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相将》花昴

15、第十五章 扬州行

　　15 往扬州
　　清晨，阳光明媚。
　　枯黄的树叶洒了一地。
　　一架华丽的马车行驶在风尘仆仆的官道上。马车右边，花卿流骑着骏马跟在车旁。
　　陆小凤抱着酒坛坐在舒适的马车中畅快的喝着酒，花满楼坐在一旁，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只是一双眼睛有些空洞，仿佛在出着神。
　　“七童，他怎么会在这，你们刚才……”花满楼回忆着昨夜二哥问的话，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他只说了两人是在切磋武功，其他的，他什么都没有说。而西门吹雪，这人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自己对他说的，似乎都被他无视了，这人不是一般的霸道骄傲。也不是一般的让人头痛。
　　花卿流骑马跟在车的旁边，眼中阴郁甚浓，自昨夜起，他的心就不得安稳，昨夜西门吹雪的出现，花满楼闪烁的说辞，这些都让他的脑海中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回忆自己去万梅山庄的时候，“可是因为昨夜我的唐突？”西门吹雪说的话，那时他的心头就隐约有着预感，他说的唐突是什么，昨夜他又为何会出现在小院中，他绝对不会相信花满楼说的只是切磋武艺，他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那他的七童呢？是不是因为西门吹雪的存在，才疏远自己，才拒绝自己，他是不是，已经变了心，一想到这里，花卿流只觉一股无尽的恐惧与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他恨不得立即冲到花满楼的面前，质问他，他爱的是否还是自己。
　　江北到扬州的路途并不远，一天的时间足够赶到。
　　马车内，陆小凤放下酒坛，细细观察着花满楼的脸色，问道:“花满楼，你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吧”今天这一路，你可看出了花卿流眉头紧锁，脸色不善，陆小凤想着是不是因为花满楼的身体没有好而自己拉着他赶路而惹到了花卿流不高兴，他可是知道这位花二哥最疼最宝贝的就是花满楼了。
　　“放心，已经没事了”
　　听了花满楼的话，陆小凤点了点头，撇了撇嘴，放低了声音问道:“可我怎么觉得你二哥脸色不善？”
　　花满楼垂下眼，抿了抿嘴，道:“可能他在想别的事，陆兄，你不必在意”他怎么没发现二哥压抑着怒火的情绪，他知道二哥定是误会了。
　　“我自然不在意，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放心”花满楼轻拍了拍陆小凤的手，对他露出春风般的笑容。

　　黄昏，夕阳映得天边一片殷红。
　　扬州城的城门外，站着一位一身月白色衣衫的俊美公子，细长的双眉下一双黑眸明亮如星，闪着期盼雀跃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下，粉红的双唇带着诱人的光泽，修长的身影陪着白皙的皮肤，让人一见心头就是一荡。这人明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眼眸流转间，不知勾了多少路人的魂。
　　白衣人身后站着一个青衣的男孩，十五六的模样，样子干干净净，此时正撑着一把伞在白衣人头顶，给他遮着阳光。
　　“公子，都黄昏了，还是回去吧”青衣男孩说着。
　　“应该快了”他与江北城门的门卫相熟，今日晌午收到他的飞鸽传书，说是花公子早上出城去了扬州，他收到传书后心头一阵欢快，浓浓的思念让他的心一瞬间的飞到了城门外，细心打扮后，穿上了那人最喜欢的颜色，他已在这里等了一个下午了。
　　“青墨，你说，我穿这身衣服，他会生气么？”悠扬的声音中藏着浓重的担忧。
　　“怎么会生气，这身衣服可是花公子特意为公子做的，用了扬州最贵的布料与最好的裁缝，不知道羡慕了多少人”青墨一边说，一边看着远方。
　　低垂下眼眸，看着身上的衣服，他的心终是不安，记得那日，他拿着这身衣服过来，让他换上，自己换好后出来笑望着他，而他却是痴痴的看着自己，眼底的深情让他沦陷，他抱着自己上床，反复的要着自己，比往日的任何时候都要温柔，那时自己以为，他是被自己所迷，他爱着自己，可后来才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他是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自己，只不过是那个人的代替而已。之后自己再穿这身衣服轻搂着他时，他却一把推开了自己，眼中的温柔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一片清冷与厌恶，他冷冷的对自己说，以后不许再穿月白色的衣服，他不配。
　　“公子，你看！”青墨伸手指着远方。
　　伸手捂住心口，心碰碰的乱跳，一双黑眸紧紧盯着远处越行越近的骏马，那人骑在马上，英俊无双，自己的思念如洪水泛滥般涌了出来，自己已有三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花卿流一路忧郁只想着心事，并没有注意其它。
　　“花公子”远处，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考。
　　花卿流抬头，望向声音来源。
　　不远处的城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一身月白翘首以待，一个青衣举伞招手连连。
