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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Part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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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秦二世元年七月,朝廷大举征兵去戍守渔阳,陈胜被任命为带队的屯长。
秦二世元年八月上旬,陈胜等一行人行至蕲县遭遇连天大雨,道路被洪水阻断,无法通行。
秦二世元年八月下旬,陈胜吴广于大泽乡率众起义,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打出“大楚兴,陈胜王”旗号。
陈郡
“吼吼吼~”
一群满身血污、身披甲胄的士兵口中发出震天的呼吼声,拥簇着一位青年将军远远往郡衙府上走来。那位将军额上缠着红色的缎带,一张俊朗的脸是浑身上下唯一没有染上暗红色血液的地方,年轻人特有的爽朗笑声更是引得一路上的百姓无不驻足观看。
一个百夫长模样的士兵,走在将军身边大笑着道“今天这场仗打的真他妈痛快,你看那帮秦狗后来看到将军都吓得连逃跑都是连滚带爬的。”
周围爆发出一阵笑声,一直跟在陈胜身边的阿力也跟着笑道“可不是嘛,以将军的实力带着我们,不出一年我们就可以打进咸阳城了。”
陈胜对周围驻足观看的百姓挥了挥手,那年少得志意气飞扬的模样,让周围看热闹女孩们不顾他们浑身的汗血味,越靠越近。
他扬起灿烂的笑容,一排洁白的牙齿在此刻满身的血污的衬托下更是耀眼的白,惹得几个被他眼波扫到的女孩瞬间红了脸颊。
行至郡衙门口,早有一排奴仆等着恭迎他们了,而领头的则是一位白衣青年。
青年的焦急的看着他们这一行人走过来,一脸凝重的表情似有要事要和陈胜相商,然而陈胜不等他开口,便一拳重重的捶在青年的肩头,假意怒道“吴广你这个混蛋,怕死不想上战场就算了,还穿的一身雪白站在我们面前,是想衬托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是有多脏是吧。”
周围的人跟着陈胜大笑了几声,吴广却皱着眉头后退了几步,看着肩上那几个暗红的指节印子,再看看笑的特欠扁的陈胜,只得压抑着怒气道“你快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一炷香后,陈胜舒舒服服的躺在了陈郡最大酒楼的二楼贵宾椅子上。他一边听着古筝声打拍子,一边对一旁的吴广道“出什么事了?”
吴广的头往他这边偏了偏,小声道“江东那边来消息说,助我们立国可以,但是我们的国号里,必须得有个‘楚’字。”
陈胜冷笑一声,毫不顾忌道“行啊,他要‘楚’字,我要‘张’字。”
“楚张?”吴广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
陈胜横了他一眼,强调道“是‘张楚’。”
秦二世元年十月,陈胜称王立国,以陈县为都城,国号为“张楚”,正式建立张楚政权。
同年下邳
傍晚时分,郊外显得格外幽静,空寂的琴音却流水一般从竹林深处的竹屋中流淌出来,竹叶在微风的拂动下亦莎莎作响,似在和着音乐轻轻打着拍子。
一切都那么宁静、清幽、冷寂而祥和,然而竹林边缘一个身着火红衣裙模样娇俏的女子却肆无忌惮的破坏了这份和谐。
她本来悠闲的坐在一颗大榕树搭的秋千架子上边荡秋千边无聊的踢地上的落叶。然而不知远处传来什么声响,她便足尖轻点地停住了秋千。凝神仔细听了听后,她耳骨微动,立马高兴的站起来,跑到一块大石头上将手放在唇边打了一个响亮的哨子。
像是回应她一般,通向远方的小路尽头立刻传来一声清越的马嘶鸣声。
不一会儿,哒哒的马蹄声便清楚的传了过来,女子跳下石头便看见了一个老伯骑了一匹毛□□亮的骓马奔驰而来。
“吁~”老伯刚勒住缰绳,骓马便前蹄离地欢快的嘶鸣一声,老伯便狼狈的下了马。
“真是条白眼狼,老夫养了它两年了,却还不及你照顾它几个月来的亲,见了你居然敢把我往地上摔。”老伯扶住一旁的树干稳住身子,恨恨的骂了声。
女子脆脆地笑出了声,高兴的抱着马脖子,抚着马头上的鬃毛道“小乌这是见着我高兴,张伯你就别跟它一般见识嘛。”
小乌是一匹黑马,通体黑缎子一样,油光放亮,唯有四个马蹄子部位白得赛雪,跑起来就像踏着四朵祥云,是一匹难得一见的骓马。它踏云而来,本名追云,可小鱼这丫头见了非说它乌黑一片,固执的要叫它小乌,偏生这畜生还就认这个名字,只有叫它小乌才有反应,张伯也就只有认了。
“你这丫头通兽语,自小又于野兽相伴,我怪不得小乌一向性子烈却与你亲近。”
小鱼笑眯了眼,拍拍小乌的头道“小乌才不是性子烈呢,它只是害羞而已,怕见生人。”
“那也不能见人就踢就咬啊!老夫养的又不是狗。”
像是听懂了张伯的话,小乌转过头来恨恨的打了一个响鼻。
小鱼轻笑一声,摸摸小乌的头道“只要小乌还没有找到真正能驯服它的主人,它就会一直害羞下去。”
“啊,对了,胜哥哥那边有消息了吗?”像是想起了正事,小鱼睁着那双灵动的眼睛,焦急的看着张伯。
张伯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道“小胜现在已是‘张楚’国的陈王了,具体情况我们进屋见了公子再谈吧。”
“嗯。”
竹屋里弹久了琴的张良终于一把按住了仍在颤抖不已的琴弦,伴着熏香的袅袅青烟靠在藤椅上,疲惫的阖上了眼睛。
一颗松子从他垂下的衣袖中滚了出来,衣袖动了动,不一会了一只圆滚滚的小松鼠也从他的袖筒里跌了出来,找到松子后,小松鼠开始费力往他回爬。
