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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第六章曾随辗转往复路,独留回忆想念间

      一路再没什么意外变故,只是山路颠簸,好不容易开进平坦地带,又拐上七转八弯的羊肠街巷,终于停到临时指挥部门口的时候,我庆幸自己没吐得稀里哗啦。
      驻守街巷民房的都是警备连的人,李冰的部署还算井井有条,显然是安排好了才亲自回去接虞啸卿。当初何书光执意加入奇袭南天门,虞啸卿便改任李冰为警备连代理连长,这是个错误,李冰和张立宪不同,他有更多自我思考,思考的结果就是在虞啸卿下令总攻的时候选择了支持唐基那边。三十八天后的真正总攻,李冰反被任命为正式连长,这与唐基是否庇护无关,就一般规则来讲唐基的确该护着他免遭报复,可唐基是个主次分明的人,为平虞啸卿之怒,只怕恨不得拱手送上替死鬼。虞啸卿没有屈从于这种廉价的宣泄。
      张立宪跳下车,迷龙蹦下车,我是不怎么好看地瘸下去。作为副官该向长官伸手,接受不接受搀扶是他的事,我知道的,但我当然没有这么做。虞啸卿径自迈下车往院里走,岗哨挺身敬礼,我们三个抱起那堆地图文件跟了进去。
      这个指挥部只是这小巷里的民房之一,废弃了两年,原主在日军占领西岸那天就全家搬到了东岸。它唯一的好处就是比禅达师部隐蔽得多,小得可怜,看起来还没有凑齐完备的通讯系统,好像虞啸卿与友师定下战略之后就将自己孤零零投到了这个地方。
      特务营副营长黎跃立刻迎了上来,这人没有废话,直入主题,开始报告铜钹现况:警备连守在铜钹镇,特务营守着山林边上防止日军潜逃进林难以搜寻,两军将日军溃兵锁在中间谷地范围内。总之只是拿出防守架势尽力封锁着,并没组织起主动出击。
      虞啸卿脸色沉郁,只耐心听着,不发一言。李冰见状,只得凑近前去,接着汇报一些琐细。
      我本以为虞啸卿顶着先锋大将军的光环和位同军长的地位,亲留铜钹只是为了等全军渡江之后再作为后军主力南下,直接插手剿杀铜钹残敌之事只是顺便管管,现在看来,尽快歼灭这股本该插翅难飞的溃军反而成了眼皮底下的第一要务。否则,拖得旷日持久,但凡有一两个日军潜过防线逃入山林便是日后之祸,且虞师两团西进南下,特务营警备连却齐齐耽误在这里,没有亲兵护卫,师部机构调度就是诸多不便,再加上六万大军源源不断的装备物资都要路过高黎贡山,这股溃军留一天就是一天的后方不宁。
      然而黎跃李冰在此两天都没能有实质进展。这或许可以理解,虞师装备最强的特务营的副营长不可能是个废物,虞啸卿精力全部放在全军部署之上,无暇监管铜钹之事,导致特务营警备连空负剿敌使命,却缺少统一指挥,张立宪这个正经营长都是直到今天才露面,最要命的是装备也好不到哪去,黎跃除了生搬硬套固守东岸的那一套还能怎么样呢。
      虞啸卿忍着,没有责难什么。他来就是要扭转局面的。但他似乎也并不急于立刻开始调度,撂下一句,“加固战壕,做好轻装准备。天黑再动。”说完就径自进了屋子去。
      这是前后矛盾的安排。加固战壕就是要坚守封锁线,轻装准备就是要主动出击,到底要怎样?黎跃看向张立宪,“营长?”
