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受罚（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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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雾气弥漫开来，里面的水汽丝丝缕缕，夹带着一些凉意。本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屋子的西南角，一座精致的屋内，絮絮叨叨的声音却还在传出来。
屋里没有光亮，只有靠近窗户的一边，有一块借着星星的光而明亮的地方。一个小孩子正跪在那里。
“娘，吴奶奶说师父其实是我爹爹。我，我很高兴。”秦越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虽然师父对我不好，总是惩罚我，但我还是很喜欢他。”
秦越抬头，望着供桌上摆放的排位，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星星点点:“以前我不明白师父为什么对我不好，但是现在我懂了。师父对我严格，是不想我学坏。娘，我会做个好孩子的。”说完还像保证一样郑重其事的点点小脑袋，增强说话的决心。
排位静静立在供桌上，上面雕刻着“妻苏婉儿之墓”六个大字。从雕刻手法上看，雕刻之人显然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导致字体虽看着一样，但收尾却是参差不齐。不过单从神似上看，一笔一划，落木有力，可见雕刻之人是用了很深的感情。
排位前，是一个小巧的香炉，里面几根剧末香静静焚着，袅袅烟雾在黑暗中缓缓上升，烟消云散。
这里，是秦越以前最害怕，最恐惧的地方，自从知道木牌上的人是自己娘后，却成了他最放松，最安心的地方。
秦越打了个哈欠，再一睁开眼，里面就有了朦胧的水雾。
“娘，好困啊。可是我不能回房间睡觉。要是被师父发现，我就死定了。等等，我先躺着。”
秦越实在按捺不住瞌睡虫的催眠，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即使有衣服的阻隔，石板的寒意还是透过衣服传到身上，害得秦越深深打了个颤抖，连睡意都消失大半。
“娘，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感觉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保护我。”像是想到什么，秦越马上坐直身子，卷起右腿的裤脚，露出纤细脚腕上套着的一个圆环。
圆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摸上去冰凉如水，却不会冻伤皮肤。环周围雕刻着一些古朴的纹路，看起来像动物，也像植物。一只小铃铛挂在环上，和圆环纯白色的颜色相比，小铃铛金黄的颜色就显得张扬无比。
从秦越记事起，这个圆环就套在右脚踝上了。让他奇怪的是，随着他的长大，圆环好像也在长大，他从来不会有被勒紧的感觉。小铃铛更奇怪，别的铃铛摇一摇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但是这个铃铛却是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根本就是个哑铃。
秦越以前还想着把圆环取下来戴手上，可无论他怎么做，圆环就像是生根了一样，死死套牢在脚踝上。唯一可取的办法，就是把脚砍去。
秦越可不愿意。
苏立说，圆环是他娘留给他的东西，唯一的东西。
“娘，”秦越抚摸圆环，手指夹着小铃铛摇晃，小铃铛一如既往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今天才知道你是被坏人害死的。可是我现在还小，什么都不会，但是等我长大后一定会找出害死你的人，为你报仇!”恶狠狠的说完，秦越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娘，师父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就是我爹爹，你说，我可以偷偷喊他爹爹吗？”
没有人回答，也不会有人回答。秦越躺回地上看着外面的星宿，看着看着，眼睛渐渐闭上了。
星星落下天幕，微风渐起。秦越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不自觉的抱紧身子。
窗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接着，屋门被打开了，一袭粗布青裳的苏立走进来。
三千乌发披在肩上，用一根灰黑色的布条捆着。青裳松松垮垮穿着，更显得身子瘦削无比。脸色苍白，眼眶有些凹陷，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病态的气息。和十一年前朝气蓬勃，英挺俊秀的苏立相比，现在的苏立可谓是体弱多病，弱不禁风。
苏立一眼就看到地上蜷缩着身子的秦越，眉头皱起。
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就是忍不住。
对于秦越，这个心爱之人托付自己好好照顾的孩子，这个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如果之前他还可以疼爱他，关心他，那么自从他身子一天天衰落下去，生命力一点点流逝，他对他只有无尽的恨意。
如果不是他的父亲，自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难怪十一年前大方的放自己离开，难怪之后没有派杀手来将自己赶尽杀绝，原来早在自己承受那一掌的时候，就注定以后身子衰败，无法修炼。
报仇吗？当初心心念念想着为心爱的人报仇，如今也只是一个奢望，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怎能不恨!
