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格子》零之莘苒Silver

12、第十一章

　　“Green， Green。”箱子里出来沉闷的声音，还有人不停地拍打纸箱。
　　她还在！
　　他喝了酒手也发抖了，拆开箱子的瞬间从箱子里蹦出来的娃娃扑倒了悲痛欲绝的顾格。
　　他家娃娃，陶时从箱子里被解放出来，抱着顾格就不撒手了，“我好害怕，好害怕。” 箱子一直在颠簸，里面又黑又暗，她不敢动，靠着箱子两侧的孔呼吸。
　　顾格也不撒手。他把人带进家里，八点了，他家娃娃被关在箱子里接近三个小时。
　　“我不知道我在哪儿，周围很暗我出不去就睡着了。”她听见顾格和人吵架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后来听见顾格那一声“Dolla”她就再坚持不住了，开始叫他。
　　陶时发现客厅里一片狼藉。一进屋她就发觉一股浓郁的气息在屋子里弥漫。她从来没沾过酒，但她知道酒心巧克力的味道，家里有顾格的藏酒她也是知道的。顾格有点儿狼狈，怎么着也不能教坏小孩子喝酒不是？安置她在沙发上，打开了窗户，他想着是不是去洗个澡，却看见沙发上的陶时看着客厅的一处就一副呆呆的样子了。
　　那口落地钟边散落着一地玻璃渣子，旁边有一张倒在地上的椅子，大钟已经不会走了。
　　顾格的头有些痛，想不起当时有何等的悲愤，抄起家伙就抡砸了那口钟。
　　“Dolla，没事儿，我一会儿就整理。”顾格挡住她的视线，双手揉揉她的脸，“饿不饿，我去做东西给你吃？想不想吃糖？”
　　怎么会不饿？顾格那么惯着她，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从没有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可是陶时摇摇头，跪坐在沙发上，那个高度正好抱着他的腰。地上冰冷的酒瓶滴着让顾格内心烧灼的液体，陶时的拥抱在此刻达到了一种中和，顾格觉得自己终于平静了下来，心里说着，这就够了。他俯身，弯腰，回抱她。
　　顾格平静之后的心情，是惊慌失措。
　　“Dolla，陶时，”顾格松开她，教她也松开手，“乖。”
　　这时候，所有的事比不上一件事来的重要，顾格摸出电话，也顾不上避讳他家娃娃。
　　“你好，这里是Silver，现在因事外出，有事请留言。你好，这里是······”女声不停的重复，他不知道那个叫Silver什么时候能回去，耽搁一刻他都承受不起。
　　Dolla回来了，这也意味着顾格又要重复昨天的历程，他将再一次失去她。当然，这一次不一样的，就是Dolla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
　　Dolla指着那躺在沙发上的洋娃娃，问，“我是不是她啊？”她想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每一次都在一刹那间长大了一些，并且换了一个身体。
　　这时的Dolla已经十岁了，顾格斟酌着可以告诉她了。就开始给她讲，从和华洋分手到照顾她的十天。
　　“那我真的是洋娃娃？而且是依着那个女人样子做出来的？” Dolla不开心了，“你是不是想着把我养大然后又变成你原来的女朋友啊。”
　　听听，女孩和女人，她们的思维如此的一致，不要看着她小，就以为她不懂。你的宝贝女儿也许明天就长大，嫁给了她幼时的戏言。直到人家通知你她恋爱了她结婚了，你还以为那叫童言无忌。
　　“这一点那天遇见华洋以后我想过。陶时，真的，照顾你的那几天我从未想过你和她有什么联系。”
　　“是因为我很调皮，是个小孩子，而她很······”她没有学过如何形容一个女人，这个时候，漂亮一个词是不够的。她想说的是华洋成熟，性感，理性，自主，智慧，拥有那么多她不具有的天赋。
　　“没有，Dolla，你很好，没有比谁差。”
　　顾格这么说。他也真心这么想。他养大的孩子，比谁差吗？
　　这种时候，百分之九十的女人都不信，而百分之九十的女人也自豪他这么说。因为她们知道一切不过出于，他爱她。
　　而顾格为什么会在和陶时拥抱的时候惊慌失措，骤然松手呢？那不过是因为他也意识到，他爱她。
　　他在厨房里下面，回想着刚才的心情。陶时就在一边守着，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说，好了吗好了吗？饿死了。顾格给他们俩一人一碗，电视里放着动画片，陶时却专心地吃面。
　　那一碗是她喜欢的味道，加了很多糖，带着醋的鲜香和一点点辣椒的味道。她吃得嘴边全是油，埋头苦干吃得认真，面条从圆滚滚的竹筷子间滑下去，汤汁溅了起来溅到她眼睛里。
　　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哭了。
　　顾格带她洗了眼睛。顾格难受，他知道这个问题避无可避。
　　“你带我去玩儿吧。” Dolla 说，“我想吃糖，想………”有那么多想做的事到这来不及做的时候都内心仓皇。
