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作一生拚》炫荷未央

28、第 28 章

　　－－－－－－－－－－－－－－－（上帝视角）－－－－－－－－－－－－－－－－－－
　　紫禁城的秋天总是灰蒙蒙的，冷冷清清的后宫在散了朝之后终于开始热闹起来了，今儿是各位皇子阿哥给自己母妃请安的日子，所以，一大早，宫里各个殿都忙活了起来了。
　　良妃的宫殿位于宫里面稍冷清的地方，也符合她一向以来给人的感觉，她的宫里摆满了兰草和这个时节常见的菊花，菊花有多种颜色的，白色的如雪球一般，粉色的有种糖果的滋味，却独独没有金黄色的，我当初便不明白，为什么不摆金黄色的呢？避讳也无需如此啊。后来才知道，她其实不爱菊，但是曾经有一段时间，有人说她，很像菊。
　　“婉清，你再去看看去，这下朝也阵子时间了，怎么胤祀还没来呢？”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着的女人正是良妃，她曾经美丽也曾经宠冠六宫，只是美丽和宠爱都随着年纪而消逝了，也不能说消逝，至少她的现今是个迷，没有了宠爱，但是关注却从来没有少过，她已经快五十岁了，脸上的肌肤却如同三十岁的女子一般，保养的极好。
　　婉清正轻巧仔细的给她梳着头：“娘娘，急什么呢？莫说下了朝还有阵子路要走，便是往常来请安时，八爷也是常来晚的啊，万岁爷常召八爷问事呢。”
　　“往日是如此的啊，只如今却不同，我虽处深宫却也知道万岁爷已经下旨责问祀儿了，哎，祀儿也不知怎么了，我往日常说过的话他怎么便记不住呢？如今这紫禁城里的天儿一会阴一会晴的。”良妃美丽的眼眸看了看支起的窗子外头，外头已经下起了蒙蒙的细雨，雨丝一缕一缕的并不大，冷风吹来，吹散了屋子里面一夜的沉闷气息，却也让人不禁打一个寒颤，良妃叹息，那双美丽的大眼中盛着淡淡的悲伤和忧愁：“婉清啊，等会儿把那把紫骨伞找来，再把前几日我缝好的那件外衫拿来，天变冷了，他身上也不知道多带了身衣裳没有？”
　　婉清笑了：“偏是娘娘放心不下，八爷身边的奴才若是这点眼力都没有合该拉下去打死了。再者说了，娘娘心，八爷是知道的，只是娘娘再不披上一件衣衫，只怕奴婢要被八爷拉下去打死了。您的手这么冷儿。”
　　婉清的手上多了一件蓝色掐粉牙的坎肩披风，仔细小心的给良妃穿好，婉清从新拿起手上的桃木梳子仔细的将头发梳弄好，从台上的梳妆盒里挑出一管精致细小的凤钗，在发边轻轻插上固定好，看着铜镜中凤嘴里吐出的珠串颤颤微微的随风摆动，婉清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娘娘，您瞧瞧，好看么？”
　　“好看又有什么用呢？只齐整便好了。”良妃微微叹息着：“我如今都老了，只求齐整便好要这般好看又能怎么样？”
　　婉清心中却突然闪过那个曾经明媚如阳光而后又悲凉如月的女子的话语：“日后既便是敌不过岁月，我也要做最好看的老太太，到时候婉清啊，咱们两个就一起显摆。”那个女子，婉清想着却露出微笑，回了心神之后才开口：“娘娘快别这么说，八爷只怕要来了，先喝点香茶吧。”
　　热热的香茶奉了上来，良妃轻轻抿了一口，眼却不时的看着门口处的动静，可怜天下父母心呢，婉清心想着。
　　“廉王爷向娘娘请安来了。”门外传来小太监唱诺的声音。良妃的脸上瞬间涌起了美丽的笑容。她微微抬了头身子向前倚着，看着门口那个身影的出现。
　　“儿子给母妃请安。”良妃笑了起来了，那是属于母亲独有的满足的笑容：“快起来吧，地下多凉啊，你的脚好些了没有？可还那么疼了？前些天，你府里侍候的白哥来的时候便说你的的脚又疼了几夜了，怎么也没有宣太医去瞧瞧看呢？”
　　“额娘，儿子的脚现在不疼了，白哥这丫头也真的，什么话都说，额娘快别担心了，吃了上次太医留下来的药，便已经不疼了。这几日额娘吃的可好？睡的可好？”胤祀微笑扶起良妃，轻轻的询问着。
