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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二章
      紫迎殿。
      萧隆裕看着眼前面色已苍白如纸,眼睛因无力睁开而一直闭着的女子,只觉得这时的她才是真正的她,那个以前在他面前总是强颜欢笑的女子只是另外一个人。
      他走上前踢开一个还在诊脉的御医,握住那个冰凉的柔荑,轻声地唤了一下:“晴儿。”
      似是感应到了身边的男人,骆紫晴一开一合的挣扎着睁开双目,轻吟了声“哥”。
      听到这一声,萧隆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后悔,只这一声,他记起昨夜的粗鲁,愤怒,如何的狠心折磨,原来只是因为这一声。
      他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语:“你放心,你哥很好,朕会照扶他的。只是晴儿,你怨恨朕吗?”
      骆紫晴迷茫的打开了双眸,眼光锁在男子的眼眸深处,苍白的嘴唇咧出一丝释然的笑容,摇摇头,说:“不,哥他为人执著,皇上一定——一定要帮他,晴儿最后——最后的请求。”
      萧隆裕用鹰兀般的眼神盯住床上的女人,然后微微侧身对一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医们说:“你们都滚出去,别在这碍眼。”
      不怕死的院使支吾着小声问:“皇上,晴贵人的药方,您是不是先过过目?”
      萧隆裕狠狠地盯着那位院使,院使被盯的浑身抖得厉害,连忙禁口,退了下去。萧隆裕这才转头,淡淡的笑着,对上那双略显修长的双眸,风轻云淡地缓缓开口:“你求的事我自是答应的,其实不用说你也知道我会怎样做,只是如此你觉得有用吗?这样死了朕是会记住你,可是朕不会记你一辈子,你是知道的。”
      骆紫晴本就苍白的面色听完这些话更是如枯萎的百合一样透出黯淡之色,她努力噙住嘴角的那丝笑容,只是目光中突增了些恨,痴和怨气,大喊着:“萧隆裕,你这是让我死也不瞑目啊——。”凄厉的喊出最后一声,那声音断的突兀,余音却缓缓升空,环绕在空荡的房间里弥散开来,仿佛丝线一样缠绕住萧隆裕的脖子,让他没来由觉得一阵无法呼吸的窒息。
      收起表情,淡然地看着金丝锦被里裹住的较弱女人,那圆睁的双目,伸开的手指。他闭上双目,复又睁开,清明如常,扬声喊道:“都进来吧,记下,给晴贵人按贵妃之仪安葬。”说完,就带着太监福禄走出了这个以后再不会住人的宫殿。

      赣元三年十月十五日,骆氏晴贵人,薨于紫迎殿。上,降旨以贵妃之仪,葬于帝陵东侧。
      接到这个消息时,骆子熙正在同小厮明月收拾行装,他听着听着,身子晃了一晃,惨淡的笑容一闪而过。
      第二日早早进宫晋见皇帝,看着面色如常的皇帝,他也平静如水的行礼,回话,辞别。告退时,萧隆裕像是突然记起,张口说:“晴儿最后对我说,她让朕好好照顾你。”
      听到这话,骆子熙身子僵了一下,转身叩首谢恩,退了出去,抬头看了一眼房顶上还是那样明晃晃的瓦片,直觉得刺眼。回到府里二话没说拿着行囊,骑了马就走,怀里揣的是皇帝御赐的金牌令箭,原先没觉得怎样,这时才方觉这块金牌子倒真是金子做的,沉如巨石。

      路上风光到还入得眼,风吹残叶虽然过于消极,到也挺衬他此时的心情。记得小时候,他喜欢吹笛,晴儿就会拍着手在那面前跳舞,轻盈的如同蝴蝶飞舞,欢笑的声音直冲云霄。可是后来,他考上了榜眼,再也没有时间去品萧弄笛,也再未看见晴儿那翩翩身姿,袅袅飞娆的衣裙。再后来,皇帝同他一次争吵,赌气下扬言纳了晴儿,其实他很开心,因为晴儿心中的良人真是那高高在上黄袍之人。如今,晴儿随风消逝,就像蝴蝶一样在空中飞舞,他不知道该为晴儿高兴还是哀悼,正如太看不清那皇位上坐着的人的想法一样。
      沿路走来,一路上面色饥黄的流民们三三两两的相携着朝京师的方向走去,骆子熙下了马,拉住一个壮年小伙,问他去京师干什么。
      小伙盯住子熙腰上的一块玉佩,吞了口唾沫说:“俺们当然要去京师了,京师有大官,有粮,去那里,俺们大家还用挨饿?”
