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黛薇眉上笑

48、第四十六章 谁是大盗

　　蛇王的手下告诉陆小凤，找到金九龄和司空摘星的下落了，却没有提到泉深的半个字。
　　陆小凤跟着他们到了一个小巷子，巷子尽头是一间平房。陆小凤已冲了进去，只要能找到杜泉深．无论遇着什么事，他都不在乎。
　　院子里只有两间平房，房里有两个人。两个人都不是杜泉深。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金九龄，另一个躺在床上，是失血过多的司空摘星。
　　陆小凤眼神暗得可怕，“我夫人呢？”
　　金九龄没有回答他，手里拿着一方帕子，是绣着黑色牡丹的红帕子。
　　陆小凤夺过帕子，扔到了地上，抓住金九龄的前襟，大声问，“我夫人呢？你为什么不说话？”
　　金九龄脸色一变，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陆小凤恨意朝金九龄挥了一记拳头，金九龄没躲，老老实实地受了一记，给揍得连退几步。
　　陆小凤还要上前，花满楼不知何时入房间，挥袖拦下陆小凤的拳头。“陆小凤，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小凤气得浑身发颤，花满楼好言道，“大家都是朋友，你先冷静下来。”
　　陆小凤怒目盯着金九龄，“说，为什么你和司空摘星在这里。”
　　金九龄摸着脸上给揍的淤青，道，“来人假扮成了司空摘星，我和他交手时，他用银针定住了我的穴位，我如果不逃，就变成了他绣好的一个死人。”
　　说罢，金九龄扯开衣襟，袒露出了密密麻麻的针扎的青痕，“针上有毒，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陆小凤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司空摘星，问，“他怎么会这样？”
　　金九龄道，“看样子，是绣花大盗趁他酒醉刺了他一刀，我折回去的时候，就见他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上的止血的布条是令夫人的。”
　　陆小凤伸手拿过染血的布条，果然是泉深身上的衣料，她不愿意穿名贵的丝绸，料子总是朴实而干净。他还记得几天前出门时候，泉深端坐在床沿边，对他说，“我和孩子一起等你回来。”
　　当陆小凤再次回到客栈的时候，客栈一片狼藉，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泉深的房间打斗得厉害，基本的家具都毁了，整个客栈只有厨房遗留了一地的血，什么人都不在。

　　陆小凤眼眶又红了，手中除了几条染血的布条，什么都没有。
　　躺着的司空摘星咳嗽起来，花满楼忙查探他的伤势，他本事极疲惫，愣是睁开了眼睛。
　　“陆小凤……”花满楼忙叫陆小凤，陆小凤惊觉，站在了司空摘星的面前。
　　司空摘星显得有力无气，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听不见。陆小凤只好俯下身去听，司空摘星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便阖目昏了过去。
　　花满楼紧张问，“他怎么了？”
　　陆小凤说，“他是昏了过去，现在真的没有力气。”
　　金九龄又问，“他说了什么？”
　　陆小凤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便出去了。

　　陆小凤去了蛇王那里，蛇王很是愧疚地问他，“有尊夫人的消息？”
　　陆小凤黯然地摇了摇头。
　　蛇王痛心地说，“我没想到她会对你夫人下手。”
　　陆小凤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一个人的名字真的不能太出名，我已经表明不想过问此案，但他们不会放过我。但可以肯定，绣花大盗不是公孙大娘。”
　　蛇王微微诧异，“居然不是她？”
　　陆小凤淡淡的说，“昨夜能和我交手，她便不可能分身去绑走我夫人。”

　　蛇王昨夜收到了公孙大娘的送来信笺，要蛇王带银子去西园赴约，还要请她吃那里拿手的鼎湖上素和罗汉斋麦。公孙大娘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江湖知道的人甚少，蛇王和她却是老相识了，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陆小凤不知道。但蛇王的妻儿老小都是死在了公孙大娘的手上，如今她是要来取蛇王的性命的。
　　公孙大娘，闺名单字一个兰字，是初唐教坊第一人公孙大娘的后代，剑舞倾城，名传青史。她最喜欢扮作老婆婆，或者其他各式各样的人，这些假扮的身份唯一的共同点，她们都穿着一双红鞋子。
　　陆小凤代替蛇王赴约，见过那样的公孙大娘，自然知道她喜欢假扮许多人，却不会喜欢假扮一个穿红袄长胡子的绣花大盗。

