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重生记》路遐

15、忍轻忽苏还笑传信

　　如此过了十余日，齐布琛渐渐适应了和葛氏母女同住的日子，在悠车的摇晃中也能睡得很香，除了每日半夜里会被慎儿的哭闹惊醒，然后一边吃奶一边由安和拍抚着入睡。

　　葛氏对齐布琛的安静大为惊讶，对王氏夸道：“你们家谧姐儿真是乖巧，从来都不哭闹，比慎儿这个当了姨的可听话多了。”

　　王氏嘴上谦虚着，心里却很得意，和慎儿一比较，女儿乖巧的不像婴孩，长大了定是个稳重性子。

　　想到以后要好好教养女儿，王氏便有意要给女儿做个表率。见葛氏来到家中后，除去吃饭睡觉照顾慎儿，其余时间都是活计不离手，不是为家人缝补衣裳，便是绣些丝帕荷包一类的贴补家用。淑儿也不像同龄孩子那般玩闹，每日都要做些绣活。

　　王氏有些惭愧，便对葛氏道：“先前我怀着身子怕伤眼睛，也不敢做活。现下想捡起来，手却有些生，还要请伯母教我。”

　　葛氏仿佛没看到王氏不好意思，只笑道：“你有心做些活计也好，就怕你贵人事多，当家理事交际应酬的，没我们这么多闲工夫。”

　　王氏却摇头：“家里人口少，没那么多麻烦，我也没什么应酬。”见葛氏面露疑惑，少不得低声将自己与左邻右舍结交未果之事说了。

　　葛氏一想便明白了，这些低品武官多是粗人，王氏夫君这样的名门望族子弟怕是瞧不上。宁古塔的高品官员倒是有些见识，无奈科尔坤官职低微，王氏与他们的家眷搭不上话，由此便成了今日这不上不下的局面。

　　葛氏心里有个想法，只是还要与丈夫商量，便暂且按下不提。

　　王氏在葛氏房中做做针线说说闲话，消磨了一个上午，用完早膳方才回屋。走时还带上齐布琛，想和女儿亲近亲近。

　　齐布琛已经会翻身了，她在炕上翻来翻去，逗得王氏喜笑颜开。这样玩闹了一会儿，齐布琛便觉得有些乏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王氏便叫夏宁铺了褥子，搂着女儿一齐午睡。

　　母女二人睡后不久，一阵响动传来，王氏睁开眼，夏宁凑到她跟前，说道：“奶奶，吴家少爷来了。”

　　“苏还来了？快请他过来。”王氏一面说，一面连忙起身。

　　夏宁上去帮她穿衣，嘴里说道：“奶奶不用急，奴婢已经让春舒带着吴少爷去东屋了，现在吴太太正和他说话呢。”

　　夏宁又手脚利索地给王氏绾发，看着镜子里王氏的笑脸，欲言又止。王氏见她神色不对，问道：“出了何事？”

　　“吴少爷……在门口碰上了范嬷嬷。”

　　齐布琛也醒了，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暗忖：范嬷嬷看阿玛不在，没了畏惧，又来兴风作浪了？
　　王氏收起了笑脸，问道：“她又闹什么幺蛾子？”

　　夏宁瞥一眼王氏，斟酌道：“范嬷嬷在门口问了吴少爷几句话，后来奴婢看到了，便让春舒带了吴少爷进来。”

　　“姐姐就别替那老婆子遮掩了！”春舒一挑帘子进来，对王氏道：“范嬷嬷嘴里可没什么好话，不但把吴少爷盘问了一番，还嫌弃吴家是流人，说奶奶不该随便带人回来呢！”

　　王氏怒道：“流人又如何？吴家是我娘家的旧友，不过一时有了难处，我接济一二也是人之常情，和她范嬷嬷有什么相干！”

　　“可不是！”春舒撅起嘴，一脸愤愤不平：“我对范嬷嬷说，吴家是连将军府都进得去的人家，奶奶以礼相待，咱们做奴婢的就得敬着，哪敢看不起主子的客人？！”