　　只看了一眼，花卿流的脑中突然一片空白，一颗心猛的极具不安慌乱的跳动，收紧了手猛然勒住马绳停了下来，他的呼吸都因心头的慌乱恐惧而急促起来，目光直直的看着两人，只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开始发冷，他怎会想到，那人会得知他来扬州的消息，他又怎么预料到，那人会在城门外等着自己，自己，要如何对花满楼介绍他的身份，他的七童，又怎会不知道这人。只是，他从没想过这两人会有相见的一天。
　　“怎么了？”陆小凤掀开车帘，探出头看向停下来的花卿流，好奇问道。只是没想到花卿流的颜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急忙问:“花二哥，出什么事了”
　　花卿流只僵直了身体骑在马上，仿佛没有听见陆小凤的话一般。
　　陆小凤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正向这边跑过来的青衣人，他刚才就听见他们喊花公子了。
　　青墨拿着伞跑了过来，脸上笑容满满，来到花卿流骑着的马旁边，一边喘息着一边急切的道:“花公子，我家公子天天都盼着您，今天头午一得到消息知道您来了扬州，我家公子晌午就在这等着了，一等就是一个下午”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于是明亮的眼中闪烁着晶亮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得子的胡子，笑道:“早就听闻花二哥最宠扬州月苑楼的头牌无双公子了，如今到了扬州，可要好好聚一聚才是”
　　几人说话间，无双公子也以缓步走近了几人面前，他的目光一直都盯在花卿流的脸上，他已看出那人的脸色不好，于是，他的心更加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听闻月苑楼的无双公子可是要比扬州最有名的秋鸿姑娘还要美上三分，陆小凤可是好奇得很，侧目向走近之人看去，这一看，不禁一愣。
　　月白的衣裳，乌黑的长发，温柔深情的神韵，这人…怎么有点与……陆小凤眨了下眼睛，侧身看向依然坐在马车内的花满楼，半晌，又转头看向已经到了花卿流马旁站好的无双公子，认真的端详，此时那人正笑望着马上的人。
　　陆小凤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好笑的低声呢喃道:“不像不像，长得一点都不像，可为什么，总感觉有些相似呢”
　　“花公子”无双含情脉脉的看着马上的人，眼中都是深情，深情中带着不安的担忧，自刚才开始，他的心就没来由的七上八下，可他实在太想他了。
　　花卿流的目光冷冷的，更是带着强烈的怒火，“谁让你来的”出口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冷。
　　无双一听，身体不由颤抖了一下，原本期盼喜悦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在低谷，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上了眼眶，他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目光深情哀怨的看着花卿流，颤着声音道:“因为我……想你…”话还没说完，就被花卿流眼中可怖的冰冷冻结，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青衣男童也被花卿流眼中的冰冷凶狠吓得够呛，低着头不敢多言。
　　“花二哥”陆小凤跳下了马车，来到花卿流的马旁，笑道:“你们二人见面必有好多话要说，我与花满楼就先进城了”他是识趣的人，不愿打扰他们的相聚，只是，他已看出了花卿流神色不对，与往日更是大为不同，他猜会不会是两人之间闹了别扭什么的，他与花满楼在这总是不方便，于是，才出此言。
　　花卿流听了陆小凤的话，犹豫一下道:“我与你们一起”
　　“不必了”花满楼的声音自马车内响起，然后车帘被掀开，花满楼探身下了马车。
　　月白的衣裳被微风吹的轻轻摆动，墨黑色的青丝也随着起舞，晚霞的余光照在花满楼的身上，映得他本就精致漂亮的五官更加动人。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又看了一眼无双公子，心头不禁感慨道:“这无双公子跟花满楼还是没得比的，尽管乍一看会觉得两人有几分莫名其妙的相似，可只要仔细再看，就会发现他们根本一点都不像，样貌本就不像，那份莫名的感觉就更是不同了”伸手摸了摸下巴，陆小凤陆续想着“他们给人感觉相同的可能是温柔，只是，无双公子的温柔显得有些懦弱，带着几分抹不掉的风尘气息，而花满楼的温柔，确是与生俱来的风度，藏着的坚强”
　　“七童”花卿流急急下马，来到花满楼面前，刚才眼中的冰冷已被焦急慌乱取代，带着无措:“我先送你们去花家的别院”
　　“二哥，七童也是花家的人，怎会不知道花家别院的地方”说完嘴角勾起一抹牵强的弧度，漆黑的眸子暗淡得几乎空洞，道:“二哥，别辜负了他人的情意”优雅恳诚的声音中带着几丝疲惫。
　　“七童”花卿流一把抓住花满楼的手腕，此时他的情绪十分激动，他的心头更是被恐惧填满，他有一股预感，若是此时放他走了，那么，他就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