　　蛇王问，“你如何肯定她不是绣花大盗？”
　　陆小凤说，“她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只杀我想杀的人’。试问一个不愿意出名，也不缺银子，凭自己喜好而杀人的公孙大娘，怎么会是绣花大盗。”
　　蛇王思忖一阵，沉声道，“看来是有人想把绣花大盗的罪名推倒她的身上。”
　　陆小凤本来就不想查此案，可如今查此案的司空摘星深受重伤，而金九龄又从一开始透着古怪。
　　陆小凤忽然问蛇王，“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蛇王一怔，感慨道，“我不是你，我不会知道陆小凤会怎么做，但我可以告诉你，在我妻儿死后的每一天，我都不能忘记他们。”
　　陆小凤没有说话，转身离去时，深深地看了一眼蛇王，蛇王瘦小干瘪的一个小老儿，坐在大厅的中央座位上，笑起来像是一个寻常等着儿孙回家的老人。

　　江边的客栈已经不能住人了，花满楼与金九龄在蛇王那里打听到他已经离开。
　　金九龄问，“在北平城他还能去哪里？”
　　花满楼说，“他如今只有可能去一个地方。”
　　花满楼骑马先行去了江边的陆庄，这庄子本来快动工了，可如今主人家已经没了动工的心思。天黑下来之后，陆庄就如同一间废弃的旧宅。
　　花满楼本想敲门，一推却发现门没锁，他走了进去，院子里很安静。可他闻见了酒的味道，院子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花满楼问，“是主人家？”
　　没人回答，但有酒坛子摇晃着酒的声音。花满楼心中沉静，道，“是陆小凤吧。”
　　陆小凤嚼了一口酒坛沿边，大口将酒灌入喉咙中。他很像集中精神去思考整件事，但他的心很难受，犹如撕碎了般。
　　花满楼站在他的面前，他是瞎子所以看不到陆小凤的表情，如果他不是瞎子也不忍心看见陆小凤的表情，必定是悲愤沉寂。
　　陆小凤指着院中的树，忽然说了一句，“我在想做个秋千，一两年后孩子就可以玩，不然她坐在上面看书也好。”
　　花满楼说，“那就做好来，等他们回来。”
　　陆小凤失笑，笑声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会的失落和怅然，笑了一阵，复问花满楼，“你知道司空摘星对我说了什么？”
　　花满楼自然不会听到。
　　陆小凤笑得掉出了眼泪，“他说，‘她走了，她说不会怪你……’”
　　“她不会怪我，她不会怪我……”陆小凤一遍遍地说，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花满楼道，“那你更不应该在这里喝酒。”
　　陆小凤颓然苦笑道，“我宁可她怪我……我是江湖人，她那么不喜欢江湖，却愿意嫁给我。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和她在一个小小的院落里，看着孩子出生，看着孩子长大……”
　　花满楼打断他，“陆兄，没人能意料得到……”
　　“不！”陆小凤耻嘲道，“是我太过自负了！泉深到底是医侠的后人，我以为这次会和以前一样，每次都会化险为夷……”
　　花满楼不知道该如何去劝慰陆小凤，换作是平常的红颜知己，在上官飞燕和石秀雪死的时候，他也同样悲伤困顿，陆小凤安慰他的方式无非是耍无赖转移人注意或放纵别人发泄情绪，这些他都不会。
　　如今下落不明的是他的结发之妻，这让他如何不自责。
　　陆小凤霍地站起来，对天长啸，“为什么？”
　　花满楼来拉陆小凤，却发现有湿热的水滴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一时也愣住了。