　　齐布琛暗叹一声，范嬷嬷表面上是在轻视吴家，实际上是看不起额娘。

　　王氏在府里的日子如履薄冰，上有出身满蒙贵族的太婆婆和继婆婆两重婆婆压着，下面还要受奴才挤兑。归根结底只因为王家是民人，也没个一官半职，王氏背后没人撑腰，只能忍气吞声。
　　要是王家能早些入了旗籍就好了！

　　齐布琛又摇了摇头，娘家身份地位虽然重要，额娘自己也要立起来才是。就算那范嬷嬷辈分高资格老，说到底不过是个奴才，敬她三分是给长辈面子，一味地退让却是养肥了她的胆子。
　　只是这会儿还真不好处置范嬷嬷，葛氏母女正在东屋里住着，要是额娘大张旗鼓的惩治下人，反倒伤了吴家人的脸面。

　　“这左一次右一次的闹，真当我是那软柿子不成？”王氏也有些投鼠忌器，说了这一句便没了下文，只让夏宁找来一身颜色衣裳换上，抱起睡醒的女儿，一起去了葛氏的屋子。

　　到了东屋，却听见一阵笑语，王氏也不提范嬷嬷，只笑问葛氏：“伯母这么高兴，是不是苏还给您说了笑话？不如说出来，让我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葛氏笑道：“笑话倒是没有，却有一个好消息，咱们的大军在蒙古取胜了！”

　　王氏大喜过望，连忙去问苏还。苏还脸上不见一丝不快，仔仔细细地把前线的消息又说了一遍：四月二十二日，科尔沁亲王沙津亲帅骑兵，将布尔尼和其弟罗不藏二人逐一射死在草原上。
　　齐布琛听着苏还的述说，心里嘘唏不已。

　　布尔尼之妻本是端重亲王博洛之女，叛乱伊始告发有功，布尔尼死后便奉旨回京；而罗不藏之妻是沙律亲王之妹，兄长射杀了她的丈夫，她最终却随兄长回了科尔沁。除她们以外，布尔尼和罗不藏的儿子均被军前正法，女儿悉没入官。

　　嫁到蒙古的格格真是命途多舛，这两位格格运气好，算计了丈夫，保住了性命，却未必能得善终。

　　入关后的两任皇帝都崇儒重道，不鼓励宗女二嫁。待到两位格格年老之后，膝下空虚，只靠娘家兄嫂侄儿，这样的日子怎能过得好？

　　齐布琛很难受。

　　宗室女抚蒙古是惯例，前世她生了四个女儿，其中定有要嫁到蒙古的。嫁到与朝廷相合的地方还好，若是嫁了心存二念之处，不知自己的女儿还能不能活。齐布琛实在不愿自己的女儿嫁到山长水远的异邦，从此生死由命！

　　然而，近支宗室的婚嫁都靠指婚，皇上旨意一下，哪里容得他人置喙？别说齐布琛自己，即便是她的丈夫胤禔，也不敢与汗阿玛抗命。

　　更何况胤禔和女儿们也不亲。

　　前世齐布琛婚后一年，太皇太后薨逝，皇上哀痛不已，执意为祖母持服守丧，宗室女眷也日日到梓宫前叩拜哭丧。齐布琛连日劳累，晕倒在灵前，诊出了喜脉。

　　这孩子来的很不是时候。

　　因为月份太近，齐布琛无法证明自己不是孝期有孕。若是提前知道，狠下心喝一碗药，也能去了把柄。可是齐布琛当众晕倒，怀孕一事闹得众人皆知，她不敢自专，却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婆婆惠妃派人送来安胎药，才略微安定了她的心。

　　等到孩子出生以后，皇上不闻不问，胤禔也不敢为女儿庆生。从此，齐布琛的长女成了宫里微妙的存在，连亲生父亲都不愿主动提及。

　　后来接连出生的三个女儿，除了早产的次女得了几分关注，其余的孩子都由奶娘照看，只在请安时偶尔与阿玛见一面。

　　皇家亲情淡薄，想来让人心寒。齐布琛眼睛酸涩，此生她再也不想嫁入皇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