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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青玉瑗(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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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个中年美妇,一身红裙看的人血脉贲张。
“贼婆娘,你怎么在这!呸,真晦气!”仿佛正好找到了宣泄的途径,大汉朱衡的一腔怒气尽朝美妇发去。
“怎么,这钟宅就许你朱老三来,却不许我郭洳到?”美妇郭洳手握赤色长鞭,指着朱衡骂道,“你这人渣,丢尽了朱家脸面竟还好意思大摇大摆出现在这儿,真是毫无廉耻!”
朱衡冷哼一声,“我当什么事呢,郭家都不追究了,你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狗拿耗子管他娘的什么闲事!”
“我多管闲事?”郭洳抖开手里握着的赤色长鞭,“若非看在郭朱两家多年交情上,你以为你还能全须全尾地在这耍威风?”她怒极反笑,长鞭打个呼哨直指朱衡,“今日便叫你知道,纵是庶女也是郭家之人,岂容你侮辱轻慢!”说着长鞭便朝朱衡身上招呼去。
原来,郭朱两家虽面上说是世家但到底脱不了游侠二字,比起正统世家培养子弟讲究风雅,郭朱两家更多是以武立身。何况这早不是当年朱家郭解那个急人之难,免雠于更的时代。即使朱衡最是粗俗不堪,却仍因武艺高强而颇得朱家人重视,就连这次他醉酒冒犯郭家庶女一事,最后也以那庶女嫁给朱衡为妾而了结。
说话间,郭朱二人已过了好几招,郭洳一条长鞭舞得虎虎生风,而朱衡两柄流星锤也不是吃素的,左右格挡间让长鞭近不了身。
见此情景,郭洳先虚晃一招,在朱衡侧身躲开攻势时,她手腕内旋,长鞭回扫,竟直冲着朱衡面上打去。
然而就在长鞭将落到朱衡脸上之际,一柄长剑出现在两人之间,挑开了长鞭。纵是如此,鞭风也让朱衡脸颊火辣辣一阵好疼。
出手被人阻止,郭洳扭头便想呵斥,却在看到阻止之人时熄了火气。来者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正是钟老门下的大弟子,名唤钟岐。他对着两人各一施礼,温声道:“二位都是钟老请来的贵客,让贵客发生不愉快,实在是钟某的过错,钟某给二位赔不是了。今日之事不如到此为止,烦请二位给钟某个面子。”
他话说得诚恳,郭朱二人都觉得顺气不少,也就收了武器。这时又有三人从钟宅大门走出,正中是位老者,须发全白却精神矍铄,他步子稳健一看便知功力深厚。他身后,一男一女跟在两侧,左边的妙龄少女模样清丽却冷着一张脸,乃是钟岐的师妹钟灵,江湖中有名的冷面美人。而右面的男子一出现便朝着众人抱了抱拳,看起来称得上仪表堂堂。
“原来是三郎和阿洳到了,钟某有失远迎,罪过罪过。”老者抱拳道。
“老爷子说笑了,是小辈不懂事,惊扰老爷子了。”郭洳忙跟着抱拳,面对江湖泰斗钟老,她和朱衡向来是以侄子辈自居。“老爷子神采依旧。”
“借阿洳吉言。” 老者哈哈大笑。
“朱衡见过钟老。”钟老面前朱衡也收了气焰,老老实实地问好。
“三郎武艺又精进了,不错。”钟老拍拍朱衡的肩膀,接着他转身朝一旁看戏多时的苏清和挽歌二人走去。
“苏娘子能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之前下人失礼,老朽已训斥过他们,还望娘子不要放在心上。”他随后看向苏清,“这位郎君是?”
慕容挽歌朝钟老福福身,“一桩小事,钟老言重了。这是舍弟苏清。”
“原来是苏郎君,小小年纪真是一表人才。”
早在钟老走向二人时,众人的注意力就投了过来。见慕容挽歌竟是钟老的客人,朱衡脸色一阵青白,更觉得脖颈间冷风嗖嗖。
“师父。”钟岐唤道,“几位在外已等候多时,不如请各位进门再谈?”
“哎呀,看钟某这记性。”钟老一拍脑门,“快请快请。”
众人进入钟宅,待行至正厅前,钟老对跟在他身后却一直没说话的男子道:“柳贤侄你先请几位进去,阿岐阿灵陪我取个东西,去去就来。”
“明彻明白。”男子温声应了,之后便对慕容挽歌几人道:“请诸位随我来。”
几人走进正厅,慕容挽歌环顾四周,发现这正厅布置得十分奇怪,门窗旁都挂上了黑色帘子,正中一张圆桌,周围是坐着些江湖人,有的面露不耐之色,似已等了许久。
“怎么还有个不会武功的小娘子?”他们刚踏入正厅,议论声便纷纷传来。也难怪,慕容挽歌脚步虚浮,一看便知不懂武艺。
“那小娘子是谁,来这干什么?”