      张立宪说,“我跟你去,李冰留下。”他将手上地图悉数交给我,又从兜里拿出个小药瓶塞到我手里,拿视线朝房门指了指,便带着黎跃风风火火地走了。李冰没管我,径自去忙他自己的,院里只剩一干师部亲兵围观我和迷龙两个陌生又出名的面孔。
      我自然知道这个药瓶的意思,我丢下迷龙在院里,自己抱了地图进了虞啸卿那房间,正赶上他把大衣脱掉,大衣下军装左肩一个被划破的口子,渗出的血迹将一小片黄尼子军装浸成褐红。我吓了一跳,可也半在意料之中地没怎么跳。那第二发炮弹在车后炸开的时候他是用自己身体护住我的。
      我把地图统统放桌上,沉了沉,凑过去,“那什么,您上点儿药不。”
      虞啸卿其实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也没理我,自己解下武装带,连带着中正剑和柯尔特一齐放到椅子上。继而去解军装扣子,从领口开始一颗颗往下解,只用右手就有些费劲,我只好过去帮忙,脱下军装就只剩白衬衫,我抬头询问地瞅他,他用眼神告诉我“继续”,于是我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前襟微敞暴露出肌肤的健康麦色,很不错的体魄,但跟迷龙或者死啦死啦那身腱子肉相比可要瘦得多了。我走到他身后把衬衫扯下露出左肩。那伤口不算深,好在弹片穿过两层衣服之后也没有力量再钻进肉里,只是斜扎了进去,弄出来并不费事。
      我说,“弹片还在里头呢,这儿没干净纱布也没镊子,要不我还是去找军医?”
      “这里没有军医,都派去野战医院了。没纱布就撕衣服,没镊子你不是还有手么?”
      我本来还算淡定,一下让这话给惊着了。按说高层军官所到之处至少会有一两个医务官跟随着以防万一,不会连基本医疗必需品都没有,但这里是铜钹,什么都没有。的确别无他法。“那什么……我找点儿水去。”我拿起大衣给他披上,转身瘸了出去。
      刚把门带上,就有人从底下狠拽我的衣角,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谁,迷龙。他无处可去又不能满世界晃荡,干脆蹲在门口抠墙,他瞧我一眼就往后一躲,“哎呀,干哈呀?你一脸惨相,跟挂着似的。”
      我拍开他揪着我的手,“有水么?我看院门口有水井,你打点去,拿盆什么的,没盆就把打水用的桶拎来……您倒是赶紧动窝儿呀,要干净的,干净水!”
      迷龙被我连拉带拽地揪了起来,争辩说“我不是你们家使唤丫头”,但一是看我着急,一是闲得发慌,到底还是去了。这边动静惹来满院子人的目光,托死啦死啦的福,师部人都认识我,他们多半在纳闷虞师座何时带上了我这个又瘸又邋遢的家伙。我无视他们,朝我唯一认识的李冰走去。
      虞啸卿这张何余李四大金刚中,我一直觉得李冰是最阴鸷的,如果可能我这辈子也不想跟他说话。李冰见我目标明确地向他走去,暂停了手头工作瞅着我。
      “李连长,您这儿有纱布么?虞师座手上挂了点儿小彩。”
      李冰是个标准的行动派,也不吭声,立即从兜里掏出一小卷纱布来,我迟疑着接过,这点的确只够手上的。
      旁边的小卫兵很机灵,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开口就是小孩子特有的轻巧灵气,“长官您等等,我知道谁有。”言罢就擅离职守跑走了。
      我就在这里等着,李冰看了我几眼,又转而望向虞啸卿房门。他和我通常情况下一样的心事重重,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去敲开那房门都说出来,而有多想就有多不敢。
      他当然有错。他与海正冲不同,海正冲有责任为自己和全团选择最好的路而非不合时宜地白白送死,可李冰是亲随,亲随独得恩宠,就该用绝对的忠诚去换,否则任谁也再不需要培植亲随。李冰有海正冲那样独立的思维,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样的矛盾注定他要付出代价。我当然懒得告诉他。
      那小卫兵很快就跑了回来,将一卷纱布递给我,“就只有这么多啦,够不够?”
