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屠弑（中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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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些时日，身处的环境渐渐风平浪静，龙马似乎不再动手，或者已对我彻底死心。
还有关于龙马的事情，总司一直不敢相信，一切原本应该遵行新撰组暗杀论顺理成章地行进，只是，恐怕新撰组的人都不会想到，龙马找了替死鬼，那晚在近江屋，被原田刺穿眉心当即暴毙的，并非坂本龙马本人。所有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同时，也给我的双眼抹上了一层可怖的灰色。
永仓的过世，给我的打击有多大，就连我自己也无法估计。走了太多的路后，一安顿下来，抑或暂时休息，都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脑中一片空白，只想与这个世界短暂地隔离开。
龙马与我的一切，我在总司面前全部坦白了，不是他执意要求，而是我本不该再继续隐瞒下去。从那条走不完的街道，到笙歌醉梦的岛原，从神户到长崎，我将我所写的日记烧毁，却永远无法把这些记忆从脑中抹去。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龙马之于爱情，太过执著，我之于爱情，太过无措。他没有错，所有的事情从最初起，错的，就是我的出现，我的存在。大概是我太过地自命不凡，如今，也受到了命运的谴责与惩戒。
明白所有的事后，总司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露出痛苦无奈的笑容，抑或无声地离开，只是呆在我身边，一步都没有离开，沉静的脸无懈可击地掩饰了他所有的心理活动，或许他也在思考着，今后的路，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在一个偏僻的山谷地带遇上一身素衣的原田，完全是个意外。他看到我们，如同见到素不相识的人一般，一脸漠然，有时还客套地寒暄几句，浅笑几声，完全不像过往的原田左之助。我和总司都感到十分诧异，看他那呆滞生硬的表情，似乎完全不认得我们了。
询问附近一些村民，方知道，早在是年5月，原田受了枪伤，头部还遭到重击，他忍着痛用刀将子弹取出，但是头部的淤青让他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于是，一些队士将他安置在这个与战争毫无瓜葛的地方。
其实永仓一直都瞒着我，瞒着我原田的重伤，瞒着我他的病危。庆应四年的五月，本因是原田左之助的死期，谁料呢，他曾和永仓旁听过我与阿烝对于刀枪伤疗的讨论，却把我所说的治疗方法全记在心里，消毒动刀之类的方法，在这个时代还未能完全被人接受，然而他就那样让自己获得了重生。只是，天意弄人。
事到如今，近江屋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的线索断了，我也无心再追究下去，原田的失忆是个意外，也何尝不是个惊喜呢。我提议将他长久安顿在这里，从此远离战乱，总司并无异议。
我们声称是过客，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地区暂住几日，便告别了原田。踏过一片山樱林后，已是元治二年（1869）的5月。幕府的海军要员榎本武扬与土方先生同行，早已到达了北海道，北海道分布着一个少数民族曰虾夷，因此这里被人称作虾夷地，榎本在那片土地上，成立了由他总裁的虾夷共和国，统治该地，同时又不得不处处防备着维新政府新政军的进攻。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戊辰战争的最终一战便是在此地，土方先生，也将在那里牺牲……
戊辰战争的结束，宣告着倒幕派的最终胜利，整个局面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残存的执念却仍在沙场上拼搏，我又怎么在此放弃？抱着这样的心情，日以继夜，快马加鞭，总算在6月前到达了北海道。
四处已经燃起了战火。总司带着我避开了纷乱的前线，想尽办法转移到了五棱郭，那是一座花菱形的土垒，由上俯视，极为壮观，几百年后，这里会是一座公园，无论从哪个角度欣赏，绿意盎然，燕语莺声，宛如仙境一般。而现在，这个地方，还在作为一个古战场，承受着炮火与厮杀的折磨。
土方先生看到安然无恙的总司之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素子寄出的那封病危信，我从一开始就安排好，好让原本该记入史册的历史不被变更，我用我这双手，创造了奇迹，我拯救了我的最爱的人，到现在，就连我自己也不敢去想如此幸福的事情。
“总司……”土方将我们领到五棱郭一隅的客舍，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抓着总司的袖子，一脸的难以置信，立刻转身问我，“小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土方难以形容的脸色，我佯作轻松地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土方先生也不知道吧，静儿曾经得过与总司相似的病，但是被治好了。所以静儿知道该如何根除肺痨。”
“什么？你也害过肺痨？”土方和总司的脸上都闪过一丝讶异。我尽量保持着平和的微笑。
“是啊，我是从海外来的，在我的故乡，肺痨这样的病并不算是回天乏术的绝症，化疗，或者手术，都可以根除这种病。”
“化疗？手术？”土方一脸疑惑，我立刻打住，土方对医药研究也是老行家，如今满口的生词，竟是他素未听闻的东西，怕是要解释都麻烦。我故作轻松道：“这是我们故乡的家乡话，土方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这样啊。或许是觉得天意难测吧，土方紧缩的眉头终于有了一些舒缓，总司看着今日的先生，被苦战折磨得盖已精疲力竭了吧，他心痛，我明白，也知道，他会想要与土方并肩作战。虽然这个时候，书本里所写的东西已经不可以再轻易相信，但是，冥冥中总有预感，五棱郭之战，土方先生一定会出事，如果再不想办法，恐怕我还失去他，包括总司。
