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不寿》曾经繁盛

61、浴火

　　我和浴火还在整装，李安去牵马，我正和浴火说着话，身后却突然想起一声惊雷。
　　“死吧！诸葛！”
　　我心中暗叫不好，马上回头。
　　然而就算我回头的速度再快，我也来不及看到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是眼前银光一闪，然后又是一个黑影拦在我眼前。
　　伴随着浴火痛苦的一句低吟，我才发现瞬间挡到我身前的浴火，他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血疯了一样在匕首下开出花来，蔓延无尽，而拿着匕首的那一头正是李安，他凶恶的眼神并不看向浴火，而是看向我，手上不停使劲想把插入浴火胸膛的匕首拔出来。
　　可是他的动作却突然慢了一拍，表情也痛苦起来，随着他另一只手去捂着他的腹部，我才看到他的腹部被受伤的浴火也插入了一把匕首，同样鲜红的血迅速蔓延开来。
　　他们两人在那一刻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彼此，而我看着他们身上的两把匕首，浴火握着的是之前李安投降时上交的那一把，而李安拿着的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另一把——是我竟失算了，看到李安做的那么决绝那么彻底，就没有去考虑他身上还有其他武器的可能性，竟然忘了搜身。
　　“浴火、浴火！”我拼命的叫着浴火的名字，使尽浑身力气踹开李安，然后让浴火倒在我的怀里，他的胸前仍然插着匕首，血依旧无休止的延伸直至覆盖他的身体。
　　这时的我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看地上的李安是否还有力气给我最后一击，只是扶着浴火慢慢原地坐下。
　　而就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倒在地上的李安竟然拔出了深插自己腹部的匕首，用尽生前的最后一丝力气朝我投掷过来，可是在我的视线里，我并没有看到投来的匕首，只是看到明明几乎无法动弹的浴火抬起了一只手，然后那只手被一道射来的银光贯穿了手掌。
　　我这才看到了那只血肉模糊的手，一阵反胃。那么短的时间，浴火竟救了我两次。
　　“浴火……”一时间，不知道是惊出的汗还是溢出的泪，从我脸上不停滴下，就打在浴火的手上、胸膛上——那些满是鲜红一片的地方，可是我的泪水汗水都无法冲淡那片鲜艳的红色一分一毫，因为他的血在不断涌出。
　　浴火的眼睛已经微合了一半，像是随时要睡去，可是他的嘴仍然在开合，好像不断重复说着什么，我拼了命抑制自己的颤抖和痛苦，俯下身去静静听他在说什么。
　　可是，就在我刚听清两个字的时候，浴火再也不说话了。
　　他的眼睛已经彻底合上，插着匕首的手已经垂下，胸膛的血也流的安静起来，四周静的只剩下我独自抽泣的声音。
　　“浴火、浴火……醒醒……醒醒！浴火！”我越来越放肆的哭喊响的连自己的耳膜都快被震碎，可是我却天真的幻想只要喊响一点就能把浴火吵醒，然后他会笑着站起身继续陪我一起上路。
　　“醒醒啊！”我不知这样喊了多少遍，直到嗓子都哑了，眼泪再也流不出，“凭什么、你就这样去了、凭什么、你还不许我哭……”
　　我能听到的浴火说的最后两个字是，别哭。
　　我知道他这样说，是怕我为他的死难过，更怕我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悔恨，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轻信了李安，才害死了浴火。
　　我怎么能不悔恨，这一刻，我甚至想拔出浴火身上的匕首，插进自己的心脏。
　　求求你、醒过来吧……我坐在地上，抱着浴火的尸体，脸贴着他渐渐冷去的额头，无声的一遍遍的呼喊。眼前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他还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第一次见到他，也是我第一次见子龙的时候，那时我昏睡醒来，他有些激动又有些莽撞的跑去告诉子龙，然后又回来端药给我，一下子红了脸，而我，看着那样的他，竟一时忘记了元直和黄月英带给我的烦恼。
　　后来，在新野北郊的山顶上，我们坐在篝火旁等天亮，山下是随时要两军开战血流成河，他第一次和我说起他小时候的事情，却藏下了好多不为人知的故事，然后，在我快睡着的时候第一次那么直接的说出了他的喜欢。
　　再后来，一路，一路，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甚至觉得他和子龙一样，都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人了。
　　直到今天，他真正敞开心扉，告诉了我他悲恸甚至残忍的幼年故事，我甚至来不及为此做些什么，就不得不马上直面他的死亡，而且，还是因我而死、为我而死。
　　浴火啊，如果你没有遇到我，多好……
　　我该怎么和你哥哥交代、怎么和子龙交代……
　　不、我又该怎么对自己交代……
　　四周静的没有声音，时间也仿佛静止不前，可是怀里渐渐冷去的身体在告诉我时间正在流逝，当理智一点一点回归大脑的时候，我脑中有一个声音说赶紧走小心还有追杀，而且主公形势危急急需求助刘琦，可是我却一动也不想动，我甚至有可怕的想法是任由曹军来赢了刘备，杀了刘封，也算是替浴火报了仇。
　　天空渐渐泛白，我竟然胡思乱想呆坐了一夜，直到阳光都变得刺眼，照着我怀里的人儿，那一片血红暴露在阳光下，比夜色里更触目惊心。
　　却好像提醒了我，如果我在这里继续这样坐下去，也许，这一片鲜红会染上子龙、浴血，那我又怎么对得起浴火，他用命换来的我的命，难道不应该至少为他做点什么么？
　　于是我勉强的撑起身子，轻轻放下浴火已经开始僵硬的身体，然后找了根木棍在旁边开始挖坑，至少我在离开之前总不能任由他曝尸荒野，只好先将他埋了，等渡过眼前的关再来找出他好好安葬吧。
　　等我简单的葬完浴火，做好标记，准备上路，再看看自己，全身又是血又是泥，简直像是墓里爬出的血尸一样，我就这样赶去江夏，这一路怕是人人避我不及，倒是安全的很，好在旁边还有马，我挑了最精干的一匹就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