他恨这个孩子，这是仇人的孩子。他恨不得将他杀死，可是……
“叮当，叮当，叮当……”一阵急切的，有规律的铃铛声突然传入苏立的耳朵，激得他一个机灵，从魔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秦越的脖子上，越收越紧，而秦越，因为呼吸困难，嘴巴大张，脸都变成了青紫色。
苏立一慌，瞬间收回手，站起身忙不迭的后退一步。
秦越得到空隙，大口大口的呼吸。等到不再缺氧，才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根本不知道他已在生死之间徘徊了一圈。而秦越腿上的小铃铛，在主人的危机解除后，也沉寂下去，重新变成一个哑铃。
可是我怎么能杀他，他是心爱的人唯一的血脉啊!
苏立闭上眼睛，掩藏了心里的痛苦，等到再睁开，视线不再落在秦越身上，而是望向了供桌上的排位。
即使在黑暗中，他依然能看到排位上的字。那六个大字，倾注了他所有的爱与恨，痴与缠。他把对苏婉儿的所有念想，都刻尽了字里，也把自己的感情埋葬了。
从那以后，我遇到很多人都像你，但都不是你。
苏立在原地站着，直到窗外一声鸡鸣，他才意识到自己站了很久了。拢了拢穿着的衣服，苏立决定离开这里。
在离开前，他突然忆起那阵奇怪的铃声。如果没有记错，铃声是从秦越的脚踝处发出的。
他知道，苏婉儿曾经亲手在秦越脚踝处给他戴上一个圆环，上面就有一只金色的铃铛。
真没想到铃铛竟然会发声!预告危险，是这样的用处吗？
婉儿，你为秦越想得果然周到!
苏立脸上带着薄凉的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睡着的秦越，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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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醒来的时候，天边还未露熹光。他是被一波波寒意冷醒的。摸了摸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秦越吐出一口冷气。
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秦越肥嘟嘟的小脸涌上浓浓的失望。
师父一点都不关心我是否会生病吗？本来还以为今天会在温暖的被窝里醒来呢。
失望也只是一瞬，很快秦越就被早上要做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没有人会想到，十一岁的秦越，包揽他和苏立一日三餐的吃食已经五年了。
厨房里，舀水淘米，将洗净的米放入大锅里，盖上锅盖。发火烧柴，星星火光很快成了燎原之势。秦越坐在灶台后，托着腮帮子凝视灶里的火光，有一下没一下的向里面添柴。
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等到秦越回神，锅里的米煮开了。
垫着脚提起锅盖，却哪里知道锅盖的把柄也沾染了热气，秦越手一触摸把柄，顿时被狠烫了一下。
“不热，不热。”秦越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用烫到的手指反复揉捏耳朵。过了一会儿，手指果然好受多了，他才继续做接下来的事情。
“咳咳，咳咳咳……”隔壁屋子里传来一阵剧烈咳嗽的声音，秦越知道是苏立起床了。
“咳咳，咳咳咳，呕……呕……”又一阵咳嗽传来，还伴随着苏立时不时的干呕。
师父咳得那么难受，好像要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咳出来一样，秦越听着心里不住担心起来。他想起有一次苏立也是这样咳嗽，结果竟然把血咳出来了。好多血，吓得门缝后偷看的秦越脸色发白。
怎么样才能让师父好受一点呢？
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一圈，秦越心里有了主意。
“师父，吃饭了。”秦越不敢随便进苏立的屋子，就在门外喊。
良久，屋门开了，苏立披着狐皮大袄出来。他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这一次的咳嗽似乎预示着他的身子更糟糕了。
秦越赶紧迎上去，轻声道:“师父，你还好吗？”眼睛里是没有掩饰的担忧。
苏立一怔，冷声说:“死不了。”扶开秦越企图搀扶他的手向桌子走去。
秦越一点也不在意被苏立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反正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早已经习惯了。
吃着饭，秦越仰头看一边细嚼慢咽的苏立，试探着说:“师父，我，我等会想去山里一趟。”
“山里？”
见苏立的视线望过来，秦越一阵点头。“嗯，嗯，屋后的山里。”
“可不要死了。”
冷血的一句话，秦越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苏立是答应他了。高兴都来不及，也就自动忽视了他话里的不吉利。
“不会的，师父。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我可是去给师父您采药呢。最后一句话秦越没有说出来，他准备到时给苏立一个惊喜。
如果自己真的找到那样东西，师父看到肯定会很高兴吧。或许见自己那么听话，一欣慰，还会……嘿嘿!
秦越笑得一脸灿烂，好像有什么好事即将发生一样。苏立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不再言语。在他看来，秦越去山里，肯定是去采药草。毕竟家里就是靠卖药草维持生计的。秦越最多就是在山的边缘地带游荡，不会不知分寸跑到山里面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受罚（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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