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鸾》雪千城

36、【意外访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门外一道陌生的男性声音传了过来。
　　“诸位见谅，恕在下来迟！”
　　音调中的紧迫毫发毕现，可那略微低沉的声音，却离奇地令人心生一丝定然。
　　来人会是谁？难道……
　　刚刚杨冉正含了汤在嘴里，脑袋里存着心思一直未曾咽下，一听到门外声响，杨冉赶紧 “咕嘟”一声猛地将口中汤水吞咽下，然后飞快起身，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朝门外吩咐道：“赶紧去请赵管事来！”
　　等跑出了房门，却见看到赵管事人已到了门外，携了身后一众仆人纷纷朝着一锦衣男子行礼道：“见过秦公子。”
　　杨冉见到来人，发觉猜不透对方来历，不由得眉头一深，正疑惑，只听赵管事将那陌生男子向自己引见道：“千姑娘，来人乃是秦公子。”
　　杨冉默默记下来人名讳，秦昭……又是个还没在书中见过的陌生角色呢。却忽见秦昭眼神一亮，抱拳朝杨冉行了一礼道：“在下秦昭，见过千姑娘。”暂时摸不清来路的杨冉只得先跟着回礼，然而秦昭却跟着就走近一步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可是千亦澜？”
　　这突兀一问猛地让杨冉一怔！
　　他怎么会知晓自己名字？算时间按情理，都不会是祁王府的人主动引荐，杨冉稍稍一想，便觉其中深有瓜葛，立即抬头欲从秦昭眼神举止里打探究竟，却惊讶地发现，秦昭整个人好似心头千斤巨石瞬间落下。他状似不着痕迹地轻吸一口气，迅速从身侧取出一只玉匣朝自己稳稳地捧了过来。
　　“在下奉晴帝之旨，速将此物送至祁王府。”秦昭低头，目不斜视地继续恭声道，“晴帝命在下务必将此物亲手交与千亦澜姑娘，说这是祁王要找的东西，令在下务必尽早送至祁王府，不容丝毫差池。”
　　这……祁王要找的东西，莫非是腹生芳？杨冉立即回礼，接过玉匣打开，见玉匣之中放着的东西正是腹生芳无误，赶紧回道：“谢晴帝恩典。不过，祁王眼下身在何处？”
　　虽说心知北门丰祁必是被晴帝禁足宫中，但身在宫中的北门丰祁，难保不会再有其他插手晴帝指婚的手段。
　　果然，赵管事探究的目光飘了过来。他无声望向杨冉，似要打量什么。
　　杨冉不以为意，只淡定看向秦昭。此刻秦昭的语调已逐渐恢复平静，欣然回道：“晴帝多日未见祁王，眼下正留祁王在宫中赴宴。”
　　这话中的意思是不是在说——祁王正被晴帝亲自看着？杨冉心生疑惑，但毕竟不便再多细问来验证心中猜测，便捧着玉匣向赵管事、秦昭道：“既然祁王已将东西送到，那我也必会尽快履行承诺。不过，能否烦请秦公子会帝宫复命时，帮我给祁王带一句话？”
　　秦昭点头，非常谦恭有礼地做了个请势。
　　杨冉于是道：“得祁王鼎力相助，千亦澜必将倾尽全力以护君公子周全，望祁王无须再为此忧心记挂，便是在帝宫多留几日也是无妨。”
　　一丝疑问从秦昭眉间闪过，但依旧是不动声色道：“千姑娘，秦某必会及时转达。”
　　“好，多谢秦公子！”
　　跟秦昭说的那句话，是杨冉夸口了。君莫白的早衰症就连苏执都无解，自己这么个菜鸟，医术能为怎么可能会超过苏执？但只要一想到北门丰祁听到这句话后的神情面貌，杨冉就忍不住暗暗一笑。
　　然而笑归笑，玲珑沉醉和腹生芳都已被北门丰祁找回，救人一事就已是箭在弦上。那么今夜，君莫白的病，是不是也应该好转了呢？
　　想到这里，杨冉先是微微一笑谢过秦昭，然后目光逡巡一周，遣散了众人各忙各事，便独自返身回到药庐，将祁王送来的玲珑沉醉和腹生芳放在案边自顾自忙碌起来。
　　沁园中所有人都已将目光聚集到杨冉身上。想起灯影里那些目光里流转过的质疑、希冀、不安与担忧……形形色色，杨冉心中明了，皆是跟着一笑带过。
　　杨冉何尝不明白，在他们眼中，君莫白是否能够安好，就看今夜自己是都否能够令他安然度过，而他能否转危为安，更是直接影响到整个祁王府的喜怒。若君莫白转危为安自是最好，祁王大喜，下人们更兴许可以跟着分得些奖赏，可若是……就不单单会落下个照顾不周的罪责，更是往后生计堪忧……而同样，这不也更关系到自己在这个虚拟小说世界里的生存大计？
　　好在这之后的两个时辰内，杨冉可以保持绝对的安静。她特地交待众人，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内，除非君莫白有异状，否则诸事勿扰。她需要拿北门丰祁亲自找回的药材给君莫白熬药，其间过程繁琐，万不能分心。众人立即领命倒无二话，究其原因，想必一是需谨遵祁王之意听从安排，二是唯恐因己耽误救治。至于药方，原本确实是在李太医关注的范畴，杨冉也准备好如何应对他的刨根究底，可谁知到了当下，他竟能默默立于一旁，以及平常喜欢挑刺的君环此刻也出奇地安静下来，实在令杨冉倍感意外。
