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黛薇眉上笑

23、第二十二章 尾声（二）

　　是什么在吹奏，是箫声吗？
　　箫声悠长，最宜相思，是这个意思吗？
　　大姐姐，二哥，你们在哪里？竹林还是那片竹林，可是你们人在哪里？
　　我记得的，高山之巅，白云苍狗，竹林深处，泉声流走，那是我的家，不管你们在不在，哪里都是我的家。
　　你们放心，我会带杜家的后人回到那里的。

　　南柯一梦，泉深头又混又沉，梦境里，她轻易的抬手，就像能摸到云的陵端，星的光辉，很远很远的距离，居然能摸到暖意。
　　什么是暖？是谁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等着我？

　　“她到底中了什么毒？”陆小凤眉宇阴郁而焦急，转头问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立在一旁，道，“她中的是迷魂的药，不是毒。这种药能让人放松心神，半梦半醒间看见自己意识所念，你此刻问她什么她都会回答。”
　　泉深的双眸如笼深雾，半睁半阖间，没有半分清明，时而嘴角却带着醉意般的微笑，时而眼眶流出晶莹的泪来。
　　陆小凤问，“她这是伤心难过，还是高兴呢？”
　　西门吹雪见她这般神情，也不知作何解释。
　　泉深恍惚间，抬手触摸到了陆小凤凑得很近的面孔，目光似有了一丝焦距。
　　陆小凤唤她，“泉深……”
　　泉深笑意阑珊，像水光中的星辰，低低的声音，叫了一声，“二哥……”
　　陆小凤身躯一僵，不由问，“我说我是谁？”
　　泉深笑容依旧，回答说，“二哥，你说等我许了人家，就带我去京城，是真的吗？”
　　陆小凤听着，不知想象出了什么。
　　泉深继续絮絮地说，“我见过天青哥哥，可我不喜欢他呀。二哥，你还一直带着我玩好吗？”
　　陆小凤慢慢抚着泉深的手背，贴在自己的面庞上。
　　泉深指尖有些许颤抖，笑容也痴了几分醉，“二哥，我想你，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陆小凤静听着她梦中呓语般说，“望云云去远，望鸟鸟飞绝，美人之隔，如雨绝……二哥，你看云又合了，你不要闭着眼，我真的舍不得你……”
　　泉深说着，眼泪盈盈盛满了眼眶，一行滑下没入了发中，再也看不见了。
　　陆小凤伸手拭去她的泪，放轻声说，“有我在，我说过，刀山火海，我都陪你去。你不会再一个人，一个人那么难过……”
　　泉深静默了一阵，视线中带着几许迷离，极小声地说出三个字，“陆小凤……”
　　陆小凤握住她的手，笃定说，“我在。”
　　泉深一遍又一遍地说，“是死的……是死的……”
　　陆小凤想起当初那件红披风面上绣的金翅凤凰，心中如沉沉受了一击，握的手握得更紧了，直说，“不是死的，不是。”
　　“你这样和全姑娘解释，有什么用？”
　　老板和老板娘走进了房间里，见病床上的一个迷迷糊糊，床榻边上的痴痴呆呆，老板娘忍不住问。
　　陆小凤也不回答，只当他们不在。
　　老板娘知道陆小凤现在是心心念念都放在泉深身上了，不会去搭理身边还有谁。
　　老板踮脚伸脖看了一阵，摇头说，“还没见过老臭虫这幅鬼样子，不知道，还以为多痴情的人。”
　　老板娘手龊往后一通，不偏不倚捅到了老板的肚子，老板腹部受撞，乖乖地闭嘴。
　　西门吹雪见状道，“不是什么要紧的毒。”
　　老板娘晒然，“所以说有人不懂啊，这情入了心啊，不是多严重的毒，也是要了有情人的命。”
　　西门吹雪默然。
　　老板在一边干着急，“夫人，少说几句吧。”
　　老板娘傲然地瞥了西门吹雪一眼，见陆小凤眼中只有杜泉深，心里有了个主意，故意走近了，提声一问，“全姑娘，你心里最欢喜的是不是陆小凤呀？”
　　老板瞪大了眼睛，“夫人，你这是干啥呀！”
　　老板娘耸了耸肩，“你先听她说什么。”
　　这下，连陆小凤也紧张起来，泉深睫毛轻颤，嘴唇微张，呼吸深深起伏，“我喜欢，我喜欢过他的……他愿意陪着我，我真的欢喜得不得了，可……”
　　泉深说着前半段的时候，老板娘还是眉飞色舞的得意，可后半段说下去，连老板都挂不住了，推着老板娘出去，“唉，走吧走吧，那就不该我们听了……”
　　老板娘一步三留，还是给老板拽走了，西门吹雪更没理由留下来，跟在老板夫妻二人后也走了。
　　陆小凤别过半张脸，有些不敢再看泉深，泉深毫无意识地说，“……我真的欢喜得不得了，可……他到底和我不是同一路人，我想有家，他是个浪子……”
　　泉深说的低落，渐渐也说不下去了。她本来就是个将心事深藏的女子，她经历过什么，从来不会和谁提起。
　　到底有多苦，有多疼，她从来不说。

