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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四章、死敌 ...

  •   两个人就这么对面站着,说话却需要大声嘶吼才能听清,所以我们都没有再出声。

      我们不是久未相聚的老友,相视而笑的那种温馨场面不会出现在我们之间。

      沉默中,头忽然很痛,那边冷冷扫来的视线中有什么东西让我的太阳穴一阵猛跳。好像又有一些记忆正在苏醒过来,要从我的脑子里跳出来,但却总在就要溢出脑海的刹那间功亏一篑。这就像是一个在跳高的人,总是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跃过去,但偏偏就是这一点点距离,却成了怎么也无法逾越的障碍,不管怎么努力都会撞到那根横竿。几厘米的差距,有的时候甚至要比几十米的高度更让人无奈而又无力。我知道自己一定还有什么没有想起来的,最起码,我到现在都还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封存了我的部分记忆,在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进行的。明明连小时候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我不知道被自己遗忘了的是什么。我也仔细地思索过,却找不到记忆中明显的断层,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很彷徨。

      这该死的头疼怎么在这个时候又来了?!

      我的目光略一松动,那家伙的右手就突然动了动,迅速而又隐蔽地摸向了腰间的枪袋,目光还偷偷地瞄向我的左胸。

      我猛地想起刚才他把枪插回枪袋时并没有扣上搭扣,所以这次他拔枪的速度会被之前快很多,我的身体本能地向右后方一侧,想要闪过他目光所指的瞄准点。在帝国陆战队的标准配备中,主武器一般是突击能量步枪,副武器才是这种自动手枪,主副武器都有备用弹夹,步枪是两匣,手枪是一匣。看到他拔枪的动作,我下意识地觉得他手上其实还有备用弹夹,刚才的那番做作只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可是当发现在身体移动的退路上正有一柄利刃在等着我的时候,我立即醒悟过来,自己是被对面那个家伙阴了一把。

      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做出闪避的动作,而且那家伙显然是早有预谋地想要把我往右侧逼,因为我的左侧比较空,右侧不远处却是两棵相距很近的大树,一前一后地挡在我的侧方和侧后方,近乎一个死角,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我有些仓促地举起手,同样是高强度合金质地的储能弹夹在我手里转了两圈,“叮”的一声,架住了战术刀的刀锋。手臂上传来一股强劲的冲击,连捏着弹夹的手指都有些瞬间酥麻,我飞快地退了半步,收回捏着弹夹的右手,同时侧身握拳,左手的拳头击向那家伙脸侧的耳廓部位。

      我取的耳廓后方的打击点,这里的颅骨较薄,而且还有静、动脉通过,重力打击这个部位的后果,轻则造成晕眩,重则致命。一出手就是这种搏杀术里一击制敌的杀手,是因为我很清楚,我的力量明显不如那个家伙,不能跟他多做纠缠。多年的逃亡生涯对我的体能造成了巨大的损伤,没有合理的营养,更缺乏规律性的锻炼,此刻我的体能和反应都还处在绝对的低潮,这不像是体表的伤势,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恢复的。

      但让我吃惊的是,那家伙明明看清了我的拳路,却没有什么明显的规避动作。我和他都在军中呆过,都知道格杀术的威力。面对我的攻击,那家伙居然只是微微一矮身,让过了耳部的脆弱部位,侧仰着头向我一甩,脑壳就重重地跟我的拳头撞在了一起。我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一块几十厘米厚的装甲板上,整个拳头都一阵发麻,指节生痛,小臂酸胀。而那个家伙竟只是来回摆了摆头,目光一直很清明,好像完全没有受到那一击的影响。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彼此之间力量上的差距竟然这么大。

      我的攻击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那家伙手一翻,第二刀已经飞如闪电地划了过来。他的动作倒是一如既往的矫健利落,下手依旧狠辣,不过我却在闪身的同时轻轻地挑起了眉。杀气腾腾的刀势虽然凌厉,所取的位置却多是肩胛和手臂,看起来似乎只是想让我丧失动手的能力,并没有真要以命相搏的意思。

      这种时候,居然还在留手?

      这可不像是对面那个家伙的风格,难道是他突然转性了,还是另有企图?

