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正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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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女子穷尽一生只有一次穿正红的机会，那便是成亲的时候。
邱槐一身喜气的红色，却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奶娘梳着自己的头发。
“槐小姐穿红真是好看。”奶娘极慢地梳着邱槐的头发，又灵活地盘出一个好看的形状，“过了今天，槐小姐可就是大人了。做了新娘子，凡事可要为夫君着想，切不可再有小孩子心性，只一味地爱玩了。”
邱槐眉眼低垂，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其实邱槐才只有十六岁，即便上了大妆，脸上还是脱不去的稚气。奶娘终于将她的头发梳好，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了一顶凤冠，仔细地安在了邱槐的头上。即使奶娘的手法已经很轻，邱槐还是觉得头往下一沉——凤冠由纯金构成，正面镶满了圆润的红宝石，珠帘使用金子和红宝相间做成，虽说都是大红大黄的颜色，看上去却是半分俗气都没有，反而像只凤鸟盈盈停在了邱槐的头上。奶娘端详着邱槐的样子，口中不停地赞叹着：“槐小姐真是长大了。”
“奶娘，我的夫君，是个怎样的人？”邱槐的心里惴惴不安，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一句。婚事是三个月之前就定了的，对方是江南大富商林呈的儿子林之焕，说起来也算是大户人家。只是邱槐听说这位公子从小身体孱弱，四岁起便被送到山间跟着师父练习武术去了，连林老爷和林夫人一年都只能见他一次。这么想象邱槐心里也轻松了不少，想来自己若是嫁过去了也不会经常与这位夫君见面。这几天都被娘亲逼着由教引婆婆教导了一些，但是也是一知半解。总之“能拖一天是一天”是邱槐唯一的想法。
奶娘慈祥地笑了起来，眼角的沟壑因为笑的关系显得更深：“我虽然没见过姑爷，但想来老爷和夫人为槐小姐挑选的人总是不会错的。”邱槐的父亲邱员外在江南是翻云覆雨的人物，连同邱夫人也经常在外陪着应酬，所以邱槐是跟着奶娘长大的。在邱槐的严重，无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只要躲到奶娘的身后，奶娘总会帮自己解决。看着奶娘眼角的皱纹，邱槐突然想到了一间很严重的事情：“奶娘也会跟着槐儿去林家吗？”
奶娘用自己略微粗糙的手轻轻地抚了抚邱槐因为化妆而显得更加精致的脸：“奶娘老了，槐小姐要学着自己走路，况且槐儿也不是一个人啊，琉璃会跟着小姐去的。”说着，奶娘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小姑娘，“琉璃，快过来给小姐请安。”
琉璃看上去跟邱槐差不多大，怯生生的，走路都不敢迈开步子，而是小碎步移动：“奴……奴婢琉璃，给槐小姐请安。”
邱槐极快地看了琉璃一眼，便用力地扑进奶娘的怀里：“槐儿想奶娘一起去。”
奶娘怕蹭花了邱槐脸上的妆，双手用力地扶住她的肩膀让自己与她保持距离。邱槐其实是邱府上下的一个秘密。八岁时邱槐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三天不退，而那时候邱员外和夫人刚好外出，留下了一家子不能做主的老老少少。等邱员外和夫人回来之后，邱槐已经病得直吐白沫了。从那时起她的心智发育得很缓慢，这也成为了邱府最大的心病。
所以当林呈上门提亲的时候，邱员外可以说是喜出望外，即便林家的实力略逊于邱家，但邱员外还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门亲事。林呈也不是不知道邱槐的事，只是自己那个常年野在外面的儿子居然写了封信回来让自己来邱家提亲，再加上邱家的实力也可以帮助自己，林呈便带上彩礼上路了。
邱槐知道奶娘不会跟自己去，便悻悻地转过了头去。奶娘从手上褪下一只镯子，套上了邱槐的左手：“槐小姐收着这个罢，就当是我陪在小姐旁边了。这是我进府的时候老夫人赏我的，小姐莫要嫌弃才好。”刚进府的时候奶娘也不过二八年纪，现在已经是中年妇人了，因为发福而变粗的手臂上，褪镯子时留下的红痕狰狞着。邱槐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奶娘手上的红幌子，又轻轻地抚了抚自己手上的镯子，嘴巴轻轻地抿了起来。
“跪——”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礼成——”司仪的声音长而嘹亮。
邱槐感受到自己被人搀扶着进了一间屋子，坐在了床上。
屋外唢呐声渐渐弱了，宾客们的交谈声却一浪高过一浪，邱槐却觉得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只想着：自己的丈夫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喧嚣终于归于平静，伴随着“吱呀”一声，邱槐听到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咚——咚——咚——”很奇怪地，邱槐觉得自己的心跳和这个脚步声重合了，一下，一下，直到脚步声停下，她从自己的红盖头下看到了一双脚。
林之焕面对眼前的这个女孩，突然有一点手足无措。即便带着红盖头，他也能看到她的头是低着的，甚至在颤抖。他突然有了一丝无力感，这么多年舞刀弄剑，自己已经不知道要如何与女性相处了。身后衣裙摩擦的声音让林之焕回过神来，他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白衣女子，向她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
“是，公子。”璎珞左手向下压了压腰间的佩剑，向林之焕行了个礼之后便走了出去。
璎珞离开后，林之焕拿起床边的喜秤挑起了邱槐的盖头。让林之焕惊讶的是，邱槐居然是闭着眼的。
“不打算抬头看看我吗？”清亮的男声响起，邱槐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缓缓地张开了双眼。
她的眼睛很大，眼神中却全是迷茫。她盯着林之焕看了很久，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林之焕忍俊不禁：“怎么？我还不算让你失望？”
邱槐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径直站起来，走到林之焕的面前，拉开了他的腰带。林之焕彻底傻眼了：“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
“教引婆婆说，我只要服饰夫君更衣，接下来的事情夫君会帮我完成的。”邱槐也不管林之焕的反应，固执地解着他的腰带。
林之焕赶忙握住她的手，迅速恢复了镇定：“你的教引婆婆没有教你要先喝交杯酒的吗？”
邱槐愣住了：“奶娘说我还小，不能喝酒的。”
林之焕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嫁了人可就是大人了。”他轻轻放开了邱槐的手，也不去管半解的腰带，径直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又招招手示意邱槐走过来，将其中的一杯酒递给她。
两人的手臂交缠在一起。林之焕仰头一饮而尽，邱槐看着他，也学着他一饮而尽。
酒辣辣的，顺着喉咙一路留下，邱槐感到胸口烧起来一般，喉咙口痒痒的，要咳两声才来得痛快。但是她没有咳出来，而是抿紧了嘴忍着，忍到满脸通红。那年邱槐在父亲面前抓起他时时拿在手里盘的那对核桃非要敲开看里面有没有核桃肉，最后被父亲关在阁楼里禁足一个月。奶娘教她尽量不做任何吸引人注意的事情，邱槐就记到今天。有的时候奶娘觉得邱槐不是笨，而是一根筋，固执得让人有点心疼。
最后邱槐还是没忍住，轻轻地咳了起来，一下一下。少女软软的声音落进林之焕的耳朵里，周围显得更加的安静。
最后的最后，两个人各占床的一边，一夜相安无事。
床边的架子上是邱槐的喜服，红得炫目。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正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