观了。”
　　上官雪儿说的没错，如果泉深不在，金九龄计划里的障碍就没有了。所以，即便是要下手也要假扮成绣花大盗的样子，留下司空摘星更是做证是绣花大盗带走了泉深。
　　“金九龄带走你后，把你关起来疗伤的地方就是东南王府他的房间，他是东南王府的总管，任谁也不敢轻易去他房里。这样就是陆小凤上天下海也找不到你。”
　　泉深微笑道，“但也只有你敢闯金九龄的房间。”
　　上官雪儿啐了一口，“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可以肯定金九龄一定绣花大盗。”
　　泉深亦有唏嘘，“我没想到，他就是绣花大盗。”
　　上官雪儿解气道，“公孙大娘也不会放过他的，他害了那么多的人，该有那样的下场。”说罢，眼睛又亮了起来，“只是，还有你不知道的秘密。”
　　泉深问，“是什么？”
　　上官雪儿诱惑的说，“我告诉你，你可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泉深心里暗想，能是什么秘密，莫不过是和公孙大娘有关。公孙大娘不知何时找上了上官雪儿，上官雪儿一路跟踪金九龄不出危险又不被发现，一定是有公孙大娘的暗中保护。于是道，“我不想知道。”
　　上官雪儿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不想知道。”
　　泉深笑了，“既然是秘密，不让人知道才是秘密。”

　　两人从小路走上官道，路旁载着一排排白杨，凉风袭来，片片树叶从枝头上飘落，泉深手里捻到一片落在胸前的落叶，叹了口气，“当真是一叶知秋。”
　　上官雪儿忽然问，“中秋快到了，家里回来客人吗？”
　　泉深点了点头，“自然回来客人。”
　　上官雪儿苦着小脸，“如果公孙大娘来了，她会带我走吗？”
　　泉深问，“那你想和她走吗？”
　　上官雪儿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
　　泉深故意说，“公孙大娘对你有恩，想收你当她的妹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还是你想回你干爹干娘那儿。”
　　上官雪儿扁嘴就差掉眼泪，“不好，不好，都不好。公孙大娘要我帮她打理分舵，可我看见账本就头疼。老板娘快生了，老板都骂成傻子了也笑呵呵的……”
　　泉深笑得嘴角弯弯，她也挺乐意扮糊涂。上官雪儿想留下来，无非为了看公孙大娘和西门吹雪见面是不是会打起来。这个小魔女心性不坏，就是有点唯恐天下不乱。而陆小凤收上官雪儿做徒弟，无非是看中了她的古灵精怪。上官雪儿这样的性子，比陆小凤还适合在行走江湖，既不会好管闲事，也不会正义凛然，闯了祸保证比谁都跑得快。

　　陆庄，几日前才修筑好。陆小凤一直忙着监工，司空摘星一脸诚恳地说可以帮忙打下手，可两人趁泉深不在，就在陆庄上蹿下跳闹得鸡犬不宁。
　　那时泉深还住在蛇王处需静养，就让上官雪儿去监工，果然将他二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经过绣花大盗一案，蛇王一夕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陆小凤去探望他，两人经常关上门聊很久。蛇王很关照泉深，请最有名的大夫，抓最贵的安胎药，他比谁都盼望看到孩子的出世。
　　泉深张罗起中秋的事情，其实几个朋友到家一聚，无须做得如何隆重，只是想到她与陆小凤成亲之时借了花家的宅子，欠了人家好大的人情，于是乎样样都想做得体面周到。但一上手又发现和想象中还是有差距的，即便泉深学过管家，但到底没真的管过家中事务。
　　幸好，蛇王借了他铺子的管事兄弟陆广给泉深差使，泉深做事一向节俭，但用了蛇王的人，基本不用花什么银子，采办回来的事物都是市面上最好的，价格也是最低的，多半是市集的人看在蛇王的面子上，象征性的收了一点。
　　庄子周围有大片的地，开始丰收了。陆小凤闲来无事就去田里晃悠，结果方圆几百里哪里收成好，哪里适合种什么稻谷，哪里的地归谁有价格如何，都给打听回来。
　　一天夜里，泉深翻着账目想着哪里又支出一笔钱的时候，陆小凤懒洋洋地把一叠地契轻放在了泉深面前。
　　“哪里来的？”泉深不明问。
　　“我买的。”陆小凤笑得奸滑似只黄鼠狼。
　　“就是帐上少的钱买的。”泉深惊得目瞪口呆。
　　“嗯。”陆小凤眉宇间焕发出别样神采，伸着懒腰，“我去洗澡。”
　　留下泉深数着地契风中凌乱，拿来算盘算半天也不对劲，怎么可能用这么少的价钱买这么多的地。
　　泉深对附近的土地可不知深浅，只好又找陆广，陆广看了地契，牙缝里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方圆百里收成最好的肥沃土地，那家的地主是个铁公鸡，软硬不吃，曾经有人拿刀架在他小儿子的脖子上他都不肯卖地，陆小凤是怎么买到的。
　　泉深对着一叠地契，手足无措。
　　陆广却笑了，说陆大爷做了一件大好事。
　　原来那个地主也是缺德鬼，对农户克扣的厉害，平日也是欺男霸女的主儿，就他鬼精鬼精，做了什么坏事都会理由诡辩，就是上了公堂他也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官府也拿他没辙，这样的人居然让陆小凤治住了。

　　还未到中秋，陆小凤都成了北平城一代享誉盛名的义气豪绅，专治是非不平，一张嘴能活活气死阎罗王，小鬼都不敢索他的命。遇到不能用嘴的，直接动手，却有哪个人能打得过他。司空摘星见状，一天到晚和泉深说陆小凤今天又去哪里打架了，明天又去哪里调戏良家妇女了。
　　连上官雪儿都乐意上街，借陆小凤的名头狐假虎威。人一听说是陆小凤的徒弟，见她长得也好，年龄也合适，竟惹得几户富庶人家的公子为她大打出手，干吃飞醋，就差未上门提亲。
　　泉深前辈子什么时候活得如此热闹，不是，这日子都赶得上轰轰烈烈四个字了。

　　赶在陆小凤把陆庄这块匾额给震下来之前，泉深拿着包袱驱着马车借了蛇王的一所园子暂住。陆小凤回家找不见媳妇，急急忙忙追了过去。一去到发现，好多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男女女进出园子，衣香鬓影气氛融洽，似乎在聊什么开心的事。
　　陆小凤进园子，根本没人拦着。他本来在地方就很有名，长得是英俊潇洒受人注目，许多人也认识他。年轻的男子见他不时向他作揖，女子见他羞得用团扇遮住自己的脸。陆小凤给人盯得莫名其妙，好不容易从一群人中看见陆广。
　　陆广也乐呵呵地朝他作揖。
　　陆小凤问，“怎么回事？”
　　陆广说，“天大好事，陆大爷不知道？夫人在议亲呢。”
　　陆小凤蹙眉，“议亲，和什么人议亲。”
　　陆广指了指满园的男男女女，“这些都是本城里年纪合适议亲的适龄男女，给司空大爷和上官小姐议亲啊。”
　　陆小凤愣住了，难怪今天不见了司空摘星和上官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