　　花满楼伸手，轻轻拍了拍抓住自己手腕的手，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温柔，又如天边的云一般缥缈遥远，“二哥，好好珍惜”说完，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对花卿流真诚坦然的笑着，笑容带着祝福，也带着悲伤，还有藏在悲伤中那份刻骨的绝望。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与花卿流，一时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陆兄，走吧”花满楼转身，对陆小凤温柔的笑着。
　　马车渐行渐远，已进了城门。
　　花卿流的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出神的望着。
　　“是他，对不对”无双悲伤的开口，声音带着藏不住的嫉妒与恨意，泪水已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花卿流不语，他似乎根本听不到别人的话语，只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此刻才突然意识到，才恍然大悟的明白过来，是他自己，亲手毁了这份他视比生命还重要珍贵的感情，就在两年前自己离他而去到扬州月苑楼买醉的时候，就在自己上了无双的床的时候，他的七童就算能原谅自己，也不会再接受自己了。他还怎么办。
　　进了城，穿过繁华拥挤的街道，越走人流越是稀少，吵闹声远去，景色建筑却都是上层之作，街旁的树木花草也都是珍惜之物，这条街是扬州最贵的地段，景致风水都是最好的，比起喧闹繁华的主街，这里最适合居住养身。
　　马车在朱红色大门的台阶下停好，陆小凤掀开车帘正要下车，目光撇到一抹白色身影，一双黑亮的眼睛一瞬间被喜悦掩盖，声音更是克制不住的高兴:“西门吹雪，你怎么在这里”说完急忙下车，来到西门吹雪的身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可是找我喝酒的”
　　见了陆小凤，西门吹雪的眼中多出了几分暖意，目光看向正自那车上下来的花满楼，眼中的暖意又多了几分。
　　“西门庄主”花满楼温柔的笑着，缓步走近。他实在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又会再见。
　　西门吹雪也不说话，只是凝视着他，见他脸上的笑容比之以前有所牵强，看似平静温柔的眼底深处，似有着浓浓的哀伤，西门吹雪的心头不禁生痛，这人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
　　陆小凤伸手摸着自己得意的胡子，目光在两人身上不停的转着，眼中是贼贼的笑意。
　　“庄主请进”花满楼笑‘望’着来人，请他进门。
　　三人进了庭院，管家早已下去布置晚餐与房间。
　　主院的客厅内，雅致大气，温暖如春。
　　酒菜已上桌，都是扬州有名的菜色，三人分别坐了下来。
　　陆小凤给西门吹雪倒上一杯酒，他一直都自认自己是西门吹雪最好的朋友，所以西门吹雪出现，一定是来找自己的，可自从上次在客栈外见西门吹雪抱起花满楼走了之后，如今再见西门吹雪的到来，他已不能十分确定他是来找自己的了。
　　“西门吹雪，你怎会在这？”陆小凤还是问了出口。
　　西门吹雪看了花满楼一眼，见他正抬头‘看’向自己，本想说是来找他的，可又担心怕他脸皮薄生气，于是道:“来看热闹的”
　　“热闹？”陆小凤一听来精神了，问道:“什么热闹？”
　　瞥了陆小凤一眼，道:“你惹麻烦的热闹”
　　“我！”陆小凤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西门吹雪看着他，冰冷的眸子藏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看得陆小凤连连皱眉。他自进城后就已经发现有人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
　　花满楼也‘看’着陆小凤的方向，笑道:“怕是陆兄又要有麻烦了”他怎会没发现有人跟着他们，他知道陆小凤也注意到了，看来，又是这人的麻烦。
　　“我这一路老实得很，怎会惹麻烦”陆小凤愁眉苦脸的看着花满楼。
　　听着陆小凤可怜的声音，花满楼轻笑着:“谁让你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呢”
　　大大叹了口气，陆小凤豪爽的笑道:“不管什么麻烦，只要有酒喝，都不算什么”说完举起手中的酒杯，朗声道:“来来来，今日我们三人不醉不归”说完一饮而尽。
　　深夜，月朗星稀。
　　花卿流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外，看着禁闭的门，心头已不知是何滋味。他在门外已站了良久。看上去既孤独又落魄。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开门的管家一愣，惊讶道:“二少爷，怎么在外面站着，快进来”
　　花卿流缓缓走了进来，他此刻的神色看上去恍惚得很，一双眼睛已失了神采，只剩一片灰暗的忧郁。
　　“七童休息了吗？”恍然的问着。
　　“七少爷与陆大侠还有西门庄主在客厅喝酒呢”
　　听见管家的答话后，花卿流猛然停下了脚步，无神的眸子闪烁一道冰冷的寒光，问道:“与谁？”声音低沉得可怕。
　　管家一愣，忙低下头回答道:“与陆大侠和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花卿流目光幽冷，以往的儒雅温良已不复存在，他重复着西门吹雪的名字，眼底的忧郁深不见底，几丝夹杂着痛苦的恨意涌上眼角，衣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抬起头，目光看向远处客厅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