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第二十一章 尾声(一) ...
-
陆小凤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屋里,花满楼正巧在这里,似乎是在等他。
“怎么了,没找到杜姑娘?”花满楼一如寻常的温文尔雅。
陆小凤苦笑,“你还是叫她全姑娘吧,我听着熟悉点。”
花满楼颔首,过了一阵,又问,“你陆小凤可是真的动了心?”
其实,一开始陆小凤并非不知道这份感情的存在,只是他习惯了漫不经心,慢慢地将这份感情放置一旁,忘记放进心里。
陆小凤是喜欢过许多女人,也经历过许多份感情,不可否认,一开始他觉察到这份感情的时候,他便对她说,我是一个浪子啊。
所以,她也对他说,我欠的是你的钱,而不是你的情。
原来,你要的我欠你的情。
陆小凤忽然很想喝酒,但没有酒的时候,他感觉更难受,“我是喜欢她。特别是听见她从前受得那么多的苦……我很心疼她。”
花满楼不再挂着笑容,而是十分严肃的神情,说,“你可记得我们那次我们和阎铁珊交手的时候,杜姑娘为何一身红衣睡在棺材中?”
陆小凤默然。
花满楼说,“那是因为上官瑾逼她与霍天青成婚,为了问出杜家那部家传的《医经》下落,他们甚至想以成婚为由,操控她的一生。一日不说,她不可能一生不说。”
陆小凤深深错愕,猛转头看花满楼。花满楼带着温怒的语气继续说下去,“全姑娘自然不从。万幸的是,霍天青对全姑娘也算没埋没了良心,只是让人软禁了她。全姑娘不吃不饿,正是最脆弱的时候,苏少英假意是发现了她,对她说了许多鼓励振作的话,全姑娘这才开始吃东西。我猜苏少英应该是一早知道全姑娘的身世,所以才会将孙秀清的下落透露给了她,以此博得她的信任,为了今后可以打探杜家的《医经》。”
陆小凤握紧了拳头,不发一语。
花满楼说,“这些都是霍天青刚刚和山西雁他们说的,上官飞燕已经死了,他的意志力似乎也散了。山西雁他们安顿好了霍天青之后,就会去青衣楼。你会一起去吗?”
陆小凤顿了顿,忽然说,“我一直不明白,霍天青为什么会私下保护着泉深?”
花满楼说,“我也不明白,也许霍天青内心也是矛盾的,他毕竟出生名门,自幼也受正派仁义教训,对于大金鹏王这些事情很多可以看出不是他的本意。”
陆小凤冷冷地说,“那么多条人命,不能不算在他头上,罪魁祸首的上官瑾更是可恶。”
花满楼也道,“我至今不明白,上官瑾为何要杀死自己的孙女?”
陆小凤道,“这个答案,只有去问他了。”
————————————————————————
珠光宝气阁的后山就是青衣楼的所在,泉深不是第一次来,石门上写着推字,门一推就进来了。上官瑾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服,坐在一张石桌便饮着酒,石室里的摆设都是低调而朴实,一点也不显家财万贯的阔气。
泉深站在石阶上,举棋不定。
上官瑾像是提前知道她会来一般,说,“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
泉深只得走下石阶,朝上官瑾走来。
上官瑾见了她,只是笑,“青衣楼的人能像你一半好运,我就不至于被发现了。你既然能来,这说明霍天青给你揭穿了。”
泉深神情冷漠,“你知道我会来找你,你就应该知道,我想问你什么。”
上官瑾道,“走到这一步了,你认为我会实话实说?”