“江湖大事,岂容一个小娘子胡闹!”略显刻薄的声音传来,苏清循声望去,竟然是在卖浆翁那里遇见的道士。
“白云道长有所不知,这位苏娘子也是钟老请来的贵客,道长若有疑问不妨稍后向钟老询问。”见那名唤柳明彻的男子替自己解了围,在角落坐下的慕容挽歌不免看了对方一眼,后者温和地对她笑笑。
这柳明彻原本是个无名小卒,不知何时突然入了钟老的眼,得其以侄子相待,器重非常,他既然开了口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厅中一时寂静下来。
这时,厅门被推来,来者正是钟老和钟岐钟灵三人。只见钟老行至圆桌前站定,朝四周抱了抱拳道:“率山之邀本是老夫所发,今日各位好汉能给钟某这个面子前来,老夫在此谢过。”
“钟老,您把大家叫到这是不是因为有了什么发现?” 白云道长率先开口问道,他两眼骨碌乱转,不住地打量着四周。
“钟老,您知道阿衡是个急脾气,就别卖关子了。”朱衡也嚷嚷道。
钟老抬了抬手,“也罢,老夫就不卖这个关子了。阿灵,把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是。”众人这才发现钟灵手上还拿着个包袱。她将抱着的包袱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包袱皮落下,铜质的物件和一枚青玉瑗显露在众人眼前。那铜质物件比普通人拳头略大,形状是一个龙头马身的异兽卧在盘形底座之上。而那青玉瑗只有女子手掌大小,颜色白中泛着浅绿,面上刻有形状奇特的花纹。更神奇的是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仿佛一团白烟包裹在玉瑗之中,远远看去白烟仿佛还能缓缓流动。
众人见到这两样物件,不由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难道是?”
“钥匙,那是钥匙!”道士蹭的站起面露癫狂之色,听到他的话,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探直了脖子,脸上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见状,打开包袱的钟灵和另一边跟在钟老身后的钟岐忙抽出长剑守在桌前。
“阿岐,阿灵,把剑收了。”钟老拍拍男子肩膀,然后扬声对众人道,“诸位所猜不错,这便是五年前曾经震动江湖的钥匙。想必在此的各位大都知道,五年前江湖上有一个传言,说这玉瑗是开启一座宝藏的钥匙。可惜当时玉瑗的拥有者戚九娘坠崖而亡,玉瑗也随之下落不明。这五年来老夫一直在寻找玉瑗的下落,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老夫寻到了。而且,”他略作停顿,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得色,“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钟老在异兽的脊背上小心抚摸,缓缓地说“机缘巧合老夫竟得到了路引。传言只知这玉瑗能开启宝藏,却不知宝藏藏于何处,这五年里老夫干的第二件事便是按着这路引寻找宝藏,如今也算是有所收获。”
从来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宝藏两个字不叱于万担重石砸在所有人心中。
“宝藏在哪里?”朱衡红着眼问道。
钟老却又卖起了关子,“苏娘子。”他忽然对慕容挽歌唤道,“不如请你来看看这路引。”
苏娘子?那不是刚刚那个不会武功的小娘子么,叫她做什么?
慕容挽歌从善如流地走上前,小心地拿起异兽摆件细细观察。
钟老好心替众人解惑,“苏娘子虽不会武功,却精通机关之术,是老夫特意请来的贵客。”他转向慕容挽歌询问道,“娘子可看出什么?”
慕容挽歌掂了掂摆件,发现并没想象中的重,她仔细查看异兽,除了认出是貔貅外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但异兽卧着的圆形底座边框雕刻的十分精美。接着她将摆件翻了过来,惊奇地发现摆件的底部竟然打磨得十分精细,光可鉴人,且盘底并非全平,而是略微朝外凸起。
挽歌对着底座沉思了片刻,目光又扫过窗边悬挂的黑帘,便一副有所了然的模样,笑着道:“钟老这是在考我了,这摆件底面光洁如镜,若是整日都只倒扣在桌面上,岂不可惜这打磨的功夫。至于这摆件所藏机关,阿挽一时不敢确定,不如用先阳光照照这底面。”说着她将摆件还给钟老。
“好好好,”钟老一叠声道了几个好,脸上现出惊喜地神色,“小娘子果然了得。”见众人还是一头雾水,他吩咐身侧的钟岐,“阿岐,去把帘子遮上。”
待钟岐拉上黑帘,屋中顿时暗了下来。众人不明所以只听钟老又问:“不知哪位英雄能在帘子上开个洞?”