　　“你放心，有婉清在呢，这丫头贴心着呢。”良妃笑着拍拍自己儿子的手：“比你还贴心。”良妃笑着说，语气是向儿子笑闹的口吻。
　　“那如此可有劳婉清姑姑了。胤祀多谢您了。”胤礼也许是见着良妃难得的好心情倒也不在意什么礼法的对着婉清拱手，婉清轻巧的避过：“八爷可真是小气极了，只嘴上说句谢谢。”
　　“那婉清姑姑想要什么只管说来。”胤祀调笑着，些许夸张的语气逗得良妃直乐。
　　“八爷真心要赏奴婢，奴婢也不敢推，只求那万年的无根水一两，可行？”婉清也笑闹起来，随既从旁边小宫女端上来的托盘里拿过一杯热茶换掉良妃手中的茶水，再给八爷也端上一杯：“八爷想必还没有吃早膳吧，先用些香茶，呆会儿让膳房送上来。”
　　“今儿和额娘一快儿吃早膳吧。额娘也好久没有和你一起用膳了呢。”良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嘴角眼里都是满足而又快乐的笑容。
　　早膳很快便端上来了，简单而又爽口，婉清在旁边服侍着。
　　良妃夹起一块脆脆的萝卜，满脸的慈爱：“你尝尝这个，是额娘家乡的东西，上次长春宫的莫贵人过来的时候给额娘送来的，好久都没有吃到过的家乡味了啊。你尝尝看，额娘当初最爱吃这个了。配上那么一碗白稀粥啊，可是不得了美味呢。”
　　胤祀咬了一口，随即点头：“不错，额娘与莫贵人很熟吗？”
　　良妃的筷子略略有些停顿：“额娘与莫贵人并不是极熟的，只是同乡之谊罢了，你快些吃吧呆会儿凉了只怕伤肚子。你肠胃不好，少吃些生冷的。”
　　“儿子记下了。”胤祀若有所思的再咬下一块萝卜，好看的眉毛微微有些皱起。
　　良妃看着儿子：“祀儿，我听说，你皇阿玛前儿下旨责问你了？”
　　胤祀看着良妃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忧，忙挤出笑来：“额娘别担心，不过为着些许不重要的小事而已，待儿子与皇阿玛解释清楚了，自然就没事了，额娘只管放心。”
　　“你这孩子从小便要强好胜的性子我是最亲楚不过的了，只是你万事还小心着些，您皇阿玛又素来多疑，你凡事避让着些。”良妃放下筷子，看着胤祀，胤祀点头：“儿子记下了，额娘快些吃吧，这萝卜倒是真下饭呢。”
　　“你若是喜欢倒还余了些等会子让婉清给你装好带去。”良妃听着胤祀的话也只能笑着转开话题了。
　　再又喝了几口粥，胤祀便放下了碗筷：“额娘，儿子吃好了，呆会儿还得去九弟那儿，额娘，儿子便先告退了。”
　　良妃放下手中的筷子，点头微笑：“快些去吧，兄弟之间彼此亲近自然是好事的，只是你平日里总该顾着些自己的身体，婉清，把东西给祀儿吧。你送送他。我也有些乏了。”
　　“额娘，若乏了只管歇下，只是这刚才用完膳还是消消食再歇歇的好。”胤祀看起来很是关心良妃的身体。良妃点了点头：“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儿子先回去了，过几日让儿子媳妇来给额娘请安。”胤祀低声的开口，婉清拿了东西便送胤祀出门去了。
　　路上细雨丝丝，婉清给胤祀打着伞，听着胤祀的问话：“这几日额娘吃食如何？”
　　“娘娘东西倒是能吃得下，许是吃家乡菜了这几日饭量也略增了不少。”婉清有一答一。
　　“昨日太医来过了，我也看过了方子了，你素来是额娘身边最得力的大姑姑，额娘身边的事情你还需多注意着些儿。我前几日托人弄的狐皮坎肩明儿便到，你记得天寒之时给额娘披上莫冻着了。”胤祀说的仔细：“额娘这身子太医说需得少食多餐，你便让小厨房多备些粥面，那萝卜我会着人去金陵再买去，确也好下饭，额娘若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让人通知我一声。”
　　“奴婢记下了。”婉清也没有问太医开的方子是怎么到的胤祀手里面，只是低低的答应一声，便再一次沉默了。
　　快行至宫门口了，婉清将手中的外衫给胤祀披上，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便说吧，你也是额娘身边的老人了。”胤祀开口。