　　花满楼见过的陆小凤，一生中最得意和最痛苦的一面都因为一个女子，是他的结发妻子，杜泉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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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满楼自己回到了东南王府，金九龄见到他就问，“陆小凤呢？”
　　花满楼苦笑，“今后江湖怕是没有陆小凤了。”
　　金九龄吃惊，“他遇到了绣花大盗？”
　　花满楼说，“没有，但今后他再不会踏足江湖。”
　　金九龄不解，问道，“他何止于？就为了一个女人？”
　　花满楼说，“江湖传闻，金捕头当年进入六扇门也是为了一个女人。”
　　金九龄笑了，“不过是当年年少轻狂，只是我没想到连陆小凤这样的人，也会过不了这一关。”
　　花满楼说，“陆小凤想退隐江湖，但他希望我继续帮他查这桩案子，起码还他妻儿一个公道。”
　　金九龄点点头，“这桩案子我也一定追查下去。”
　　花满楼转过身，面对金九龄道，“陆小凤还说了一件事情，绣花大盗不是公孙大娘。”
　　金九龄正色道，“陆小凤凭什么认定，绣花大盗不是公孙大娘。”
　　花满楼叹息，“凭他妻儿的性命，他不会推断错的。”
　　金九龄说，“会不会是他悲愤过头，推断错了，无论是动机还是作案方式，都十足是公孙大娘所为。”
　　花满楼问，“你不相信他？”
　　金九龄讪讪的说，“不是不相信，而是觉得人也有出错的时候。”
　　花满楼冷冷道，“没错，人总有出错的时候，你不相信陆小凤，但陆小凤相信了你。”
　　金九龄一愣，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有问题，不如来问我。”
　　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像夜莺一样婉转甜美，像从天边传过来。
　　金九龄扭头一看，视线再转不开，一个女人出现在王府的院子里，一个灿烂如朝霞，高贵如皇后，绰约如仙女殷的美丽女人。甚至连她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人间所有的，而是天上的七彩霓裳。
　　女人笑容美得像壁画的九天玄女，如梦似真，不容受到侵犯。
　　金九龄看得如痴如醉，但女人的手中的一双短剑，锋长一尺七寸，剑柄上系着红绸，一下子让他从梦幻中惊醒过来，如同奏乐时一根弦忽断了的不详。
　　女人嫣然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金九龄额上冒出了冷汗，“你是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咯咯笑个不停，宛如珍珠掉入了玉盘里，待最后却极为冷淡的说，“你紧张什么，我还以为你一早就见过我了。”
　　金九龄故作镇定，“你就是绣花大盗。”
　　公孙大娘仍旧笑着，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小丑，“凭一个小小六扇门的捕快说的话，你认为王爷会信吗？认为江湖人会信吗？”
　　金九龄愣住了，一字一句说，“你盗了是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远的八十万两镖银，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在东南王府的是十八斛明珠……还有其余十余条人命。”
　　“是吗？”
　　三个人影从月洞门处走出来，分别是木道人，苦瓜大师和古松居士，他们面色凝重，似乎已经知道事情原委般。
　　苦瓜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师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金九龄显得十分震惊，“你们……”
　　公孙大娘的笑声传了过来，“金九龄，你以为你的计谋多麽高超？不过，从头看来确实精细，你知道有人犯下这么大的案子，苦主第一时间就会招上六扇门，这样谁也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江湖中偏偏就有我这么一个行事神秘喜欢杀人的老婆婆，易容伪装是我拿手好戏，于是你就想着把罪名往我头上栽。”
　　花满楼接着说，“从上次铁鞋案子之后，你很清楚陆小凤个性和能力，就想借他来对付江湖上最诡异的公孙大娘。这一招和当初大金鹏王一案，上官木使的借刀杀人一样。”
　　公孙大娘讥笑道，“你却没想到陆小凤娶妻之后，和夫人伉俪情深，不想再插足绣花大盗一案，就让司空摘星代他继续查下去，这便打乱了你全盘的计划。你知道，整个江湖只有一个陆小凤可以对付我，如果由他查出绣花大盗就是公孙大娘，那样比六扇门查到的要更令人信服。”
　　花满楼摇头说，“陆小凤说，一个人的名字不能太多人知道，否则会招来许多麻烦。”
　　金九龄“哼”地一声笑，“这些不过是你们的片面之词和妄加猜测，就算江湖上相信，那朝廷也不一定相信。”
　　花满楼又说，“如果加上蛇王和司空摘星的口供，这难道不能让朝廷信服？蛇王和司空摘星是在江湖上游走黑白边缘的人，这样的人最容易受到威胁也最容易受到利诱，可威逼利诱还不够，他们都是重情义的人，受过你的恩惠，他们选择帮助你，更多是选择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