　　“好。”除了这个字顾格还能说什么呢。
　　明天将要如何过，他们不知道。每一天都是我们存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
　　Dolla终究没有出去。她的生活按部就班，晚上听着格林童话睡着。
　　第二天醒来，所有的一切都进入了倒计时。
　　陶时看着顾格做菜的时候很帅，给她梳头的时候很帅。她已经意会到帅这个词的意义了。那是一种让人心动的感觉。
　　他教会她穿衣服，她把他赶出去要自己穿衣服，顾格也由着她。但是三天前买的那些衣服全都穿不进去了，她被困在了衣服里。顾格也倒了回来，他也想起了这桩事，将她从困得紧紧的衣服里解放了出来。
　　顾格拨打那个电话，声音变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是空号。顾格一听脸都黑了——他被人家拉黑了。
　　Dolla再一次进厨房，看着顾格切菜，说，“我也要切。”
　　顾格说，“乖，这会伤到你，你去帮我洗盘子。”
　　他手把手教她做这些她从不曾领会的东西。
　　Dolla看到顾格各种调料倒下去，锅里就香了，连连惊呼，对做菜这样一件富有创造力的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致。
　　但他不会教她。她也知道自己没那功夫。
　　顾格知道，她不是想做菜洗菜端盘子，她和他一样，如此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陶小时，陶小时，顾格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越念着越觉得那是一种预言。
　　午饭虽然是两人共同努力的成果，但Dolla食不下咽。她心想着也许今天一过，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顾格给她夹菜，鼓励她还是要吃一点。
　　“我希望问题的关键就在那口钟上，它毁了，你就可以继续活下去。”地上的玻璃早已经收拾干净，破损的大钟依旧摆放在原地，见证着时间。
　　幼时的玩具就在这个大屋里，这个年纪的陶时却已经不再需要它们了。如果她是一个正常的孩子，现在也该小学毕业了。这时候的孩子应该玩些什么？让她们开心的是海报上的明星还是小说里的男主角？陶时是不是也盼着过上这样的生活。
　　她依旧喜欢童话，喜欢玩具，喜欢空空，喜欢吃糖，喜欢顾格。
　　想救她，想留下她，想和她一直生活在一起。
　　接近五点的时候，Dolla很害怕，她伸出手向顾格要糖吃，边吃边哭。
　　“你给我讲一讲华洋好不好。”
　　她非要听些悲情的童话故事，以排遣她此刻濒临死亡的恐惧。
　　顾格给她讲华洋的故事， “华洋从不会哭。也许我真的如她所说爱错了人。从小到大，我身边的女人都是女强人，我妈妈，好友，女朋友，就连邻居也是。她们有我锦上添花，没我也没差。我只是想找一个可以让我保护的人，但是陶时，你真的让我明白了，我喜欢华洋只是得了一种重复的病。十八岁到二十八岁，那么漫长的时间，都比不上和你待在一起这十天。”
　　十年，过着别人安排的生活，十天，让他找到自己并且拥有自己想要的人。
　　“不听了不听了。” Dolla大哭着。
　　他不知她这回是在哭什么，安慰她，“好好，我不讲了。”
　　Dolla抱住他，说，“我只是觉得可怜的人是你。”
　　顾格感觉到胸口强烈的震动。
　　Dolla又说，“还有我。”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似懂非懂的时候却要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了。“顾格，我害怕，我害怕。我不知道我会去哪里。我害怕。”
　　害怕不能醒来的感觉，害怕永远不能苏醒的感觉，害怕和顾格就此永别。
　　“顾格，我是好孩子吗？”她问他。
　　“是，你是，Dolla，你是的。”再没有比他家孩子更可爱的了。
　　但是陶时不信，“可是动画片里不是只有坏蛋才会死吗？为什么我要死？我哪里做错了？”她像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哭的厉害。
　　每次都只是一个瞬间就结束的成长。
　　未知让人恐惧。
　　顾格说，“如果你不见了，我会去找你的，Dolla，相信我，你会平安长大。”
　　“顾……”她还没能念完他的名字，就沉睡在黑暗里。
　　顾格毁了大钟，可是他抵挡不住依然在流逝的时间。
　　Dolla变成了洋娃娃，安安静静的，如同死去一般在他怀里。
　　顾格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绞痛，当然，最难过的，依然是心口。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亲！
咒语：快长大，快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