      我一边闪避着他的攻击,一边眯起眼睛,冷冷地盯着那张坚冰一样面无表情的脸。

      不得不承认,那个家伙的外表近乎完美,身材高大匀称,脸也长得不错,很少有人的五官和脸形能搭配得如此协调,单就外形而言,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不过可惜很浪费,大概从来也不会有人会注意到这些,大部分人只要被他那种不带感情的阴森目光轻轻一扫就会落荒而逃,谁也不会有余力去留意那道目光背后的面孔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那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冰冷,看上去很正常。当然,也仅仅是对那个家伙来说的正常。别人的目光最多是深邃,他的目光却是没有深度的,光是表面的温度就可以冻结住任何探究的可能性,连笑的时候,都只是诡异地略微翘起一边的嘴角,不论是脸上还是眼底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可是我却总觉得有些异样,我似乎看到他的目光中有些什么在闪动,但又不能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在越来越逼遏的空间里躲过一连串疾风暴雨般的攻击,我扬眉冷笑起来,身体一闪,突然自己挺身向战术刀的刀尖上撞去。雪亮的刀锋带起的一股股冰冷杀气,隔着衬衫和战袍如钢刷般刮割着我胸前的皮肤,我带着一丝紧张,死死地盯住他挥刀向我刺来的那只手。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顿了。我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只有明晃晃的刀光,每一分,每一毫,一点一点地靠近,我好像甚至还能清晰地看见刀锋边上呼啸着的气流。然后,那把刀居然骤然停滞,就在离我心口不足两三厘米的地方飞快后撤。

      不敢想象,那个家伙竟然真的退却了!

      中途强行变招让他的身形有些不稳,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要的也只是这一瞬间。

      手中的弹夹划过一道弧线,追着战术刀移动的轨迹紧逼了上去。因为撤刀过急,他还没有变换手势,刀锋依然是向着我的方向,锋利的刃口毫无阻碍地滑入了弹夹合金外壳上的缝隙中。我的手腕一扭,卡在弹夹上的战术刀就随着侧旋了一个角度。那个家伙明显有些惊讶,眼中爆射出凌厉的光,手臂并没有随着我的扭动而转到不协调的姿势,而是在我意图夺刀的霎那突然手指一松,干脆自己放脱了刀柄,然后又飞快地追上来紧紧地抓住了刀柄,还顺势向前一送,让刀尖刺向我的手腕。我很清楚单凭这一下突袭不可能夺下他的刀,所以在转动手腕的同时,我的脚已经踢到了身后的大树上,人在树干上一个反弹,身体绕空回旋了一圈。本来面对刀锋的我一下子就换到了刀柄背后的位置,合着身体下落的重力和那个家伙自己的力量,将被弹夹紧紧夹死的战术刀一把推向了那棵大树。

      “噗”的一声,锋利的战术刀深深刺入坚硬的树干中。那个家伙脸色一变,反掌握住刀柄想要拨出刀来,但刀身刺得太深,而且角度是从上往下呈斜角刺入的,越是用力,刀反而卡得越死,一时间根本无法拨出。

      我向后一弹身,鹰一样地在半空中张开双臂,然后一脚踢向他的颈侧。他突然放开了刀柄,低头躲过了我的攻击,伸手抓向我的小腿。他的指节有些泛白,脸侧的肌肉也有些轻微的抖动,看得出很用力,如果这一下让他抓实,也许能把我的腿骨直接扭碎。比力量,我自然是处于完全的劣势,不会跟他硬碰。所以我当即放弃了追击的打算,收腿狠狠地蹬在他的手背上,身体顺势落到了一边。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像是想要趁我没有站稳时先一拳把我再次逼向那两棵树之间的死角。我回身一个侧踢架开了他的拳头,两个人的肢体狠狠地撞到了一起,又飞快地分开,各自戒备着面对面地在两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大家手里都没有了武器,因此都有些默契地暂时停了下来,没有立即再次互相扑近。

      说实话,我的情况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轻松。那家伙的力量太大,我的小腿现在非常痛,肌肉在受到重击之后自然而然地酸痛颤抖起来,迎面骨上也是一阵阵刀刮似的疼痛,让人忍不住想要抽几口凉气,或是用力地在地面上猛跺几下脚,可是有那个家伙虎视眈眈地站在对面,我也只能强忍着一动不动,脸上保持着一片漠然。

      他看了我几眼,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又是那种半边嘴角微微一抖的笑容。

      他的手慢慢地伸直,慢慢地握成拳头,再慢慢地松开,然后慢慢地移到了腰侧的枪袋上。这一次我没有动,不是因为自信不会再一次上当,而是因为我猛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动作很慢,慢得好像每一寸的移动都必须用足他全身的力量一样。那个家伙龙精虎猛,没有半身不遂的毛病,当然不是在用力让自己动起来,而是在用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动,我突然觉得他是在拼命地隐忍着些什么。我知道他已经动怒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毒蛇一样的寒光。看着渐渐扬起的黑洞洞的枪口,我的背脊上一阵发冷。

      “猜猜看,我的将军,猜猜看枪里有没有弹夹。”他冷冷地说。

      充耳的风声中,他的话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我能肯定他的语气里没有惯常的那种嘲讽,反而充满了冰冷的警告。

      直觉告诉我,那把枪里绝对不会是空的。

      手枪没有双连匣,所以枪里的弹夹一定是后来装的,但那是什么时候,我不知道。

      我没有动,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慢慢松弛了下来。勇敢的战斗是一回事,愚蠢冒进则是另一回事。没有人能跑得过能量弹束,虽然只是制式武器,但手枪能量弹束的速度也已接近光速。距离这么近,基本上等人的眼睛察觉到发枪的亮光时,弹束就已经穿透了你的身体。苟延残喘只能给杀戮者带来更大的趣味,真要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想没有人会愿意再成为别人的笑柄和玩具。

      终于要结束了吗?