5月，不冷不暖的天气，在北海道的五棱郭内，地面却仿佛铺上了一层挥抹不去的冰霜，凝结了每一片花圃每一寸草木，差点冻结了队士们滴血的心脏。总司陪着那把菊一文字，我曾为他编制的红豆串仍系在刀柄上，完好无损，他用骨感的五指，触摸着每一颗红豆，仿佛在细数着什么，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一脸素净，迟迟未愿开口。
6月，新政军便会向五棱郭发动了进攻，事不宜迟，如果要将后面所要发生的事情篡改，就必须先下手为强。
今日来，那个榎本常为新政军的事而昼夜不安，我与他素未谋面，却也十分理解他的心情。尽管战败后他并未被处死，而是服从与新政势力，也是无可抵挡的时代趋势，谁都没有权利谴责他，此时，他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十分出色的海军。
是日。入夜，枝头似有黑乌暗叫，警示着五棱郭中的每一个人，外方已经蠢蠢欲动，这里唯有面临弑黩。
“小静，你精神很好嘛？”总司回房后，捏了捏肩膀，似乎是累了一天。
我铺好床，扶正了油灯，将一切都打理妥当，耸耸肩，“还好啦，我这个夜猫子打小时候就练成了。”
“嗳？夜猫子？”总司觉得十分好笑，在茶几上沏了一杯茶方要吞下，我立刻阻止。
“不行，晚上不要多喝绿茶，会睡不着的，明天可会有黑眼圈噢。”
“可是我很渴……”看着我无情地夺过茶杯，总司很不情愿。
“不行，喝多了晚上要跑厕所的。睡觉。”我下达了最终命令，总司只能乖乖地坐在床铺上，看着我将茶杯放好，立起身子欲出门，他立刻起身拉住我。
“你要去哪里？”他似乎话中有话，我似有若无地装起傻来。
“上厕所啊。”
“骗我。”
“怎么能这么说？”
“你可没有喝茶啊。”
“呵，并不是只有喝茶才有理由上厕所吧！”我似乎感觉到自己被反咬一口，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劲地苦笑。
“不行，你不能去！”我万万没想到，总司以牙还牙的功夫算是练到家了，用同样的口气回敬我后，一把将我拉回屋子，无情地合上门。
“你、你怎么可以剥夺我解决人生第一大急的权利？”我跺脚道，没有注意他的眼色有略微地变动。
“别骗我，你是不是要离开这里，再次离开我？”他的语气不是很好，似乎在埋怨我。
“我、我哪有啊……”说罢，总司伸手环抱住我，脸倒在我的肩上，轻微的呼吸忽然侵入了身体。
“那为什么，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好像你下一秒就会消失在我眼前……”
我明白他在说什么，反反复复的不辞而别，坎坎坷坷的离别心酸，我一直在等待着，他却同时也再不断失去。只是，当我发现，他正以与我同样的心情回复我时，是否已为时过晚？
“说什么呢你，傻啊，难道要我在你面前就地解决吗？！”我苦笑着，心里在隐痛着，真想猛敲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这个时候，若是回应了总司，我们永远都不可以幸福，他还是个武士，他不可能为我放弃手中的刀，我也不可能为了儿女私情而袖手旁观。
他缓缓松开了双臂，拂过我腮边的发，在我耳边喃喃道，“今晚不要离开好吗？”
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好像没明白。两眼呆滞地望着他深邃的瞳眸，半晌才点点头，看着他似有若无地欣喜起来，接着说了句“我给你讲故事，你是要听《睡美人》呢，还是《海的女儿》？”
总司一脸莫名，“讲故事？”
“嗯，讲故事啊，助你做个美梦啊。”我双手叉腰，“我可是很有讲故事的天分的。”
看着他苦笑着摇头。
很快，我用极度枯燥的语言描绘着睡美人的遭遇，总司很快郁闷地进入了梦乡。安心地叹了口气后，我理了理他的头发，悄悄离开了屋子。
走出这个五棱郭并不是难事，我尽量加快脚步，很快到了新政军的总部，今晚，不是羊入虎穴，就是不损一兵一将，出其不意，将他一军。
总司还不知道，我身上还有连自己也解不了的毒，是否致命，还是会半身不遂，都是未知，我不敢告诉他这些，也撒谎告诉土方先生毒已经解，还让他无须告诉总司我中毒一事。
带着这个正流通全身的毒血，身体一天比一天酸痛吃力，我却顾不得那么多。
着上一件普通的武士服后，潜入总部，陆陆续续从几个维新派武士擦肩而过，不禁让我捏了一把冷汗。我跑到众多水缸面前，舀了一勺饮下，倒有几分甘甜，便断定着必是这些战士的饮用水，迅速从衣服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虽不足以致命，却可以让他们丧失战斗力，成功了，计划也只是完成了一半。
这时，已经有好多队士手中有先进的枪支了，幕府就是输在这些先进的武器上。仿佛天助一般，我很快找到了一间仓库室，里面有许多老式的枪支，探了探风头，见四处无人后，便放手将那些枪支肆意拆分毁坏。以前，被困在长崎时，曾经将坂本龙马的枪全部拆了，弄得他差点跟我翻脸，现在想到他，马上就会咬牙，如果再次相遇，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毫不犹豫。
仓库的温度有些高，毁掉这种金属制物也不是很容易，我很快就汗流浃背，大肆透气，呼哧呼哧的。看着众多的枪支，有一种绝望的感觉，如果自己累到在这里，不就前功尽弃了？但是，断然离开也不是很妥当。
忽然，背后一凉，一个黑影闪现，立刻捂住了我的嘴巴，我看不到他，只能感受到他的指尖的温度，非常冰冷。
半晌，我不敢轻举妄动，以为自己被总部的队士发现了。这时，他却出声了，“安静点，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他竟追到这里来了，坂本龙马……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屠弑（中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