泉深在怀中掏出一本线穿蓝皮的书,沉声道,“你要的,我已经带来了。这里面有法子让你改头换面,换个身份继续你的下半辈子。”
上官瑾眯着眼睛,笑意森森地瞧着泉深,“不愧是杜仁鼎的闺女儿,临危不乱,坦然自若。这本《医经》早失传了,我怎么知道你带来的是真是假。”
泉深说,“这……是我默下来的。”
上官瑾本该是听见天地下最好笑的笑话,可泉深笃定傲然的神色,却让他笑不出来。
上官瑾问,“你当年不过是个六岁的娃娃,你怎么可能记得住整部《医经》。”
泉深不卑不亢道,“我确实没那本事记住整部《医经》,可我记住的那部分足够我用就行了。杜家的医术你是见识过的,当年三大家臣逃到中原,是我父亲救助了他们,他们受了你那么重的内伤,不都活到现在?”
上官瑾忽然笑了起来,“我就喜欢你这什么都不怕的性子,比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孙女强多了。”
泉深冷笑,“可惜你杀了对你最忠心耿耿的孙女。”
上官瑾不以为然,“没有利用价值了,我留她做什么用。”
泉深不想再和上官瑾纠缠,“你上官家如何与我无关,我用手上的《医经》换你知道的下落,你已经赚到了。”
上官瑾问,“你用霍天青和《医经》就为了知道你几个兄弟姊妹的下落,不觉得亏?再说,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不晓得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呢。不如我用黄金万两和你换这部《医经》如何?”
泉深并不动容,“黄金再多又如何,我要的只是我亲人的下落。当年我们爹娘死后,是三大家臣分别救了我们几个兄弟姊妹,严独鹤收留我五妹,那我三哥和大姐姐在哪里?”
上官瑾并不说话,而是久久地注视着泉深。
泉深才觉得古怪,顷刻间,觉得头疼如针尖刺脑,胸中越来越难呼吸,抬手想摸摸自己发烫的脸,却发现连伸手的力气也没有了,眼前的视线也渐渐模糊……
上官瑾望着踉跄几步便跌坐在地的泉深,狰狞笑道,“你到底是胆色过人还是太过天真,居然敢单枪匹马地来和我做交易。霍天青本该是我的替罪羊,你却坏了我的大事,我还在想着把你怎么办,你自己就送上门。”
泉深中毒之后,面色微微涨红,双眸瞪着上官瑾,说不出话来。
上官瑾看住泉深,目光锐利,像是要刨开她的皮囊一般,“看见你,我真像是看见你爹了。不错,我是和你爹有兄弟之谊。可你爹对三大家臣有恩,便是对我有仇。当年三大家臣冒死救出你们几个,目的就真的单纯?独孤一鹤有意要把掌门之位传给孙秀清,这不就是把她放在炭火上烤吗?说到底他们打的还是杜家《医经》的主意。”
泉深渐渐失去意识,头也垂了下去。
上官瑾和她说话,更像在喃喃自语,“你爹信仁信义一辈子,没理由看不透人心。他到最后竟还有我和几个老友保守他灭门的秘密,可笑,真是可笑。”
石室里响起了陆小凤的声音,“谁才是真正可笑?”
上官瑾惊过神,探手要去抓不远的泉深,眼前白光一闪,他不得不以最快的身法急急后退。那道白光势如闪电,若退晚半步,险险削去的就是他的半只手臂。
上官瑾站住脚步,石室里多了两个人。西门吹雪长剑在手,白衣胜雪,神情肃杀。陆小凤怀中靠着失去意识的杜泉深,蹙紧眉头,目露关切。
“原来是你们。”上官瑾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陆小凤叹息,“真是你做的。”
上官瑾睇看陆小凤怀中阖眼昏迷的泉深,“还是她累事。”
陆小凤说,“这次应该称呼你为上官瑾,还是上官瑾?”
上官瑾说,“只要有大金鹏王朝的宝藏在,我换个地方,还能再换一个名字。”
陆小凤沉吟,“为了宝藏,你可以连自己的孙女都杀。”
上官瑾说,“如果是没有用的人,我留着她,只会留下大患。就像杜泉深一样,我本觉得她还有些价值,却万万是低估了她的能耐。”
陆小凤说,“从一开始你就利用了上官飞燕和霍天青,让他们为你效力,除掉了大金鹏王的三大家臣,这样你就可以独吞宝藏。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你既然愿意辅佐大金鹏王,而且也过了那么多年,你为什么还要设下这个局,杀了那么多人?”