      “够,得嘞。”
      迷龙拎着一桶水回来,我离开李冰,拿手指沾了水放嘴里尝,这种谨慎很有必要,日军习惯在井里投毒。尝着没什么异样,我拎起水桶瘸进屋里去。
      虞啸卿坐在椅子里看着桌上地图,不知在筹划什么。
      “师座。”我掏出兜里两卷纱布和那小瓶消炎药给他看看。他“嗯”了一声就又去看他的地图了,我戳着等了足有一分钟也没见他挪地方,这才明白是让我就这么动手。可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动,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他商量,“没纱布……不是,没镊子。”
      “不是说了么,用手。”
      “那我……”我必须先洗手,当然不能把手伸进去,那会弄脏了整桶水,只好拿腿夹着桶微倾,用溢出来的流动水冲洗,地上汇聚了一小片水洼,谁管它。我狠命地搓,直想骂娘,为什么非得是我呢,我想念郝兽医,如果他在就好了,他对每一个伤兵都像对自己的儿子,他心慈,可从没手软过,不止一次把我治成会走路的羊肉串。我能把虞啸卿治成会走路的粽子么。
      我甩甩水,才发现自己皮肤原来是这个颜色的,举着从没这么干净过的手朝他走过去。我凑到他椅背侧后,把大衣退下些,拿右手食指拇指均匀地沾上药粉,沾完就彻底傻眼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因为手上没个准头才是外行,因为外行,下起手来只能肆无忌惮。我不待见他甚至有理由恨他,可不能因为这样就真的不管不顾吧。
      虞啸卿不知道我为什么半天没动静,“死守南天门的好汉,快点儿吧,我都觉得冷了。”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好吧。就在肩胛骨上方,我屏息凝神,迅速剥开伤口捏住弹片生生揪了出来。然后一切都好办了,上了药再拿纱布裹两圈。换药的工作八成还得归我,系死扣不好解,那就系蝴蝶结。捣腾完了之后看看我的成果还是比较不错的,没有粽子那么夸张,但也能保证不会感染了,除非张立宪的消炎药不见功效。
      虞啸卿看看我系在他肩上的蝴蝶结,忍不住笑了笑。他看我的眼神很宽和,当我是个对他做了恶作剧的小孩子。我毫不姑息地扭头走开,事实上这完全就是在黑暗里窝久了的虫子本能地躲避阳光,很久以后我才会承认这一点。
      没时间也没地方再找身行头,虞啸卿只好还穿着那件军装,外套大衣倒也看不出来。穿着整齐后,他清洗了左手,自己上了些药。
      我没必要再在这屋里呆下去,也没说什么,直接转身瘸了出来。刚迈出房门就和正往里走的一个人迎面撞上,晕头晃脑地看到对方领口的两杠三星[①两杠三星,上校军衔。],赶紧退到一边。
      那人揉着被撞疼的脑袋毫不在意地笑笑,这一笑让我立刻想了起来,是那个笑嘻嘻着自我介绍“我是独立团团长米奇,别人都叫我咪唏咪唏”的家伙。他笑得不像军官,倒像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大睁着眼睛看着我,“你不是龙团长那个……呃?怎么在这儿啊?”
      我还是别说我现在是副官得好,“师座让我跟着。”
      “好啊,那你别走了,待会儿肯定要叫人。”说着直接攥住我手腕,不由分说就把我拽回屋里。我知道这人是虞啸卿的老同学,对他连报告都不喊、直接大步走进里屋的行为也就视为正常,我犹犹豫豫地戳在门口并不进去。
      就见米奇随性而爽朗地一喊,“我来啦!”他敬了个礼,说话还是没什么下属样子,“哎,副官呢?怎么连杯水都不给?”
      虞啸卿从桌上缓缓抬头,面对突然冒出来的故友,反应却很冷淡,“有事?”
