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Part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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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下城父
黑沉的夜空被火光照亮，喊杀声不绝入耳。
“嘭~”
“嘭~”
“嘭~”
朱漆的城门正被大树桩用力的撞击着，狼狈的趴在城墙上的陈胜正躲避着如暴雨一般密集的箭矢。
一个早已被鲜血模糊了面容的亲卫兵爬到陈胜面前焦急道“陈王，大势已去，将士们已经坚持不住多久了，不如你先带小队人马撤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不！”陈胜一口拒绝道“从出来从军那一天起我就没想着能活着回去，再者我怎么可能弃你们于不顾。”
卫兵咬咬牙道“兵败如山倒，我们已无援军，再守下去也只会所有人一起战死，与其这样还不如陈王您走了日后伺机为我们报仇。属下的家人已经全部被秦人害死，在这世上早已无牵无挂，可您不一样，您想想有什么人一直等着你！”
陈胜的脑中浮现一双温柔的眼睛，他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睁开眼睛拍拍他的肩膀道“好！我陈胜绝对不会忘了你们这些兄弟的。”
“嗯。”卫兵欣慰的笑了笑，重重的点了点头。“守城门的士兵庄贾是陈郡本地人，将军可将他带上，他知道逃脱的秘境。”
下邳
张良将写好的纸条塞进了鸽子腿，从窗口将它放飞了。
“嘭”的一声，门被人一把推开了，伯颜涨红着脸看着桌上令牌，满脸怒容道“你干了什么？”
张良并不瞒他，直接道“我发了飞鸽传书，让下城父及附近地区我们所有的人马全力支持小胜，以解下城父之围！”
伯颜不认同的摇着头道“章邯有数十万兵马，我们的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知道”张良沉着声音道“所以他们的任务只是拖延时间。”
伯颜愣了一下，张良却叫了一声“张伯！”
“属下在！”张伯进了屋，张良将桌上代表韩国的玉令交给他道“赣州有我们的十万人马，你连夜集齐军队赶往下城父，从背后袭击章邯，秦军必乱！”
“慢着！”伯颜气的浑身发抖！看着张良恨铁不成钢道“子房，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不明白过早易妖的道理！那是我们培植了十年的力量，你甘心就这样让他毁于一旦？”他缓了一口气，接着道“陈胜起义，一开始天下云集响应一路顺风顺水，到如今却兵败如山倒，你难道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秦国已经腐败不堪，天下英雄皆可群起而攻之，但眼下这局势却是容不得一人做大，陈胜已败，你现在跳出来不是等着做箭靶子么？”
张良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令牌塞到张伯的手中，仔细嘱托道“速度一定要快，我怕小胜坚持不了多久。”
“是”张伯领命要走，伯颜却抽出腰间的剑架在张伯的脖子上，目龇俱裂道“不准去！”
“这…”张伯为难的看着张良。
伯颜却怒道“老夫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你不顾祖宗基业，就为了个毛头小子！”
张良看着伯颜，幽深的眸色越发的深沉。
伯颜继续怒斥道“你忘了师傅给你兵书是作什么用么？你忘了当日面对师父百般刁难你都不退却的决心么？”
眼看秦国将灭，只要他们再忍忍，一旦秦国国破，届时天下大乱，他们手中的兵力加上子房的智谋，何愁大事不成？
差一点他们就要成功了，韩国复国指日可待，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伯颜~”像是渴了很久没有喝水的人，张良的声音略略有些沙哑，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没有叫他师兄。
“什…什么？”伯颜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些寒意来。
张良看着他，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情绪“说到底你不过是我们张家的一个家臣罢了，这十万兵马效忠的是韩国，听命的也是我张家，你并无资格决定他们的未来。”
“哐当”一声，闪着寒光的宝剑掉在了地上。
伯颜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两行清泪顺着脸上的纹路流了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张良的脚边，含着痛心与决绝道“小主子，是老奴僭越了，老奴给你磕头，老奴老糊涂了，老奴这就离开，以后再也不敢插手小主子的决定。”
说着他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然后站起来露出红红的额头，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
“伯…”张伯想去追，却被张良制止了。
张良凝重的看着他道“张伯，小胜就靠你了！”
张伯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拿着令牌离开了。
等到屋子再无别人的时候后，张良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
一直躲在门边小鱼叹口气，终于还是没有忍心，进去握住他冰凉的手道“我替胜哥哥谢谢你。”
张良皱着眉头挣脱了手，背过身子道“他救你不过是好心，你不欠他什么。”
小鱼沉默了一会儿，呼出一团白气道“你也不欠他什么。”她偏着头去看他的脸“不是吗？”
张良的眼皮一跳，却无法反驳。
小鱼浅浅一笑，走到一旁去逗弄阿松了。
下城父
陈胜一行七个人趁着夜色，从密道里出来后便一人一马直接往下邳方向走，谁知刚行至一片松树林一把火箭便直接射到了他们马前，马受了惊嘶鸣一声，前蹄高高的离了地。
陈胜用力拉住缰绳，平稳了马情绪后，环视一圈周围后，大声道“明人不做暗事，陈胜今日不知得罪了哪路英雄。”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便迅速燃起一圈火把将他们密实的包围在中间。
旁边的林子里一个穿着秦军服侍的精瘦老头骑了一匹大马悠闲的走了出来。