上官瑾握紧双拳,脸上露出恨意,“曾经我也是赤胆忠臣,一心为辅佐小王子复国为一生的己任。小王子却是骗了我一辈子,他本来有好几次可以有复国的机会,但却白白浪费了。我也恨我自己,居然到了满头白发的年纪,才发现他根本是个不想复国的懦夫!我为王朝倾尽一生,宝藏怎么能不是我的,三大家臣又有什么资格拥有!”
“那上官飞燕呢,她是你亲孙女,你利用她俘获了那么多人,最后还杀了她。”
上官瑾不屑一顾,“她既然是上官家的人,本就该为我上官家做出牺牲。何况,她也得到了不少好处,例如霍天青。”
陆小凤深觉不齿,仍问,“那杜家呢,你藏着那么深的心机,最开始,我到你这里来躲上官飞燕假扮的上官丹凤的时候,你就和我说了杜家的故事,不可能是偶然。”
上官瑾晲住杜泉深,“那是因为她从一出谷的时候,我就派人悄悄地跟住了她,偏偏她在路上遇到了你。正是遇到了你,我才觉得,有些东西我问不出来的,你陆小凤保不齐会让她自然而然地告诉你。毕竟,你对女人比我有办法得多。”
陆小凤接着上官瑾的话说,“只要我陆小凤知道了,你再让上官飞燕从我这里探知也不是难事。”
“不错。但我没想到,你陆小凤也有栽跟头的时候。那丫头什么也没说,就给你气跑了。我只好让霍天青收她进了青衣楼,再慢慢观察她到底知不知道《医经》的下落。”
上官瑾说的不错,陆小凤确实栽了个跟头,但他由始至终对泉深在意的并非是那部《医经》,也并非她到底是不是杜家人。
陆小凤笑容温柔,抱着了泉深的臂膀又紧了紧,“你看错了我,也看错了她。”话语一沉,正色道,“你到底和杜家又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心心念念要那部《医经》?”
上官瑾回忆说,“我和杜仁鼎是忘年之交,所以我知道杜家的《医经》是部奇书,它记载的医术不但起死回生,还能让人年延益寿,青春常驻。可我不贪心,只要让我得到宝藏之后,改头换面过另一个人的身份就够了。杜仁鼎是死了,可他家并没有灭门,只是都失踪了。十年前,我和天禽派掌门赶到益州时,已经晚了一步,杜仁鼎和他的妻子生前遭了酷刑,死相极惨,杜仁鼎剩下一口气,在树皮上留书给他的儿女,说他死后谁也不许报仇……我由此推断,杜家的儿女并没有死绝。我和霍天青的爹查了很久,都查不到到底是谁人下得毒手,也不知道杜家儿女的下落。直到后来,我接近上官木,骗他说都本族血亲,可以既往不咎他从前的背信弃义时,他才告诉我,原来杜家的几个孩子是让他三个救了去。长女杜鹬纹由阎铁珊送去京城,次子杜巽由他托人秘密抚养,三女杜望君则成了严独鹤在峨眉派的入室弟子,只有长子杜朗、次女杜泉深不知去向。”
陆小凤感慨,“十年前的上官瑾还不是今日泯灭良知的人。”
上官瑾亦是半刻的思忖,“我也曾是满心仁义,可上天又给了我什么!我要你们永远留在此处!”
说罢,上官瑾疾步奔到石桌便,将手朝石桌稳稳一按。本该有什么巨大动静的石桌,此刻纹丝不动。上官瑾极为震动,似乎原来设计好的一切,全部给打乱了。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刻。
陆小凤望着额头上冒汗的上官瑾,说,“你刚刚说要我们永远留在此处?你现在不还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