      “啊,我在龙川江上游那块儿,今天去联络野战医院的却不是以前的人了,我随口问了两句,您猜怎么了?老陈来了,不知道军座怎么想的,换成他总揽我军前线后勤。”
      虞啸卿想了想,“军座亲赴禅达找了我,说是陈主任硬求他去做主,他态度暧昧,但主要还是想平息我二人纷争。”
      “那就不是他改换陈主任来的,这不是让人掐架么,牺牲掉的只能是士兵的利益。多半是副军长的意思。”
      虞啸卿轻哼一声,“最近愈发闹不清楚,我是在和日本人打,还是中国人。”
      “我早说了,不要因小失大为好。不过已经这样了……”米奇很豁达地摆摆手,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没事的,陈主任不至于公然拿士兵的命来较劲儿,他不敢克扣物资医药。”
      “我本想让后勤部把物资提前送去,目前各团分散、将来如何行军皆非定数,且眼下并无连续战事正好便于派送,就趁现在早送物资以备将来之需最好。可现在呢?他不敢克扣什么,却也不会配合我这安排了。”
      米奇想了想,“他若是不想配合,还真有的是说法,就说物资按时到位绝没问题,可要提前派送是来不及的,反正他没误事,配不配合只在他意罢了。嗯……要不我带独立团配合禅达师部将库存运来,就相当于是提前派送了物资了。”
      “我攒了两年的库存,三十八天空投得差不多了。”
      米奇道:“那只能等着领新的了。这事,跟军座说也没用,他已经不怎么管事了。这多半是副军长怕您独大,派来个制衡者,顺便平息老陈那一派的怨怒,提高文官整体地位。”
      虞啸卿许久没有答话,突然叫我,“孟烦了。”
      我一激灵,进了里屋,他敲了两下椅背看着我,我走过去坐下,意识到这多半是要兼职文员了。“不必随手润色。”他从文件底下抽出两张信纸放在我面前。我拧开旁边的钢笔,伏案端坐,待他开口。
      “给两个主力团的。字谕,原军事会议上计划,物资用度为保证五日即可,五日后便有下批物资提前送到,现就当前情况变更如下:如我明晚之前结束铜钹之战,全师西进计划便随即执行,你团现有物资须保证七日不竭;如不能结束,则需保证十五日不竭。具体如何分配,自行裁度。大战之时随时有变,特此告知,以防万一。”
      笔录是以正常的谈话速度进行的,这是个很细心的人,将之后可能发生的都作为提醒通知给团长,只是太亲力亲为了些,换做死啦死啦,他可以拿七天的东西让我们活一个月,哪里用得着提醒呢。我字迹凌乱得也就自己认识,我誊抄一份。
      虞啸卿又对米奇说:“我想去陈主任那里看看。”
      “您还是在这儿打仗吧,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打仗要入夜以后。我想给日本人时间,让他们自己聚到一起,分散着围剿只怕会留下零散溃军,军队走了之后,为害乡里。”
      米奇沉吟,不再说什么,想事的时候他看起来也别具深沉。
      我站起来,“写好了。”
      虞啸卿踱过来看了两眼,似乎满意。“你的字不错,学过王羲之?”他随口一问,抬眼看着我的又是那种半带笑意的眼神。
      我忍不住多了句嘴,“家父拿竹板子打出来的。”
      他说,“彼此。”我瞬间领悟,差点儿笑了出来。他在我特意留白的地方签了名,比我的字落落大气得多。签完递给了我,让我去发了电报的意思。
      我和米奇一齐敬礼走了出来。
      院里走出几步,米奇突然跟我说,“你家师座这几天够累的吧?”
      “是。累。”
      “你对你家师座有什么怨言吗?”
