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重生记》路遐

27、忘睡头训妻念老仆

　　父女二人到家的时候，王氏已在堂屋里等了半晌了。科尔坤大步走在前面，夏嬷嬷抱着齐布琛跟在后头。王氏笑着迎了丈夫进屋，让夏宁把姑娘抱进暖阁去。

　　除下斗篷帽子，用热巾子擦过脸，冻僵的脸终于有了知觉，齐布琛拉住王氏的袖子，含糊不清地道：“额娘，我要跟你说……”

　　“母女两说什么悄悄话呢？过来也说给阿玛听听。”科尔坤在里屋高声叫唤。

　　齐布琛仿佛被卡住了喉咙，倏地住了嘴。

　　王氏低笑起来：“爷吃的哪门子醋，女儿不过跟我撒个娇，今儿可成小姑子了。”

　　科尔坤迈进暖阁，看到女儿坐在炕上，乌油油的头发已没了踪影，露出光滑的额头。科尔坤噗嗤笑起来：“这是哪来的小姑子，过来阿玛瞧瞧。”说着便抱过女儿，顺着她的头看了一圈，只见濯濯一片青头皮，只在头顶留着铜钱大小一块头发。头发太短打不了辫子，用红线绑了个冲天辫，看上去十分逗趣。

　　王氏忍不住抱怨道：“这协领府的嬷嬷下手也太狠了，姑娘家家的，剃得就剩这么点头发，如今关内爷们的头发，都比咱们女儿多……”

　　王氏犹自念叨着，科尔坤脸上却渐渐没了笑，齐布琛对着额娘使劲儿眨眼，王氏却没注意。
　　科尔坤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还是莫要怪人了，先来看看你犯的错。”

　　王氏狐疑：“妾身犯了何错？”

　　“你忘了给齐布琛睡扁头！”科尔坤微怒道：“咱们满人都要用小米高粱，填了枕头给孩子睡，孩子长大后印堂突出，天庭饱满，才是福相。姑娘家更要后脑扁平，梳头才好看。这么大的事，难道你都不懂？”

　　王氏心里一惊，这规矩她以前也听过，但这不是汉人习俗，王家没人照做，她也没放在心上。此时见丈夫面带怒色，王氏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讷讷道：“是我的错。一时事多，我忘记了……”

　　“快想法子补救！头没睡好的孩子，是要被人笑话的。”科尔坤扫视屋里，众人都忙不迭地低下头，科尔坤冷道：“即便你忘了，下面的人也该记着。这么些人，竟没一个想到，都是些没用的。若是郝嬷嬷在此，哪会发生这种事！”

　　骂完了人，科尔坤怒冲冲地走了，王氏看着他的背影，心下不禁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

　　夏嬷嬷一脸懊恼：“这事怪我！先前姐儿在协领府上剃了头，那位嬷嬷拉我到一旁说了一通满语，我只听懂了‘头’什么的，想来她说的便是这睡扁头的事。都怪我满语太差，没听明白，不然悄悄告诉奶奶，也能早点想个对策。”

　　齐布琛叹了一口气，托重生的福，她满语很好，也听懂了那嬷嬷的话，无奈还没来得及告诉额娘就被抱进屋，立刻就被阿玛发现了。

　　看着沮丧的王氏，齐布琛十分无奈。满汉育儿习俗大有不同，额娘既然嫁进了满人家里，便不能只随自己心意，不顾满人规矩。可是夏嬷嬷和春夏秋三个丫头都出自汉人家，满人规矩不熟，满语也是半吊子，全都帮不上忙。

　　额娘身边，缺一个谙悉满人习俗的得用人啊！

　　齐布琛神色一动，突然想起阿玛刚才提起的郝嬷嬷来。

　　若是她没记错，这位郝嬷嬷是阿玛的乳母，当年跟着祖母李氏嫁到伊尔根觉罗家。李氏进门就主持中馈，没工夫看顾儿子，科尔坤便是由郝嬷嬷一手带大的。

　　郝嬷嬷早年丧夫，只有一女相依为命。她为人刻板，不苟言笑，理事却颇有手段。前世齐布琛的继母纳兰氏进门之后，正是有了她的提点，才能迅速接手庶务，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作为服侍过前任当家太太的老人，郝嬷嬷在家里很有体面，齐布琛姐弟见了她，都要恭敬地行礼，就是到了二太太跟前，郝嬷嬷也能坐着回话。为了感谢郝嬷嬷，纳兰氏还在京郊买了一处小院，拨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陪着她出府荣养。

　　这样一位既有资历又有能耐的嬷嬷，怎么不在额娘跟前呢？

　　若是郝嬷嬷在此，不但能镇住那范嬷嬷，还能时常指点王氏，让她少走不少弯路。

　　齐布琛心里疑惑，却不能问人，只静静地陪坐一旁，见额娘烦恼了一阵，还是夏宁上前劝说：“奶奶别急，这事还有救。小孩子骨头软，我这就去给姑娘做个硬枕头。从今天起，只让姑娘仰卧，姑娘的头应当是能睡好的。”

　　王氏挨了丈夫一通训，只觉得面上无光，半天都没啃声。这时听了夏宁的话，强自打起精神，点头道：“补救自是要做的，便照你说的办，你和你娘仔细看着些。”

　　夏宁赶了一天的工，做出一个硬枕头，内用高粱小米塞得紧紧实实，大人睡上去都不会下陷。齐布琛当夜就换上了新枕头，依着夏宁的嘱咐平躺在上面，强忍着不适，过了许久才睡着。夏宁却怕姑娘半夜翻身睡偏了头，一夜都在床前看着她。

　　次日齐布琛醒来，便见夏宁一脸疲惫，眼圈青黑，眼皮几欲闭上。齐布琛不由地心疼，连声催着她去睡，夏宁嘴上答应着，却强撑着等到夏嬷嬷过来接了手，才回去休息。

　　夏嬷嬷白日里并不得闲。

　　王氏即将生产，虽与安和有过约定，但安和不是专事接生的收生姥姥，王氏也不好直接使唤她，还得定个稳婆候着，若有万一再请安和相助。除此之外，还要寻个乳娘。此番王氏和秋爽再度同时有孕，先后次序却掉了个儿，王氏等不得秋爽来做乳娘，只好先上外面寻一个。

　　这两件大事，王氏早就交给了夏嬷嬷。夏嬷嬷为人谨慎，虽然看好了人选，却一直没定下，直到王氏打听过后点了头，才去定下了稳婆，然后紧赶慢赶地回来照看齐布琛。

　　夏嬷嬷要照看姑娘，没空出门，春舒便自告奋勇去访乳娘。王氏嘱咐道：“先前夏嬷嬷已看好了两户人家，你去邻居家打听一下风评。若是遇上其他可靠的人家，也可报来。”

　　春舒应了，逐一走访这两家，她本就口齿伶俐，年岁又不大，假作天真烂漫，没几日便哄得人家兜了底。春舒回来后，王氏便叫夏嬷嬷过去帮着拿主意，而由夏嬷嬷照看的齐布琛，也跟着一同去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