张良费力的睁开眼睛,见它那笨拙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将它拧在手中道“阿松啊,你再这么吃下去,小胜回来见了,说不定真的会将你炖了汤喝。”
阿松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无辜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力的咬了一大口松子。
见着它鼓鼓的腮帮一动一动的滑稽模样,张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公子,张伯回来了。”小鱼在门外轻叩了叩门。
“进来。”张良顺手将阿松放在膝上。
开了门,张伯一个箭步跪在了张良面前“属下见过公子。”
张良摆摆手“出门在外的,不是叫你免了这些虚礼吗。”
张伯站起来不等张良问,便主动道“小胜已经成功立国了,国号张楚,现下正与秦军激战。”
张良有些失神,喃喃道“这么快…”
张伯皱皱眉道“属下也觉得太快了,公子且看这国号,这‘张’字自不必说,而这‘楚’字…公子不觉得蹊跷么?”
小鱼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江东楚人在帮胜哥哥?”
“目前看来的确是如此,小胜虽然能力过人、武艺高强,但毕竟是一介草民并无根基,如今只是揭竿为旗却天下云集响应,想来身后定有其他势力相助。”
小鱼不解道“可是…楚国人为什么要帮胜哥哥呢?”
张伯冷笑一声道“有人想浑水摸鱼自然要有棍子将这天下搅浑才行,如今这天下有数不清的眼睛盯着看这秦军到底无能到了何种程度,小胜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话罢,张伯对着张良拱手道“公子,我们得想办法助小胜一臂之力啊!”
张良低头看了看正费力咬着他腰间丝绦的阿松,用手指将它拧了起来塞进袖子后,又将已经被咬断了带子的琥珀色玉饰握住了手中,拇指摩挲了几下雕刻的小松鼠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小鱼。
小鱼尬尴一笑,步子不由自主的往张伯身后挪动了几步。
“张伯,你既然知道小胜身处困境,就该知道他越往前走越是危险,我不能让他越陷越深了。”
“可是…”张伯还要再劝,张良却摆了摆手对他们二人道“你们先出去,容我再仔细想想。”
“是”
待屋子里空无一人后,陈胜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天空。
天上的天狼星正和那个人一样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秦二世二年十一月上旬,陈王部下周文率兵西击秦,在几经挫创、无粮无援的情况下,终因寡不敌众,拔剑自刎。
秦二世二年十一月下旬,秦将章邯带兵东进围攻荥阳,起义军将领田臧与假王吴广意见不合,假借陈胜之名杀害了吴广,导致这支起义军部队全军覆没。
秦二世二年十二月,秦将章邯解除了起义军对荥阳的包围后,即倾全力进攻陈县。陈胜亲率农民军将士与秦军展开激战,虽奋力拼搏,终究未能挽回败局,被迫退至下城父。
竹舍中张良正看着小鱼和阿松比赛谁能不眨眼睛,房门突然被叩响了。
“进来。”
张伯带着一脸郁色的伯颜进了来“公子,章邯现在率了数十万大军围困了下城父,小胜只有几千人马,可能撑不到明天早上了!”
“什么?”张良手中的琥珀色玉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阿松见了,献宝似的拖着绳子跑到小鱼的面前,然而小鱼失神的双眼看都不曾看它一眼。
伯颜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沉重的叹口气道“他已经比我们想象中做的还要好太多了,不难为我们在他身上花了十年的功夫。”
张良抬起眼睛看他,那原本清亮的眼睛竟然变得通红“你从一开始就是明白的对吗?他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什么人定胜天,都是你编来骗他的,你一早知道他必死无疑!”
伯颜皱了皱眉道“什么叫我骗他?不仅是我,那个傻小子,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此去必定有去无回。”
“你…说什么?”张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见他的神色并不像撒谎以后,终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所以说,什么鸿鹄之志,什么不信命都是假的?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用自己的命去为他推翻暴秦,好让他的复国之路更加好走?
傻子,难道你不懂吗,比起江山来,我其实更在乎你啊!
张良握紧的双手又放开,最终也只是任由自己的那颗心坠入了无底的深渊。罢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由他陪着他吧!
看见张良重新睁开却变得死灰的眼神,小鱼却不甘心放弃,她忍住心中的钝痛,一把抓住张良的衣袖道“公子,输未必是败局啊!胜哥哥还没死呢!”
张良的身躯猛地一震,他睁大眼睛看着小鱼,半响过后终于露出了决绝的目光。
他用力握住小鱼的肩膀道“你说的对,就算是败局却也未必是死局,我就不信倾尽我所能,逆不了这小小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