　　不过，纵然所有人都听从自己的话退下了，怀疑也终究还是有的。
　　放眼整个祁王府，都无一人敢对千亦澜的医术有十足信任，直到看到在服下她端过来的药的三个时辰之后，君莫白的眉睫微弱地动了动，然后，那双仿佛沉重了数百年的眸子，终于缓缓睁开了。
　　紧接着，一道声音从那张仿佛画错了面皮的面孔上传来，带着丝丝沙哑：“千姑娘，又是你？”
　　三日之后，北门丰祁御马从帝宫回府。
　　未做停歇，北门丰祁回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沁园探望君莫白，在确认君莫白身体好转之后，便立即转身走向沁园对面的馥苑。
　　原本，杨冉正懒散地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盘算着离开祁王府的事。听到有人走近院子的脚步声，以为是下人进院打扫，便没放在心上，继续天马行空地为今后的虚拟人生做打算，直到忽然暗影压下，那张脸的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嚯，这招真够提神！杨冉捂着胸口，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叫道：“你——吓死人不偿命是吧？”
　　祁王直起腰板冷着面孔肃声道：“我以为你胆子够大。”
　　杨冉“切”了一声，不置可否，蓦地想起数日未见，这北门丰祁怎么刚从帝宫回府就跑到这儿来找茬，放话道：“沁园那边你已经去看望过了吧？早就跟你说过，你最好不要小看我。”说完便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直视着北门丰祁，摆出一副你最好别惹我的样子。
　　北门丰祁不以为意地嘴角一动，似笑又绝非是笑，同样回以直视：“我只听闻，大夫救死扶伤乃是本分而非本事。”
　　言下之意就是“救人才是你该做的，你显摆什么”吧？这话叫杨冉一口气噎住，“哼”了一声，立马道：“既然这样，就请祁王速速慷慨付了诊金，本姑娘也好及时回家去。”
　　早就料定祁王不会轻易放自己走。他眉头一扬，果然就道：“你还不能走。”
　　“小白的早衰症一时半会无法痊愈，想必祁王寻遍名医为他诊治，应该早就能看得通透。将我留在你祁王府，对小白的病情恢复并没多大的帮助。”杨冉不怕将话说破，索性道，“难不成你还想故技重施，把我软禁了好再逼苏执现身不成？”
　　不过这次，北门丰祁却表现得极为坦然：“若你非要故技重施也未尝不可。”
　　杨冉一声冷笑：“呵，还真够坦诚……”
　　但不由杨冉说完，北门丰祁紧跟着继续道：“不过这一次无须我出面。十日之后，帝宫设宴，为太后贺寿。你为君莫白医治有功，晴帝亲自下召，曰：‘国有杏林妙手，朕自当亲谢之。’”
　　这话啥意思？难不成——这晴国皇帝要在十日之后，太后的寿宴上接见自己？
　　杨冉猛然头脑晕成浆糊。原本，自己设法进入祁王府，追根溯源只是在为《相门千金》那本小说的剧情进展做弥合。因为小说剧情里的君莫白一直到北庭轩和沈清颜成婚后都未死，那么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的君莫白就一定不能出意外。可是，晴国上下竟无人能救得了他，苏执更不愿接触这些王族官宦，所以，杨冉这才本着不能让整个故事朝着自己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的首要原则，偷偷从苏执那里连学带骗，并早早准备好了对君莫白病症恢复有用的药物悄悄出谷。
　　眼下君莫白获救，性命该是一时无虞，但自己这条小命，怕是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回春谷避世已久，我是不会去帝宫的。”杨冉拒绝道，“再说我早就与谷中定了归期，还请祁王看在至少我救过小白的面子上，帮我谢恩。”
　　“这个，本王怕是办不到了。”祁王略作思索，最后，嘴角噙起一丝笑，“长公主已在帝宫听闻千姑娘治病救人之举，对姑娘万分钦佩，早已差人备了软轿在王府外等候，正等着你入宫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