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尘》深衣.

4、第二章 平地起波澜（下）

　　那天之后，我被何进软禁了起来，凝春阁的大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位全副武装的士兵。每天除了让桐榴出去拿必要的饮食和日用品之外，凝春阁的人再无出门的机会。
　　我好几次看到何瑞言可怜巴巴地巴在门口不住地往楼里张望，何进似乎是怕我身上可怕的病毒感染到他的儿子。明令禁止了何瑞言的进入。那孩子每天都回在楼前站上好久，然后，在门口留下一朵新鲜的紫罗兰后离去。
　　每天每天看着养在瓶中的紫罗兰。我虽有些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孩子的感情，终究不能长久。用不了多久，他大概就会找到新的玩伴，然后彻底将我忘却吧。
　　云姨讶异地问我原因。我头昏脑涨地解释了半天，她却反倒更糊涂了。
　　说实话，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大概地跟我身上诡异的能力有关。
　　接着，我寻了个还算适当的时机，告诉云姨菡蔬还有桐榴她们，跟着我是没有出头之日的，如果想离开就趁早吧。
　　于是，精明干练的桐榴走了。只留下笨手笨脚的菡蔬和衷心耿耿的云姨还陪在我的身边。
　　再接着，某天，门口的两位士兵蒸发般消失了。我的桌上多了一张纸条。我不认得字，所以让云姨念给我听。
　　那个署名为天命的人留下的纸条匪夷所思。大意是何进和相关人等的记忆已经被他成功地改写，让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好好地生活下去就没事了。还说，他和我的重逢之日已经不远。
　　我捏着那张纸条愣了良久。
　　为了证实纸条上的话是否属实。我首先去见了何瑞言。他说我这半个月都在和他们一起念书。还夸我日习百字进步神速。
　　为了不当睁眼瞎，这半个月间我的确是在努力识字，不过是跟云姨，而且是日习千字。这还是在云姨怕我负担太重，所以极力缩减的基础上。因为无论是什么字只要看一遍我就能全部记下。
　　接着又去试探了一下黄老先生和何进，他们的回答跟何瑞言属于同一个版本。黄老先生甚至还拿出了一幅完好的《临别赋》，让我哑口无言。
　　感觉这大半个月间发生的事就仿佛是一场梦，来无影去无踪。直到有一天，何进忽然一脸狐疑地拔出只剩下了剑柄的宝剑我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梦。
　　留有那天记忆的，只有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云姨和菡蔬。
　　黄老先生一如既往地黄鼠狼，何进也一如既往地纵容着我这个便宜女儿，何瑞言依然每天缠着我下五子棋并且总是输，何瑞茗见到我依然会别扭地别过脸去……
　　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然而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没变的是众人，变的其实是我。自从接到那张纸条之后，我突然间发现自己对匪夷所思的事情有了莫大的热情。对那个自称天命的人所说的重逢之日开始莫名其妙的无限期待。
　　不知道那个自称为天命的人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改写了那些人的记忆。不过，所有的改变似乎都是朝着对我有利的方向发展。因为我惊奇地从何进那里拿到了书库的钥匙。
　　看到钥匙的时候菡蔬差点晕过去。据说，历来何府的书库除了当家人，从来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靠着这把好不容易得到的钥匙，我成功地进入了何府曾经号称禁地的书库。引来无数好奇的眼球。
　　然而，我却丝毫没有欣喜的感觉。
　　我靠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力量。
　　如果没有那个人，我或许早已死在了何进的剑下了吧。
　　纵使有再诡异的能力又如何。何况，那个能力其实也没有那么诡异……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传说中毁天灭地的妖神才有的力量。而无论是怎样繁华富庶的国家，一旦被妖神选中，少则三年多则十年，必定难逃覆亡的厄运。那妖神法力强大，变化万端。最为常见的扮像是金瞳，紫发，玄衣。
　　想到自己竟然曾经被何进当成那种拥有可怕力量的人，我不禁莞尔。

　　书库的书让我知道了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
　　今天下三分，祈国和离国划琰江分治南北。祈国在北，离国在南。西方太白山麓以西为彦国。
　　祈国地处偏北，不如南方离国物产富饶，不过因为拥有丰富的煤炭资源，神话般地在五十年内超越了离国成为仅次于彦国的富庶之国。
　　离国占据天时地理人和，号称鱼米之乡，政治开明，科技和文学发达。士族文人以发明奇巧机器为乐。自从上任皇帝和彦国签订和平和通商条约后一直平稳繁荣。据说国都扶苏中心线上的皇宫中心广场以金砖铺地，中央雕塑群能够口吐泉水，城门入口处的大自鸣钟每半个时辰便会鸣金报时。
　　彦国是三国中最具神话色彩的国家。国都甘泉，是女皇当政的女尊国家，女皇自称为天朝圣心女皇的后裔。一夫一妻和一妻多夫并行。正因如此虽然商业和军事都是三国中最发达的，却还是被离国和祈国视为化外之国。当政的神功女皇以一统天下为己任，常常派兵骚扰祈国，并且四处派探险队寻找新的土地。
　　我所在的国家是祈国。如今正是祈国武帝十年，据说这武帝是灭了身为太子的亲哥哥一家，以武力威逼自己的老爹退位才得到的皇位。老皇帝本来对太子期望很高，心灰意冷之下出家当了和尚。又据说，何进就是由于当时助武帝诛杀太子一族有功，所以才得了这个丞相的位置。
　　对于自己的状况，我只知道自己姓夙名尘。其他的，云姨守口如瓶。我至今还记得云姨报出我的姓氏时王秋芷一刹那苍白的脸，直到云姨辩解说是夙愿的夙，而非扶苏之苏才缓和下来。
　　扶苏之苏乃是离国国姓，三国除了离国皇族没有人敢用这个姓。
　　这个世界有些怪。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高高在上的特殊地位，三国皇室的姓氏不允许平民百姓使用。祈国是卜，离国是苏，彦国是陈。
　　结合云姨古怪的表现，再加上那句让我莫名奇妙的“离国的姬皇后。小姐难道连她也忘记了吗？”，我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的身世应该跟离国皇室有关。

　　不过这一切对现在的我来说都不重要。
　　我坐在轮椅上，眯起眼睛抬头望一眼面前堆积如山的书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因为今年，我才八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