      我站在夜色中看着他,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风鼓动着我的衣袍,玄色的衣角飞得很高,背上的织物被风吹得紧紧地贴在了我的身体上,放松下来,整个人仿佛有一种乘风欲去的感觉。没有月色,星光也很稀疏,但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还是能够看清周围的一切。树影如蠢动的夜兽一般起伏摇摆,在这样的树影下,我静静地笑了笑,心里居然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只是在悠闲地想,幸好不是滞爆子弹,不会被进入身体后停滞片刻才爆炸的弹头炸成一堆碎肉,总算这个疯子的枪法很好,应该不会死得太难看。

      相对于我的平静,对面那家伙的目光反倒变得有些闪烁。

      他的嘴角边出现了几条细小的皱纹,好像正在用力地咬着牙。

      很奇怪,他这样的人,杀个人也需要这么咬牙切齿吗?一个葬送了数十万帝国军人的前联盟舰队军官,一个特别监察部的刑讯高手,手上沾染的血腥难道还会少吗?此刻开枪杀死我,不过就是消灭一个宿敌,好让他的黑暗生涯显得更加完美,为这场没有多大意义的追逐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轻而易举,不是吗?

      这么明显的优势,连我自己都已经放弃了,他还在拖延什么?

      是啊,他在拖延什么?

      我皱了皱眉,心里一动,突然踏前半步。

      他没有动。犀利的眼神没有晃动,灵活的手指没有扣动,托着枪的手稳稳地架在另一只手上,平展的手臂也没有丝毫抖动,整个人好像塑像一样沉默地站在那里,还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桀傲样子。可是他也没有开枪,越是这样不言不动,就越是显得反常。

      我吸了口气,再次踏前半步。

      距离近得有些危险的时候,他的瞳孔一缩,枪口微微下垂,好像要指向我的腿部,可是我已经把自己的额头直接送到了他的枪口下,阻挡了他准备转移瞄准点的动作。我缓缓抬起手,把枪口扶正,按在自己的眉心上,然后神色淡然地对他说:“瞬间脑死,这样不会有多少痛苦。开枪吧。”

      找死吗?也许吧。

      这个时候,不需要有多大的动作,只要他的手指轻轻一动,一切对我来说就都结束了。

      可我不疯也不傻,我只是在赌命!

      赌他不会动,赌他会犹豫。

      幸运的是,我没有看错,他犹豫了,虽然只是在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犹豫。

      鬼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对此我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我不管他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不想现在杀死我,如果能活下去,我当然不会哭着闹着地一定要去死。就在他犹豫的瞬间,我扶着枪口的手突然向下一压,然后朝侧旁轻推了一把,手指顺着枪管闪电般滑进了扳机圈里,我的身体也立刻背转过来蜷缩着撞进他的怀中。枪口顺着我的额头滑过,在我转身的同时,越过我的肩头指向了林间的地面。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雪白的冷光从大口径能量□□枪口中喷射而出,像切割纸张一样轻易地割开了初冬季节里已经开始冻结的泥土,粉碎了满地的落叶枯枝,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深沟。

      我的手指拼命地按在他的手指上,压制着能量枪的扳机,枪口在不停地喷射着能量弹束,时高时低地晃动着,一棵两三个人才能环抱过来的大树就在我面前轰然倒地,被源源不断的冷光打成了粉末。

      我们的身体在争夺中纠缠在一起,我背对着他向后猛撞,双手毫不放松地死死扣住他握枪的那只手。他用另一只手的手肘不断猛烈地击打着我的后心,沉重的敲击像是一把巨大的攻城锤似的,一下一下地狠砸在我的心脏上,我有一种内脏都已经被他捶碎了的错觉,喉头猛的一甜,满口的鲜血差点就喷了出来。我缩了缩脖子,然后突然挺身用力向后一顶。他防备着我夺枪,却没有防备我会突然后仰,我的头顶重重地磕在了他的下巴上,他的脚步一踉跄,我们扭在一起向后倒跌,周围都是树,他的背脊很快就撞到了后面的树干上。

      我夺不下他的枪,他也拉不开我的手,备用弹夹里的能量很快就耗尽了。

      看到枪口里不再喷射出注释着死亡和破坏的白色冷光,我松开他的手,也不回头,直接一个肘击向后捶去。风中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响了一下,好像小孩子的呜咽一样。他抓住我手肘的手突然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就地一滚,扑向插着战术刀和剩余那个弹夹的大树,顺着唯一可以顺畅拔刀的角度斜着拔出了那把闪着乌光的利刃,手指一抹,卸下了卡在锋刃上的储能弹夹,然后背靠在树身上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讽刺的冷笑。

      一排劲弩齐刷刷地扎在我身后的地面上。

      泥土里,有血的颜色,映在了我的眼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四章、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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