      他一口一个“你家”让人很是腻歪,而我只好努力使自己显得慌张,“不是,没,哪儿啊?没有。”
      米奇看着我作秀,意味深长地笑笑,“那就给你家师座倒杯水吧。”说完扬长而去。
      我愣着。这次不是装的。
      我找到师部机要文员发了电报,即使在一切简陋的铜钹,虞师体制依旧森严,电报发完是要留底的,我只好又交回虞啸卿那里去。我当然没给他倒上一杯水。我进屋的时候他还是在看着地图,看的似乎从来就不是铜钹,而是铜钹以西。他问,“你想法很多,我想听听你怎么看。”
      我皮笑肉不笑:“我没什么想法,这也不是我能想的。实在不行更改战略呗。”
      “战略已定,绝不能随意更改。”虞啸卿想着什么,“也许米奇说的对,唐基也是对的,不该因小失大……”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将我淹没。“这次陈主任不敢,米团长也说他不敢怎么着,您已经是战地最高长官了,还怕什么?”
      虞啸卿转而看着我,“你突然话这么多,是担心我把迷龙交出去和姓陈的交好,以全大局么?”
      这没法回答,我默认。如果他真要把迷龙交出去,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以一个师长、位同军长的角度看那也许是对的,隐忍一时以全大局,救更多人的命,我也绝对相信他是个心地够狠的人,这世上没有他不忍心做的事情。可迷龙就活该得死么。
      “我做了什么让你把我想得那么恶心?”他再次发问,声线平淡,眼神却简直可谓无辜,无辜得叫我不可抑制地愤怒。
      “以全大局,您当初没打上南天门,就是为了以全大局是吧?顾全大局也好,舍生取义也罢,死或许是代价,但从来就不该理所当然,迷龙应该好好活着回家,您让他当敢死队长他都活了下来,现在谁还有什么理由让他去死。”说完我自己也愣了,三十八天之事是个本就没必要再去纠缠的话题,这也是头一次,有人这样阴声阴气地当面揭他伤疤。
      虞啸卿朝我走过来,空气都敛聚成极强的压迫感。我突然理解了死啦死啦在这种时候会抬手捂脸完全是出于本能而不是做相。我两手攥在一起努力克制自己的本能,比起做出软弱低下的姿态我倒情愿结结实实地挨一巴掌。我能还手吗?算了,打不过,有心也没胆,有胆也没力。我已经在脑海里想象一颗左脸比右脸肿起一公分的猪头。可臆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虞啸卿只是握了一下我的手,跟我轻声说,“别紧张。你们都该活着回家,我知道。”
      好吧,这家伙也许是他娘的把我当成孩子,孩子怎么口无遮拦也只会被看做童言无忌。我忍不住抬眼,四目相对,他眼里没有我想当然的怒火,而是一种……恨铁不成钢?
      他拿开了手,“我真奇怪你这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你多大了?”他说话声音其实并不高昂,很沉静,我躁动的心不知不觉地又平静下来。
      “二十五。”我回答。
      “我看你倒像五十二的。”虞啸卿叹息般地说道。随即往外走去。“走吧,随我拜访陈主任。”
      我的心又腾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我实在想不出他去了又能怎样。迷龙坐在墙角,左手攥着木块,右手握着刺刀,他正在给儿子做玩具,大概是在削尜尜。他想家了。我回过神来发现虞啸卿也在看他,并且正思考着什么,他弯腰捡起一粒碎石轻丢出去,准确无误地落在那个半成品上。迷龙抬头张望,看到虞啸卿向他招两下手。他指指自己的鼻子询问,一时忘了手里还攥着刺刀,差点在自己鼻梁上开个洞。虞啸卿点点头,他站起身走了过来,没舍得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个最恋家的爷们儿在硝烟战火里的唯一慰藉。
      虞啸卿说,“交给你一个任务,很简单,你就呆在这门口,可以继续削你的木头。”说着拿横藤敲了敲门框。“有人来找,就说我有事去办,过会儿回来。”这其实完全是个幌子,守着房门自有警备连亲兵负责,特意叮嘱迷龙无非是让他不要乱走,也对这里所有人声明了迷龙是他眼下的要紧人物。
      迷龙未必了悟,但很快答应,“哦,是。”他也和我一样不待见虞啸卿,却通常比我懂得什么叫恩怨分明,虞啸卿救我之后我忘了说谢谢,我突然就在想下次不要再忘,尽管我是打死也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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