　　“廉亲王如此精明之人难不成看不出如今这朝上的历害吗？”婉清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胤祀，胤祀皱起了眉头：“后宫不得干政的。”
　　“奴婢既然说了，便不怕什么了，八爷既如此关心娘娘，难不成不知道娘娘这担心的便是八爷么？八爷又为何让娘娘总是寝食不安呢？八爷不知道万岁爷最忌的便是下臣结党营私吗？八爷如今做的又是什么呢？”婉清的话带着些怒意，她的话气控制的极好。
　　“奴婢虽处深宫，本当仅遵圣训不敢多言，但八爷是娘娘如今唯一的倚重了，所以，奴婢拼了性命也该说说这些话儿了，八爷身边如今竟皆是那起子阿谀奉承之小人，一星半点儿的好主意也没有给八爷提，如今这形势，八爷竟还敢聚众生事，岂不是那起子小人挑的？八爷心里实是想着十四爷这回出征能挣下半点儿的功勋的吧，若是能借着机会把太子殿下再弄下来就再好不过了，可是八爷却没有想过么？万岁爷为什么让太子爷监军而非挂帅？”婉清直视着胤祀，眼里是满满的不赞同。
　　“太子爷监军，说的好听了，那就是万岁爷让太子去挣那军功的，监军，有了军功自然要分上一份，若是有错，那自然主帅出头挑错儿。更何况，八爷，如今掌着户部的可是四爷，四爷的心思虽然隐秘，但八爷也是有所觉查的，十四爷这回出征的粮草可全挂靠着四爷呢，若是太子出半点儿的差错，没了军功，四爷无论如何也是必须要把这火烧到八爷身上的。”
　　“八爷，您可想清楚了，太子爷这一回监军出征，那是如论如何都要争一份大大的军功的，万岁的心思，实非奴婢等人所能料的，但是，奴婢却也知道，太子是万岁爷心里头最放不下的人了，只看这一回太子出事，万岁爷便匆匆的找人抵罪，让紫妍格格冤死便知晓了。”婉清微低了头，声音在提到那个女子的时候低了许多。
　　“紫妍啊。”胤祀的声音忽然有了一丝的恍惚。
　　“八爷，如今不是怀念故人的时候，八爷如今该想的是如何帮着太子挣上一份军功让万岁爷对八爷重新起复，如何在这件事情中从粮草上给四爷添阻子扯绊子。而非耽于儿女情长。”婉清的话语重心长，颇有几分谋士态度。
　　“八爷，说话难听些儿的话，八爷如今的作为是给自己找死路，所差不过是死的难看好看罢了，万岁素来忌结党，八爷党之名天下皆知，此为八爷大祸也。”
　　“二者，八爷门人虽多，却无几个有用之人，九爷十爷倒也罢了，只是那十四爷虽与八爷亲厚，但保齐什么别的心思。只是万岁爷素来喜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八爷心里自然该是清楚知道的。”
　　“三来，八爷门下之人个个只知阿谀奉承，论起真本事，十个百个比不上四爷身边的一个。四爷身边的性音，虽名为和尚，佛理也精深，但也是个凡心重的，他跟着四爷不过是为了替佛门子弟争下一个名头，而邬思道先生，早年间蒙难也是个心气才学极高的人，只这两个便把八爷身边的门人比下去了。”
　　“八爷，您该早做打算才是啊。”婉清说完便跪倒于地，也不在意地上污泥是否脏了衣裳只一味垂着头。
　　“朝中政事岂是你等小丫头能议论的，你也不怕我杀了你。”胤祀微微拿下了面具，有了些许心中真实的想法。
　　“奴婢敢说这话也就早做了打算了，只是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不能不理。只八爷一句话，奴婢自然先了结了自己，断然不给娘娘添上麻烦。”婉清一脸“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义奴样子。
　　“好丫头，倒不枉我额娘疼了你一场。你自回去吧，今日这话断不可对旁人说起。你的意思，八爷我知道了。”胤祀微微摆摆手，提步便出了宫门。
　　婉清低了头，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奇特。