　　泉深醒来，眼皮很重，视线很久才看清亮光，原来自己是睡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她微微动了一下，手掌拉着一个人，再往床边一看，竟是陆小凤头靠在床边睡着了。不记得睡了多久，陆小凤的四条眉毛倒是又长全了，不过长得没以前那样英气好看。
　　陆小凤经她一动，也醒了过来，笑意疲惫却又兴奋，“醒了呀。”
　　泉深不知该回答什么好，只觉他守在自己身边，心底满满的暖暖的，一时呼吸都紧张起来，慌忙别开目光。
　　陆小凤也觉得些许的尴尬，“我……我一直太累，就睡在你的床侧，这不算冒犯吧。”
　　泉深垂下眸,身子一动，想起来，只是仍没有力气。
　　陆小凤动作自然地扶过她的肩，泉深身躯僵直着，窘迫得不知该如何放置手脚。陆小凤斜看嘴角微微起翘，又伸手拿另一床被褥垫泉深腰间，故意凑得极近，贴着她的面庞说，“有东西垫着，舒服些。”
　　泉深坐起身，只好往后靠，不敢再看了陆小凤半分。
　　陆小凤心中得意，保持着坏坏地笑，“怎么了？”
　　泉深摇了摇头，屏着呼吸般，小心翼翼。
　　陆小凤笑吟吟的说，“你怎么不敢看我了？”
　　泉深睫毛乱颤，目光躲闪，结结巴巴说，“你……你别靠太近……”
　　陆小凤呵呵地发笑，“我陆小凤不是洪水猛兽，你怎么就害怕了……”
　　泉深微微张口，又恍惚忆起自己在睡梦说了些什么，这般想了一想，心神竟震许震。
　　陆小凤见她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小嘴微张，深觉有趣，坏坏语气，“你可想起来你在睡梦中对我说了什么？”
　　泉深是个老实人，难得装糊涂，“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陆小凤声调半升，笑意更浓，“真的不记得了，那我一句一句说也是可以的，该从哪句说起好呢？”
　　泉深不知该捂脸还是捂耳，憔悴面容浮起红晕，黑漆漆的眼抬起来，定定地看住陆小凤，满是求饶之色。
　　陆小凤再不正经，心也柔软下来，坐在泉深对面，浮起淡淡带着苦涩的自嘲的笑，“我知道我是个老混蛋……”
　　泉深静静地听着，目光宽容而平和。
　　陆小凤一扫方才的戏谑，伴着几分思虑，正色道，“你中了上官瑾的迷药，在梦中和我说了许多的话，你都不记得了也不要紧。可我有话对你说，我说过我是一个浪子，我本意是不想伤了你的心，却没想到仍是伤了。”
　　泉深眼睛也不眨，静默地听。
　　陆小凤继续说，“你说你想要一个家，而我却是一个浪子，我不知道，这会让你那么伤心。你和我说你喜欢过我，那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我也是说过，我一直喜欢你的，但我对别的女子也是喜欢过的，我不知道这种喜欢能喜欢多久，所以我对每一个女子喜欢都是点到而止，再深也不会到相随的地步，可能会相伴一段时间，但我总在两看相厌的时候就提前离开了。那样简单也直接，痛过之后，她们还是能好好的，只是偶尔会想起我是老混蛋……”
　　泉深听着，目光渐渐淡色了几分，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你说得对，相随不是相知也不是相爱，你昏迷的时候，我想过，如果相随不是相知也不是相爱的话，那相守算不算？”
　　泉深倏地抬头看向陆小凤。陆小凤同样深深地注视着自己，脸上带着忐忑而诚恳的神情，沉吟道，“江湖是个险恶的地方，我漂泊了许多年，经历过很多人和事，我特别希望我一停下来脚步，身边就能看见一个让我心安的人，我想……那个人是你。”
　　泉深已经听痴了，眼底唯有怎么一个四条眉毛的英气而风流的男人，他竟会说下这样一句话。
　　泉深过了许久，才婉转地转下目光，凝看他的一双能使出灵犀一指绝技的手，问，“我……哪里让你心安，也可以说是你累了倦了。陆小凤，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么？”
　　陆小凤说，“那我用一辈子来知道，够不够？”
　　泉深又说，“一辈子太长，我可不知道到时候，还算不算数。”
　　陆小凤紧接着说，“一辈子不长，你想考我，总该给我机会呀。”
　　泉深倔起来，“一辈子的韶华太短，我可不敢都给你……”
　　陆小凤急说，“不都给，怎么算一辈子，夫妻不是做一辈子的，还能五五分账？”
　　泉深一滞，论巧舌如簧她怎么辨得过陆小凤，弱弱地说，“我不知道……”
　　陆小凤笑了，“你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不知道怎么和我过一辈子。”
　　泉深刚想解释，陆小凤便说，“一辈子不能算四六，也不能算三七，二八，一九……”
　　趁泉深发懵之际，陆小凤笑意深深，单手拂过她的发，指尖穿过发丝，按过泉深后脑猛往前。
　　泉深不由得往前一倾。
　　陆小凤侧面带着黠慧动情的神情，义无反顾地吻上了泉深的唇，本是一点即离开……再看她的懵懂而茫然，又啄了一口……他心跳得鲜活而愉快，不再满足唇贴着。他善于循循善诱，唇齿间，诱得这一吻深情而醉人，像尝着甜味儿的诱人糕点。

　　这一吻，好像不能算四六，也不能算三七，二八，一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