      子熙悄悄握住腰带下挂着红穗的玉佩,示意明月,明月从包袱里掏了一串铜钱,给了那个小伙和旁边的一位大娘。小伙满脸灰土的脸上流下了两行热泪,大娘哆哆嗦嗦的跪了下去,口中直喊:“青天大老爷,佛祖保佑。”
      送走了他们,子熙叹了口气,看着这些流民不远千里投奔到京师,可是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他清楚地很。而今只有加快脚程,在灾荒处建起安置流民的棚子为紧要。
      还差三里就到永定府的地界了,谁知路上碰见了一个哭的正凶的孩子,那孩子穿这破碎的棉袄,棉花都爆了出来,看身形也不错五,六岁左右的样子。子熙想莫不是哪个流民走散了的孩子吧,于是下马走准备过去询问一下。谁知这时边上一个青色身影已在他之前抱起孩子,面带忧虑的向南方看了一看。等到转头时,瞧了一眼倚马而立的子熙。子熙大惊,可是惊讶之下竟然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睁睁的看着他名男子利索的踩蹬,上马,抱着孩子在尘土飞扬中消失离去。
      明月困惑的问他的主子:“公子,那个人,不是那天在大理寺逃走的犯人吗?”
      子熙愣愣的点点头,想着那人明亮湛清的眼睛,仿佛没有一丝尘埃,同样也没有任何情绪,嘴角总是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是嘲笑?嗤笑?还是傲笑?反正不是善意的笑容。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同他一样朝北方行进,只是一想到要同那个清冷的男人会在不经意的某个时间再次相遇,子熙很想调头回去,回去告诉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我知道你的人在哪里。”
      等子熙到达永定府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他心忖:这么晚了也做不了什么,况且那些官吏都睡下了也说不定。于是拖着疲惫的身子,他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房子。老板披着一件袍子,打着哈欠给他们开了一间地字号房,又打着哈欠出去了。子熙环顾了四周,破败的墙壁上挂着蜘蛛网,床上的被褥之间俱是灰尘。明月上前拍打了一下,飞灰满天散开,捂着鼻子跑过来,委屈的说:“公子,这个房子哪能住人。”
      子熙脱了外衫,铺在桌边的凳子上,拿了火褶子又升起只蜡烛,淡笑着说:“不妨事,明天一早咱就走,今晚就凑合吧,要不就坐着爬桌上睡一夜也好。”
      明月拉着小脸,从包袱里掏出几件换洗衣裳,走到床前把被褥全部掀到地上,铺了衣裳请子熙过去躺下。子熙摇了摇头,让明月睡在那里,笑着走了出去,一并随手带上了在路上买的一支笛子。
      夜黑,风高。
      子熙举着笛子在嘴边衡量的半天,还是吹不出一个音符,不是他不知道怎么吹,而是情难启口。想祭奠晴儿,竟然不知道晴儿到底喜欢听他吹什么,只记得每次他吹,无论任何曲子,晴儿都能开心的跳出一套舞步,即兴得来的最不易,如今他不知道晴儿还能不能在空气中再跳出一段属于这支曲子的舞来。
      举臂,再次放在嘴边,却还是颓然的垂下了胳膊。
      身后,一个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子熙回头一望,和那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齐原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向这个曾经准备把他刺伤皇帝得行为用史笔记录下的人,嘴上还带着那嘲讽似的笑意。子熙有些气愤,冷讽着开口:“好一个越狱而逃的齐原,你就这么无法无天,不怕我喊人抓你。”
      齐原冷冷地看了子熙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子熙手上的笛子,问道:“你会吹吗?”
      子熙微愣,随后更是气恼,口气不和的说:“会不会与你何干,你还未回答我的话。”
      齐原咧了咧嘴角,算是一笑,摇头说:“怕什么,你不会。”
      子熙不解,下意识的反问:“为什么?”
      齐原斜了一眼子熙,指着笛子说:“你吹一曲,我自会告诉你。”
      子熙却收了笛子,放在袖口的隐兜里,转身朝房间走去。齐原在身后叫起:“你怕了,是吗?”
      子熙狠狠地转头瞪向齐原,开口问:“怕什么?你说清楚。”
      齐原却一笑,露出嘴角的一个浅浅酒窝,和一对虎牙,带了顽皮的神色说:“我告诉你,你吹一曲。”
      子熙举起笛子,一曲《如梦令》就着晚风徐徐散开,无月之夜,就连星辰也寥寥可数,可是齐原却仿佛沉浸在笛声中,恍然觉得月光倾泻,满天星辰。
      笛子吹了一半,子熙挺了下来,对上齐原略显茫然的眼神,开口问:“你告诉我原因,我接着往下吹。”
      齐原回过神,嗤然一笑,摇头说:“你自己的心难道要我说?还是要我说他的心不在你那。”
      子熙的脸色有一霎那的苍白,却恢复的很快,握紧了手上笛子,再次举到唇边欲吹。齐原却突然转身,摇头说道:“莫吹了,曲子断在一半,再续下去也没了兴致,何苦糟蹋它。”
      这个夜晚,子熙迎着秋日的夜风,只觉得夜凉如洗,永定府少了京师里的那些热乎劲,怪不得都喜欢去京师,那里总是暖过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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