看见是老熟人，陈胜大笑几声，原本握缰绳的手却握住了腰间的刀，大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们范增范老前辈，怎么…项将军知道本王有难，派你来救我？”
范增的眼里迸发出精光，阴沉着声音道“陈王，江东不会有失败的结盟者，既然你已经破秦失败，那就只能接受死亡的命运。”
“呸！”陈胜啐了一口，冷笑道“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秦国破灭早已是注定的事，说白了项羽不过是个孬种，如今天下英雄皆在观望局势，他不过怕我活下去说出和江东结盟是事实，早早的暴露了他的狼子野心，成为矢之众的罢了。”
范增冷笑一声，也不反驳“既然你明白，那也不枉做冤死鬼了，受死吧！”
话罢，上百支淬了毒的箭便像雨点一般向陈胜一干人等射来。
箭矢入肉的噗嗤声很快便响了起。
陈胜望着天上越来越暗淡的紫薇星，微笑的闭上了眼。
子房，可惜我不能亲眼看见你站在巅峰，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下邳
天上一颗流星划过，正在书桌前写文书的张良突然痛苦的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按着案几弯下了身子。
“公子！你怎么了？”小鱼放下手中的阿松，快步跑到他面前扶住他。
张良皱了皱眉，摆摆手“我没事，不过是旧疾犯了。”他将刚刚从鸽子身上取下的纸条紧紧的握在手中，凝目看着窗外“只要小胜撑到天亮，援军可到，下城父之围解矣。”
小鱼点点头，看着他额上的冷汗建议道“我先扶你去床上休息吧，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张良闭了闭眼，发现自己根本就凝不了神，只得点了点。
躺在床上后，张良却怎么也睡不着，脑中反反复复的都只有一个念头。
小胜，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带你走，什么天下，什么韩国、秦国，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只想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和你安安静静的相处。
数日后
陈胜被人暗杀的消息传来，张良急火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抵住脑中的眩晕和心头的恶心感，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报信的探子问道“你说什么？小胜死了…”
探子不忍的点了点头，张良的脑中空白了许久，只说了一句“我要看见他的尸体后”便闭着眼睛任由自己掉入了黑暗里。
当夜，一身素缟的小鱼端了一碗药给张良，一向好脾气的他竟然当着小鱼的面就将它摔在了地上，小鱼站在满地的残渣碎片里，神情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公子，是不是不管胜哥哥有没有推翻秦国，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张良不堪痛苦的闭上了眼“不，是项羽害死了他，是秦军害死了他！”
是我害死了他！
小鱼浅浅一笑“那小鱼明白了，既然我做不了胜哥哥的嫘祖，那就只有做项羽的妲己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屋，骑了乌骓便往东方疾驰而去。
白色的发带伴着乌黑的长发飘飞在空中，当初那个个性乖张、张牙舞爪宛如小兽一般的女子似乎也在一夜间成长起来，那双灵动的眼睛如今在顾盼之间有了妩媚之色，身上也有一种叫温柔的气质。
只是踏上这条路，她就再也不能是天真活泼的小鱼了，而只能是尔虞我诈的小虞了。
下邳城门口
初春的早上，虽是春寒料峭，但是已经慢慢有了过往的行人。
张良冷着脸坐在城墙边的马车里，泛白的嘴唇血色尽失。
虽说是城门口，比不得闹市繁华熙攘，但却更是鱼龙混杂的所在，无家可归的流民与乞丐扎堆成群蹲在墙角互靠着取暖，上坟的新妇虽是一身素镐却也躲不开觊觎的目光，靠收保护费过日子的地痞流氓一大早便是骂骂咧咧一嘴的脏话。
张良闭目遐思，周遭的一切仿佛早已和他没了半分的关系。
直到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才猛然睁开双眼，靡靡的神色仿佛强自振了振，眼中终于有了神光，但双唇的颜色却越发的淡了。
他撩开帘子下车，张伯已经跪在了他的面前。
“公子，属下无能，赶到下城父时城已被攻破，又遭章邯和其他秦军里外夹击，十万大军所剩无几，而小胜……”张伯哽咽不成声“他被楚地奸细庄贾带至下城父城郊，中了冒充秦军的楚人埋伏，万箭穿心而死。”
张良的脚步一踉跄，差点摔了下去，他苍白着脸一把抓住一旁的车轴稳住身子，眼睛死死的盯着张伯身后被白布蒙着的尸体，脑中反反复复的都只有那六个字。
万箭穿心而死！
万箭穿心而死！！
万箭穿心而死！！！
张伯担忧的抬起头看他，却看见一向风轻云淡、从容自若宛如温玉一般的公子，眼底竟然结了一层寒冰，他泛白的手指用力的握住车轴，力气大得张伯都听到了骨节发出的嘎吱的响声。
“章邯！”
“项羽！”
“天道！”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嗜血的杀意。
张伯看到这样陌生而反常的公子，被他诡异的面容吓得居然心里打了一个寒颤，正要说点什么，却见张良居然头都没有回，随手将身后一个正在收保费的地痞流氓一把拖到了面前。
那个臭名昭著名叫刘邦的地痞猝不及防被人拖着转了一个圈，心头火一烧正要破口大骂，却在看清张良的面容后被他的浑身散发的冰冷气势所摄，居然一个字都没骂出来。
“你想不想当皇帝？”平静的似乎连一丝人的温度都没有的话语响在他的耳边，却带了蛊惑人心的魔力轻轻吹动他的耳膜。张良凛冽的表情散发着寒冰一般的气息，如玉一般的面容映在刘邦陡然紧缩的瞳孔里，像是打开了一扇关着凶猛欲望的大门。
……
许多年后，一切皆已经尘埃落定了以后，张良看着满天的星璇也只是冷笑。
名誉、财富、江山、美人……
多少人为了这些牺牲了一切，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
世人皆是信命不信人，他却偏偏要逆了这天道，他要叫天下的人都知道，人人争破头都想做的皇帝，却不过是他张良随手抓来扔给别人的东西。
他从来…从来…都不曾在意。
不曾……
结局end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Part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