“我来吧。”柳明彻出声道,只见他手里多了枚柳叶刀,接着他手腕一甩,柳叶刀划过黑帘,转瞬间便划出个碗口大的洞。
“好俊的手法。”见他出手,朱衡不由赞道。
此时正值午时,窗外阳光正好。光线从洞中打进,落在地上形成椭圆形的光斑。
钟老取了摆件,倒置过来,让光束正好打在摆件底面,霎时一副图反射在房顶之上。
钟老调整下摆件,那图逐渐清晰起来。图上绘着山石草木,似乎是一副地图。
“快看右下角!”郭洳眼尖,一眼便认出图上右下角所绘的正是玉瑗上的花纹。
“这是……”
“这便是藏宝图,凭着它老夫终于找到了藏宝之地,”钟老反手指向窗外,“便在这率山之中!”
众人情绪随着“率山”二字达到最高,一张张面孔激动到扭曲,如若不是畏惧钟老三人武功,恐怕这局面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这么个消息,钟老怎不藏着掖着?”苏清一不小心竟把心中疑惑说出了声。不过他这么一说倒是让不少人冷静下来,是啊,你把消息告诉我们难道不怕我们去分一杯羹?
闻言,钟老露出一个苦笑,“仅凭路引和钥匙就能看出藏宝之人费了多少心思,老夫也去藏宝之地探过,发现这宝藏并不简单,绝不是老夫一人吞得下的。”他环视屋中十几号人,“各位都是老夫所请,是老夫信任之人,老夫请愿与诸位共享富贵。”
屋中的都不是蠢人,也都明白了钟老的意思,不过是宝藏里太过凶险,一人不敢独探,大家一起行动倒也能多些胜算。
“既然如此危险,不如放弃如何?”慕容挽歌已回坐在座位上,漫不经心道。
钟老深深看了她一眼,“娘子好气魄,不知各位想法如何?”钟老深知宝藏当前,纵是刀山火海也拦不住人的贪念。因此对挽歌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将问题抛给众人。
“临阵脱逃岂是我辈男儿所为!”朱衡第一个嚷道。
郭洳也跟着道:“宝藏纵然凶险,在此的可也都是英雄豪杰,若集诸位之所长,我就不信破不了一个宝藏。”
“这位夫人说得极好,”白云道长也慢悠悠地开口,“苏娘子年纪小,惧怕也是应当的。”
慕容挽歌只是笑笑再不说话。
“好。”钟老又道了个好字,他望着众人眼中灼灼热光,感觉像是回到了一腔热血闯荡江湖的时候。于是他不由长啸一声,道:“纵是刀山火海,老夫这番也闯定了!”。
“他奶奶地就让老子闯一回!”
“闯!”“闯!”
昏暗光线下,屋中众人两眼通红,神色癫狂,仿佛宝藏已摆在他们面前。慕容挽歌坐在屋角,忍不住勾出一个冷笑,索性闭目养神。
众人仍沉静在情绪中无法自拔时,慕容挽歌已拉着苏清悄悄离开。
“那些便是游侠么?”行至院中,苏清忍不住问道。
“他们算什么侠,”慕容挽歌撇撇嘴,“侠之小者,行侠仗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些人心中只有贪念,不过是强盗武夫之流罢了。”
苏清似乎有些失望,他沉默半晌,忽然想起钟老所说邀请挽歌的事,便问道:“你混入这些人是为了帮钟老夺得宝藏?”
挽歌摇了摇头,“不过是无聊。”
“无聊?”苏清头上冒出几根青筋,“就因为无聊你让我抛下生意,陪你来这么个鬼地方?!”苏清瞪着慕容挽歌,拿不准她话中真假,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折腾他取乐绝对是她目的之一。
“你不觉得那个玉瑗很神奇么?”慕容挽歌心虚地移开视线,转而盯着围墙上攀绕的藤蔓,仿佛能看出朵花来,“寻宝哎,这么难得的事,你就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啦。”她心道饕餮逗逗即可,炸毛就不好了,正想着如何转移他注意力便见柳明彻从厅中走出,忙迎上去道:
“柳郎君怎么也出来了?”
柳明彻笑道:“柳某见苏娘子离开便也出来了。”
“是么,”慕容挽歌瞥眼苏清见后者还在生闷气,就状似随意地问道:“郎君难道对宝藏兴趣不大?”
柳明彻摇摇头,“苏娘子莫这般试探明彻,宝藏当前又有何人,能不心动。”他看看天色,“正午还未过,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还出不来,不如我先带二位去用些吃食?”
慕容挽歌看他一眼,微微笑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